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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吐
沈令仪沉吟片刻,想必如今自己脸色该是憔悴得骇人,竟然让柔嘉公主都顿生误会。
她不想再牵扯出更多因果,便微微颔首以示答应,旋即摇着轮椅准备离开。
“既无他事相扰,我便先行一步。”
“你等等!”
柔嘉公主斟酌再三,还是询问出心底困扰的疑惑:“我曾派太医前往宸王府探望,三皇兄却说已经寻到神医,能够将你的腿疾治愈。”
“而今却见......三嫂状态不佳,不知腿疾情况可有改善?”
“并无成效,甚至病情更笃。”
沈令仪嗤笑着,想到自己曾经天真地相信过陆鸿晏的谎言,对毫无可能的情况抱有希冀。
原来陆鸿晏拦截过委派的太医,而彼时燕执衷已然身故,他分明是彻彻底底地在欺骗她。
闻言,柔嘉公主深眸里隐隐闪过的愧疚更甚,微微叹息里充盈着怜悯:“四海之内总有神医,此事......切莫操之过急,总会有药方可用的。”
沈令仪轻轻摩挲着轮椅雕花的扶手,指甲划过凹凸处发出细微的声响,透露着她心底细微的波澜。
柔嘉公主迈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
她将红痕累累的手背藏在身后,附身捂嘴凑在沈令仪耳边低声道:“先前三嫂嘱咐过的事情,我的确有所发现。”
“我待会儿便会派人将玉露送去宸王府,还望三嫂勿要嫌弃。”
沈令仪听懂弦外之音,叹服柔嘉公主办事快速之余,也惊讶着她在东宫的严防死守里竟然真的能够发现端倪。
简单作别,沈令仪沿着来路返回,拨开新绿的枝叶便可见端正伫立原地的陆鸿晏。
他约莫猜出了她为何离开。
陆鸿晏剑眉紧蹙,心里烦躁着封穴的弊端,待他回府后定要调制些新的药丸来。
“劳烦殿下久等。”沈令仪微微咳嗽。
陆鸿晏微点下颚,推着她的轮椅继续前行。
胃里的翻涌消失后,轮椅碾在宫道上微微的颠簸,渐渐引发着沈令仪的困倦。
须臾,她便低垂着脑袋合上眼眸。
陆鸿晏感受到沈令仪越来越浅的呼吸,故意将步伐放得更加迟缓,以免惊扰到她的浅眠。
他想,或许他应当违背承诺的。
沈令仪的身体情况被他所全盘掌握,他甚至可以趁机投喂神志混乱的迷-药,将她强行乖巧懂事地留在身边。
奈何思及此处,陆鸿晏却觉得抵触。
他想要的沈令仪,不是被棉线操纵的木偶。
宜贵妃对她的热忱关切,起源于误会两人两情相悦,亦有怜惜沈令仪的无妄之灾。
然而最重要的缘故,还是陆鸿晏几次传信间坚定维护的态度,彰显着对沈令仪的尊重。
安车蒲轮行至宸王府,沈令仪仍旧垂着头尚未醒来,柔嘉公主委派的侍卫们却快马加鞭地赶到。
“臣等奉命将公主殿下的贺礼赠予王妃,恭贺宸王殿下新婚大喜。”
陆鸿晏转眸望去,七八匹骏马腰侧皆是用鲜红绸缎捆着精致礼盒,出声道贺的侍卫长则另捧着一个奢华精巧的银盒。
“这是何物?”他狐疑地询问道。
侍卫长毕恭毕敬:“回三殿下的话,此乃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过的玉露,定要单独呈递给王妃娘娘。”
柔嘉公主的玉露乃太医院精心调制,陆鸿晏早就有所耳闻,其药效不在于美容养颜,而是驱散和掩盖各种异味。
陆鸿晏利落地掀开银盒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色雕花玉瓶。
他随意拆开两瓶扇闻片刻,玫瑰玉露馥郁的气味顿时涌入鼻腔,的确是柔嘉公主惯用的宝贝。
“本王便替王妃谢过柔嘉了。”
陆鸿晏不疑有他,将玉露轻轻放回银盒,嘱咐宸王府小厮们将马背的贺礼搬运入库。
侍卫长正欲将银盒递交给王妃的贴身侍女,陆鸿晏却阻拦住新花伸手的动作。
“王妃不喜香薰,此物也一道存放于库房内吧。”
搬动贺礼的响动吵得沈令仪睡不安稳,徘徊在似醒非醒的边缘。
陆鸿晏稍稍平缓的剑眉再度蹙起,唇在俊朗的脸庞里抿成一条直线,看得周围人等心生胆怯。
他示意暂且停下搬运的动作,卸去斗篷罩住沈令仪的耳朵,熟练地将其从轮椅上转移到他怀里。
沈令仪的脸颊埋在他胸膛里,眼睫微微颤抖几瞬,却未曾有醒来的征兆。
陆鸿晏步伐稳健,轻车熟路地回到琉璃院内,抬头便看见庭树满满当当地盛开着朱红纸花。
精致的花纹里穿插着双喜剪纸,热烈而绚烂。
初见时所赞赏的雅趣,相识后所盼望的盛况,此刻真真切切地映照在陆鸿晏眼眸,看得他心波泛起涟漪。
倘若沈令仪与青院毫无关联,想必他们此刻……至少不会如仇敌般相看两厌。
陆鸿晏徐徐叹气,替沈令仪掖好被角离开。
安静的氛围里,新花蹑手蹑脚地整理着东西,不料身后忽然响起沙哑的女声:“柔嘉公主送来的银盒现在何处?”
