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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映礼
临睡前,苏宵无意间看到了篇帖子。
帖主的标题是重来一次,你大学会选什么专业。
点开前,苏宵以为这会是篇“推销”贴,但看了评论才发现,这俨然就是个专业黑名单。
土木,计算机,英语,会计等等等等,凡是现在各高校开设的专业,几乎都被避雷了个遍。
网友A:死也不当文科女,想重回高中学理。
网友B:我选投个好胎,不行当只狗算了(比格除外)。
网友C:建议我爸把四年学费用来给我买个三轮车摆摊卖烤冷面,本人寒窗苦读十几年月薪三千,他妈的点个外卖还得找3个好友助力。。
正逢闲暇,手头上也没积压的稿子,苏宵偏个身,把手机屏幕的亮度拉到最低,背对着苏女士继续往下翻。
大家貌似都不怎么满意现状。
清一色的吐槽和吐苦水,混着令人啼笑皆非又感同身受的抽象段子,就有种,又惨又好笑的意思。
“咔嚓——”
一道尖锐雷鸣乍破,紧接着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宵宵。”熟睡的苏女士被惊醒,下意识看了眼旁边躺着的人,一边去摸台灯一边虚声问,“几点了还没睡呢。”
“这就睡,妈。”苏宵反应迅速地机圈上她的细腰,将手机反扣在床头,含糊应付几句,没让她看表,躲过一劫。
等到身旁传来昏沉的呼吸,苏宵再次睁开眼。
雨声仍在持续。
被水渍浇湿的月光照在黑漆的天花板,只映出一点淡淡的亮。
无觉,人就容易胡乱思考。
苏宵试着去回答帖主的问题。
重来一次,会选择什么专业。
她不知道。
高中转学后,除了照顾苏女士,苏宵几乎是在病态地学习,整天泡在教室里,头发掉了一把接一把,万幸最后高考考得不错。
苏宵是以630的成绩考入了当地一所名校,学了广告学,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社会,去互联网公司做了一年的运营,再跨行到了现在的撰稿人,虽然不算什么高薪工作,但胜在自由。
在沂湘辛苦打拼两年,也攒下一笔不小的收入,本打算就这么定居下来,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禾青。
但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处,物价,房价都很感人,卖掉原先的老房子,加上手头上的积蓄,终于让自己,苏女士和小姨三人搬离了蜗居的群租房,换了三室一厅。
不甘于现状吗?
这句话似乎不太适用于苏宵。
她对生活质量没有太高的追求,这几年逐渐养成了人淡如菊的性格,禾青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倒是很适合她。
熟悉的街,熟悉的景,还有,熟悉的……
一切。
*
昨晚失眠熬了个通宵,苏宵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苏女士最近迷上了打麻将,才搬来新小区没多久就结交了不少麻友,天不亮就起床搓牌去了,小姨最近处于待业休整状态,昼夜颠倒地过,苏宵起床时她还没醒。
过了饭点苏宵也不饿,撕半块全麦面包加一杯豆奶凑合一顿就抱了本书回房间了。
一闲下来她就会啃本小说或散文增进增进笔力。
“宵宵,电话。”小姨敲了敲苏宵的房门,见没人应,推开门走进来,半眯着眼嗓音含糊。
苏宵摘了耳塞,才想起来手机落客厅了,“小姨你饿吗,要不我去下碗面?”
“不用。”小姨打了个长哈欠,摆摆手,“你丰泽哥一会来接我。”
丰泽哥是小姨大学同学,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分手了,结果机缘巧合又聚在一块,但没到复合的地步,按她的话说是在暧昧期的前任关系。
不过苏宵看得出小姨旧情难忘,低噓一声,“哦,原来是跟小姨夫吃大餐。”
“胆子大了,敢开我玩笑了啊。”小姨气呼呼地要上手教训,眼梢却挂着笑。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适时打断两人的吵闹,小姨作罢,甩个警告的眼神,趿拉着拖鞋走了。
苏宵接起电话。
“宵宵,你要不换个来电音乐吧。”那端情深意切地建议道。
来人是乔姿曼,苏宵大学舍友,巧的是她俩也是高中同学,虽然不认识。
乔姿曼毕业就回禾青工作了,那会因为苏宵要留沂湘她还伤心了好一阵,这回苏宵搬回来,她隔三差五就要跟苏宵约饭重修旧好。
……
音乐她用过很久了,挺好听的,苏宵喝了口水,翻开书继续看,“那换什么?”
