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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梁毓昭略等了等,见莳萝杵着一动不动,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莳萝不知梁毓昭又在打什么算盘作弄她,坚决不敢上前掺和此事,“妾不懂这些。”
可是她的敷衍之辞并没有让梁毓昭歇了心思,梁毓昭手中的名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案几上敲着,“朕命你过来,你,想要抗命?”
莳萝听闻这质问之言,心下已然有了几分怵意,然而她的直觉暗示她,此事有诈,万万沾不得,于是她不由得后退半步,正欲开口,就被梁毓昭打断,“朕看你好得很,不像身子不适的样子,若想找个借口,也找个能瞒天过海骗过朕的,否则就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之事。”
“妾真的不懂这些,”莳萝求饶似的望向梁毓昭,“陛下还是问问旁人吧。”
梁毓昭气得发笑,“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竟也敢同朕讨价还价。”
“妾不敢。”莳萝吓得低下了头。
梁毓昭失去了耐心,直接将名册往莳萝怀中一抛,莳萝眼见一样东西飞了过来,下意识便接住,这一接下,可就甩不回去了。
“打开,从第一个开始念。”
莳萝认命地打开名册,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卫麟。名册上那个与卫麟有九分相似的肖像在瞬间便勾起了莳萝对于太液池边那个惊魂之夜的回忆,她瞪圆双目,张了张口,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念出来。”梁毓昭命令道。
莳萝闭了闭眼,想要将不断涌现在脑海中的回忆强行压抑下去,可越是不愿回想,那些记忆就越是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捧着名册的双手也微微颤抖。
“你就这么害怕卫麟?”梁毓昭仔细打量莳萝的反应,看到她面上的惧色不似作假,自己也忍不住去回想豫王大婚当晚太液池边所发生之事。
那一晚的变故,在她意料之中,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她有意放任为之,除了最后卫麟胆大包天踩断了莳萝的腿,可以说卫麟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除了断腿,她怎么记得卫麟并未来得及做什么?莳萝怎么害怕成这样?
“妾,妾……”莳萝话都说不利索,梁毓昭不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你为何害怕卫麟?因为他害得你断腿?”梁毓昭变着法子旁敲侧击。
莳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梁毓昭见状真的疑心自己错过了什么,眸光渐渐幽微起来,沉声道,“朕下令赏了他四十大杖,他被拖出宫时人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知,没有个大半年恢复不了元气,你若是害怕他那些污言秽语,朕想个法子让他再也开不了口就是,若是还因为别的,”梁毓昭顿了顿,绞尽脑汁地将话说得委婉些,“你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莳萝一听,吓得匆忙跪下,“妾,妾,陛下既然已经罚了他,妾不敢再求其他。”
“不敢?”这话在梁毓昭听来格外刺耳,“如何不敢?就因为他是大司马嫡子?”
莳萝不敢再继续开口,梁毓昭偏不放过她,“在你眼里,大司马比朕还要可怕?”
这话听着不像什么好话,梁毓昭连自己一道骂了都不自知,莳萝却难得敏锐了一回,听出这话不对,她眨了眨眼,半晌才挤出一句,“妾不欲令陛下为难。”
“朕有什么好为难的?”梁毓昭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卫扬秽乱宫禁,朕真要追究,也说得过去。”
莳萝跪在地上将名册摊开,往梁毓昭脚尖处推了推,“卫郎君的名字排在名册第一,妾不欲让陛下为难。”
梁毓昭俯视着莳萝发间的山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古人诗,“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1】
她注视得太久,久到莳萝自认为说错了话,为了恳求她的饶恕,捧起名册,压抑着心底对卫麟的恐惧,用轻颤的声音念道,“卫麟,祖籍青州华光县,年二十五,大司马、辅国大将军、襄国公卫扬嫡长子;祝东仁,祖籍京兆府万年县,年二十,怀化大将军、武成侯何贯内侄;卫衡,祖籍青州华光县,年二十一,大司马、辅国大将军、襄国公卫扬族侄,”念到此处,梁毓昭才将视线收回,漫不经心地问,“祝东仁与卫衡,哪个长得好?”
莳萝诧异地抬起头,似乎为梁毓昭有此一问而感到震惊。
“怎么,朕便不能选择个长得好看的?”
“名册这么长,陛下怎知后头没有比这些人更好的?”一问出来,莳萝便又知自己多言了。
梁毓昭抬了抬手,让莳萝起身,对于她的多言,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反而问她,“莳萝,你说礼部为何要将卫麟放在名册第一?又为何要将武成侯何贯的内侄放在第二?”
“妾不知。”
梁毓昭将其余的名册一一打开拿给莳萝看,“因为其他人的家世出身,都比不上此二人。”
莳萝明白了什么,却又立刻变得更加困惑,目光落在“武成侯何贯内侄”几个字上,似在思索。
“你是不是想问,这位武成侯难道没有自己的儿子?”