沈令仪神色清醒,与先前熟睡的平静截然不同。
猝不及防的声音骇得新花手抖,缓和后才解释道:“应当和其它贺礼一齐搬运到库房登记了。”
“去想办法把它取来。”
新花领命出去,沈令仪若有所思地望着空荡荡的房屋,陆鸿晏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耳畔。
他是记得她的习惯与喜好,还是以此为借口戒备到极致呢?
没过多久,新花便捧着银盒匆匆赶来。
沈令仪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整齐有序地排列着玉瓶,玫瑰甘露的芬芳散在空气里。
一瓶一瓶地拆开扇闻,馥郁的玫瑰香闷得沈令仪难受得有些心悸,直到试错七八瓶后,终于找到一瓶无味的甘露。
沈令仪让新花确认确实没有气味后,旋即将其猛然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瓶摔得四分五裂,碎瓷片的残渣里混着一块色泽鲜艳的锦锻,玉露则被这种特殊的布料隔绝在外。
锦锻里裹着叠好的书信,沈令仪拆开反反复复地读过三四遍,神情诧异里夹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或许兄长真如她所言,还活在这世界上!
柔嘉公主简明扼要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她暗中探查过徐青轩生前居所,因着她乃太子胞妹以及裴文礼失踪,事情发展便显得尤为顺利。
加之柔嘉公主旁敲侧击地提起徐青轩时,太子支支吾吾的敷衍解释,立时让她觉察异常。
“徐先生屋内搜查出的琉璃管,皇兄误以为是机关术,我却清清楚楚地知晓它的用途。”
琉璃管质软细长,可从喉管向下导入直达脾胃,引导着饮食倒流而出。
京都隐秘的民间偏方,却是柔嘉公主日日不可或缺的“良药”,毫无眼拙的可能性。
“若是徐先生不慎饮毒,此物亦能在毒性发作前将其导出体外,辅之以药水反复洗胃,保住性命不成问题。”
沈令仪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魏朔将五花大绑的徐桥月推进屋内,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听说库房的人说,王妃已经醒来。”
他满脸不情愿地称呼着沈令仪:“相见方能心安,待王妃与她叙完旧后,属下便将徐姑娘带回。”
沈令仪迅速收敛心神,淡然将书信藏于身后:“你要将她带去哪里?”
“王妃不必操心,自然是替徐姑娘治伤。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你们再相见也不迟。”
陆鸿晏是要将徐桥月软禁起来,以便用软肋控制住沈令仪的行动。
沈令仪别无他法:“你先出去罢。”
等待须臾,魏朔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凶恶地盯着地上躺着的徐桥月。
看这模样,是定要将监视贯彻到底了。
沈令仪微微叹气,心疼地靠近徐桥月,拆开捆绑的麻绳后,轻轻撕开捂住嘴唇的胶布。
徐桥月终于得以喘息,神情虽然依旧疲惫,但比起昨晚相见时恢复许多。
“你为何不听我的话?”她生气地诘问着,“我死不足惜,你又何必受人牵制?”
徐桥月毫不顾惜自己的生死,只想保存好徐青轩的遗物,用情至深无可置喙。
沈令仪颇为悲怆地摇头:“我腿脚已废,是逃不掉的。”
“怎会如此!”徐桥月激动地想要直起身子,却牵扯到浑身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翻涌而出。
沈令仪忙不迭地稳住她:“就在你失踪后,翌日起身便丧失了知觉。”
“陆鸿晏简直是个畜-生!”
徐桥月愤怒得红了眼眶,转头望着对她怒目而视的魏朔,毫不客气地继续辱骂道:“你也是只毫无人性的走-狗!”
魏朔闻言气得够呛,别开眼去不愿再看。
二人相依为命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
趁此机会,沈令仪快速附耳嘱咐两句,她眼眸里的愤怒霎时便被激动所取代。
徐桥月郑重地点点头,却依旧毫不停歇地妙语连珠,半柱香后魏朔简直忍无可忍重新敲晕了她。
“徐姑娘亟需静养,就不再叨扰王妃娘娘了。”
魏朔重新将捆绑的麻绳拴得死紧,报复着徐桥月方才对他家全族的问候:“殿下处理完政事,傍晚便会来琉璃院。”
沈令仪似笑非笑:“魏统领果然如传言般暴戾。”
魏朔恼怒更甚,拖着徐桥月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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