乔姿曼铿锵有力地答,“敢问路在何方。”
“……”
乔姿曼理由充沛,“每次打电话给你都不能秒接,估计是你那催眠曲太没激情,换个气势磅礴点的音乐喽。”
“……”苏宵慢沉沉解释道,“忙起来没听见,我一会把铃声调大点。”
忙?
乔姿曼皱了眉头。
苏宵刚搬来手头上没接几个活,她也没男朋友要去过二人世界,乔姿曼心一惊,“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别的女人了?!”
这脑回路就很清奇了。
苏宵觉得再掰扯下去估计得一尸一命,信誓旦旦地保证,“就你这一个女人。”
乔姿曼这才心满意足地哼唧一声,扯回正题,“下午有空没,姐们带你饱饱眼福。”
那就是去泡吧看腹肌男了。
苏宵清楚她路数,严正拒绝,“我对酒吧过敏,对酒吧的男人重度过敏。”
“哎呀,不看男人,”乔姿曼说,“看美女。”
——
挂了电话没多久,乔姿曼驱车到了苏宵楼下。
午后的虫鸣裹着热浪,将两点的阳光晒得发沉,梧桐叶斑驳的树影铺在身上,像盖了块金黄的毯子。
不知是不是熬夜的后遗症,苏宵在这绵热的空气里走几步,忽然觉得有点困了。
或许她该抽空去医院做个体检,这几年身体素质似乎越来越差了。
出神之际,乔姿曼摇下车窗,招呼她,“宵宵!”
俩人约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万达广场,离这有段距离,开车要半个小时。
“我睡会觉,”苏宵靠着乔姿曼新换的坐垫,冰丝的材质躺起来很舒服,未消的困意一下就催生了,“你到点叫……”
“不许睡,”乔姿曼把她拽起来,“化妆。”
苏宵只有外出采访写稿的时候会打扮得精致点画个全妆,平时出门逛街就打个底抹点口红,素颜是常态。
乔姿曼因此给她封了个“素颜杀手”的名号。
“我说你当年但凡少窝图书馆多出出门,走街上绕两步早给星探挖掘了,”乔姿曼一边给她画着眼妆,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惋惜,“说不定这会也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我还能沾光做个明星助理,早不想当这苦逼的牛马了。”
“演艺圈哪是那么容易进的,”苏宵闭着眼任她操作,心下疑惑,“去见谁啊?”
“大美女。”
乔姿曼挑眉,抽了下嘴角,“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大美女。”
*
刚下车,苏宵一下就被商场的巨幅大屏和大批粉丝应援旗帜给冲击地愣了神。
苏宵缓了几秒,迟钝地开口道,“你说的大美女是……晨黎?”
“对啊,九五花的顶流,”这会大门口堵了不少媒体记者和粉丝,乔姿曼拉着苏宵就要往里挤,“好了宵宵咱们快进吧,一会进去说。”
苏宵有片刻的恍惚。
离开禾青以后,除了付熠和蒋寸,苏宵几乎跟以前的朋友断了联系,包括尘暮的姐姐,尘黎。
但她处在没有隐私可言的演艺圈,苏宵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听到她的消息。
从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到小有名气的女三号再到全网黑的“绿茶女”,最后涅槃重生为如今的顶流女明星,可以说,她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无边幽暗中摸索微弱光明。
似乎也正是如此,所以她的艺名才叫作晨黎,晨曦的晨。
……
踏入电影院,放映厅更是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俩人基本没动过脚步,完全是被人流给强塞进去的。
乔姿曼边找着座位边取下抓夹,整理松垮的头发,吐槽,“靠,粉丝咋这么多,估计全是票务搞得,可恶,给他们赚翻了。”
这倒提醒苏宵了,这阵仗票价肯定不便宜,“你买的票多少钱我转你。”
“切,”乔姿曼咂舌,“你以为姐这两年在禾青白混的么,能没点人脉?”