梁毓昭目光毒辣,莳萝被一眼看穿心中所想,顿时心虚不已。
“武成侯何贯,膝下本有一儿一女皆为发妻所生。”梁毓昭说到此处忽然转了话锋,“你可知朕能够登上皇位,何人功劳最大?”
“大司马。”
“何人功劳第二?”梁毓昭又问。
“武成侯。”莳萝回答。
“那你知,朕是如何收服他们二人,让他们给当时最没有胜算的永周公主下注的吗?”梁毓昭像是在给莳萝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卫扬,重利,而何贯,重情。”
“朕许诺何贯,若是他助朕登上皇位,朕可给他手刃仇人的机会。”
“他的独女是庶人李成庆,也就是朕那便宜皇兄前鲁王的侧妃,却在天凤元年的中秋之日不明不白地暴毙,彼时何贯只是个小小的监门卫营长,哪里能与鲁王抗衡,此事不了了之,一年后,他的独子也忽然暴毙,朕的母皇为了安慰他,升他为监门卫将军。”
直觉告诉莳萝,她不能够再听下去,可是好奇心让他又忍不住听下去。
梁毓昭有意纵容她的好奇,继续说,“他的仇人,一个是鲁王,一个是信阳公主。”
莳萝仍在侧耳倾听,可梁毓昭的纵容却戛然而止,她笑着提醒莳萝,“莳萝,你可以好奇,但有个底线,”不等分莳萝反应过来,她又故意问道,“此二人在你眼中,哪一个比豫王貌美?”
莳萝没料到梁毓昭会问这个,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王上天皇贵胄,岂是凡夫俗子能与之相比。”
“哦?是吗?”梁毓昭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可天皇贵胄的身份,却是朕赐给他的。”
莳萝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但她直觉梁毓昭生了气,急忙找补道,“若论尊贵,陛下为尊,无人能及,他们都比不上陛下。”
“真心话?”梁毓昭挑眉问。
“妾不敢欺瞒陛下。”莳萝说着低下头去。
梁毓昭望着莳萝双颊隐约浮现出的绯红,便知她这话不真,却也没点破,而是吩咐道,“三日后文选,你一道来瞧瞧。”
三日后的文选,莳萝着了风寒,头重脚轻的压根就没能下的来床榻,等到她病好了,已经是五日后的武选。
文选、武选都是梁毓昭亲自主考,礼部递上来的名册起初有三十八人,文选之后只余下十九人,按照这个择数,武选约莫也得筛去五成,最终余下九人如何择选,梁毓昭并未正式公布,面对礼部的请示,她只说武选过后再议。
卫麟并未出现在文选的名册上,并非梁毓昭勾去了他的名字,而是卫扬听闻卫麟的名字也在名册之上,亲自面陈梁毓昭,请求划去卫麟之名,用他自己的话说便是“孽子不成器,难当大任”。
梁毓昭准了卫扬所请,与卫氏沾边的人,她只留下了卫衡。卫衡是卫扬的远房族侄,表了三表的那种远,真是难为卫扬将这么个人寻出来递到她面前,不过也算意外之喜,卫衡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这是一场各怀鬼胎的择婿,最终结果如何,不过是看何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罢了。
转眼便到了武选之日,莳萝奉梁毓昭之命为武选奏乐,所奏乐曲也容不得她挑选,是梁毓昭亲自定下的,名为《破阵乐》。
莳萝不擅气势磅礴的曲调,梁毓昭还格外安慰她,“曲能成调即可,不必紧张。”
她如此一说,莳萝便更加紧张了。
进入武选的九人,按照抽签的顺序一一上场,第一个就是卫衡。卫衡瞧着是个玉面书生,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武艺还不低,连对上三人都稳稳地占据上风,一直对打到第五人,朔州刺史唐济之子唐易,唐易文选排名最末,但身手实在是好,收着力同卫衡过了十招才将对方挑下了演武台。
唐易的实力有目共睹,后头上场的都有些发怵,在气势上就矮了一截,不出意外的接连被踢下了演武台,最后只剩下一人没有上场,便是武成侯何贯的内侄,祝东仁。
祝东仁文选第二,仅次于卫衡,若是武选的名次再靠前,胜算便多了不少,因而在他上场前,唐易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梁毓昭。
梁毓昭百无聊赖地甩了甩腰间玉佩,连个眼神也没分给演武台,看上去她并不关心过程,只关心谁是最后的赢家。
“承让了,祝郎君。”唐易收回目光,朝祝东仁躬身抱拳,祝东仁也回了一礼,“承让,唐兄。”
二人同时拉开架势,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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