苏宵看她一眼。
“好吧其实票是我从我前男友那买的。”乔姿曼坦白。
苏宵惊讶,“他转行做黄牛了?”
乔姿曼:“得了吧就他,牛郎还差不多。”
提起来就窝火,乔姿曼气得给了空气一拳,“这个死渣男,我花三千块就给了我俩犄角旮旯的座位,不知道一会能不能看清人。”
“不过你放心,我也没吃亏。”她又说。
苏宵吓一跳,脑中立刻闪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肉偿的?”
乔姿曼龇牙咧嘴地闭了闭眼。
她很难想象一个纯情牡丹花是如何脱口而出这种大逆不道言论的。
“我把他送我的名牌包卖了,赚了五千,本来还打算请你吃顿大餐,”乔姿曼干笑两声,“呵呵,等着被宰吧你。”
……
电影是个轻喜剧题材的爱情电影,一个半小时的时长,全程无煽情片段,苏宵很少看过这么纯粹的喜剧电影。
电影落幕时苏宵还意犹未尽地问,“有彩蛋么?”
“看什么彩蛋,一会人就出来了,卧槽来了,”随着影院灯光大亮,乔姿曼一个激动原地起立,怀里的伴手礼撒了一地,跟着现场粉丝尖叫高喊,“啊啊啊啊啊,活的!”
苏宵一边捡撒落的周边一边拉她坐下,小声调侃,“你又不是没采访过明星,至于么。”
“非常至于,”乔姿曼两眼直淌口水,“我觉得她一定很香,好想闻一闻。”
“……”
阔别许久,再见到晨黎,苏宵有种不同于影视屏幕的很不真切的陌生感。
她似乎还是当年那个衣着朴素的姐姐,现在的一颦一笑却满是成熟艺人的自信从容,面对聚光灯不怯场的大明星气质。
“宵宵,”乔姿曼碰了下苏宵胳膊,“你有没有觉得晨黎有点像一个人。”
“像谁?”
“咱们一个高中同学,就学习很好那个,”乔姿曼想了想,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苏宵大腿根,“尘暮啊,你应该知道他吧!”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苏宵呼吸稍迟。
他的名字几乎全校都有耳闻,苏宵没否认,“嗯。”
“我觉得他俩有点像诶,”乔姿曼眯着眼仔细描摹一番,但又很快败下阵,愤恨道,“不过这种我高中同学的姐姐竟是顶流的好事我也就在小红薯刷到过,还特么全是引流的标题党。”
苏宵没搭话,敷衍地笑了下。
简单的介绍环节过后,就是媒体提问环节了。
他俩这位置有些偏,靠后排视角也不算正,乔姿曼举了老半天的手也没被选中,于是把苏宵胳膊也拽了起来,美其名曰,“来都来了。”
苏宵见她一副恨不得冲台上的架势也只好乖乖配合。
或许真是人多目标大的缘故,主持人递了个眼色,有工作人员走上来。
乔姿曼人差点瘫了,手已经伸出去,话筒却没给她,人也越过她。
“什么嘛。”乔姿曼失望地瘪嘴。
“我还纳闷现场怎么全是女粉丝,原来角落里还藏了个男粉,”主持人话锋一转,调笑道,“
我看您刚才有在偷偷抹眼泪,请问是有和我们电影有共情之处吗,愿不愿意跟我们分享一下呢?”
此言一落,现场一片哄笑。
“哪个帅哥哭了,”乔姿曼那点丧气瞬间蒸发,回过头拉长脖子左看右找,“哪呢哪呢,宵宵你看见了么。”
苏宵侧身,扯了扯乔姿曼的衣袖,小声提醒,“姿曼……”
嗡——
身后传来隐约的手机振动声。
直到响过数秒,苏宵终于忍不住循声看过去,才注意到斜后方过道边的一道人影。
或许是注意到苏宵直白的视线,男生忽然僵硬地转了下脖子,偏头跟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沉默地走下了台阶。
男生穿着一件美式夹克,肩宽腰窄,身形高挺板直,只是他戴了棒球帽和口罩,步伐又太过匆忙,苏宵看不清他的眼睛。
“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乔姿曼说。
苏宵因这句话停顿几秒。
再敛神,不以为意,“你每次搭讪帅哥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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