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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程火攻
这一练便是两日。
日落时,望尘扶着筋疲力尽的黎清然回了帐篷,自两日前缠绵后,望尘便干脆利落地收拾东西搬了过来。
“黎姑娘,关于明日的部署……”
帐帘忽然被掀开,怀瑾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口中的话骤然卡住。
黎清然半阖着眼倚靠在软枕上,望尘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一手托着她手肘,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按着她的手臂。
怀瑾:“……”
“抱歉,打扰了。”怀瑾后退一步,行一礼,转身离去。
黎清然睁开眼,叫住了他:“等等。有事说便是,明日如何?”
望尘手中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为黎清然按摩,只是位置从手臂移向了腰际。指尖隔着衣料精准按压穴位。
怀瑾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转身,目光直直落在黎清然脸上,屏蔽掉余光的的所有视线:“若消息属实,明日便要开战,这几日我与三位将军已定下部署。”怀瑾的目光短暂地转到了望尘身上,眼底掠过一丝犹豫,又迅速移开,“二位可要听听具体安排?若有存疑,我好去调整。”
望尘不语,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黎清然道:“不用了。我信你们。”
既是复仇文男主,谋略毋庸置疑,无需她担心,况且在兵法方面她也说不出什么。想起第二个任务的奖励,黎清然敛眸,看来,任务进度得加快了。
怀瑾沉默片刻,道:“……好。”他侧身欲走,顿了顿,又道,“黎姑娘若有任何想法,可随时来找我,今夜我都在城楼。”
帐帘落下,怀瑾身影一消失,望尘便抬起了头,“啧”了一声,嘴上嫌弃道:“这家伙,还是这副德行。”
“你们认识很久了?”黎清然转向他,心里挂念着萧淮秋的话,若怀瑾不忠,此城危矣。
望尘手上动作不减,哼唧道:“说话总是打哑谜,非要别人猜来猜去。”他俯身,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手臂环住她的腰,“我们可不要像他这样。”
黎清然肯定道:“我不会。”
从前在实验室里,从研究员之间到教授下达指令,乃至研究员对助理的吩咐,都恪守着铁律:准确,清晰,简捷。任何自作主张的揣测都是大忌。
望尘闻言嘴角刚扬起弧度,察觉她神色有异,又问道:“姐姐想起什么了?”
“一些往事。”黎清然轻轻摇头,甩开纷乱的记忆,现下不是缅怀之时,挣开他的怀抱,侧身下榻,“我们也去城楼。”
她掀开帐帘,夜风裹着细沙扑面而来。浓雾如纱幔笼罩着整座军营,将所有未尽的话语都裹进干燥的夜色中。
望尘注视着挺直的背影,那枚白玉佩在行走间轻轻摇曳,他毫不犹豫地跟随在她身后,一同没入浓稠的夜色深处。
……
城楼高处,怀瑾临风而立,凝望着城门外沉沉的黑夜,邝韦、韩阔两位将军一左一右侍立两侧。韩阔的手指始终按在刀柄上,邝韦半侧着身,同怀瑾交换着军情。
黎清然和望尘踏上最后一步台阶走来时,三人回头,韩阔颔首致意。邝韦抱拳行了个大礼,怀瑾则执手作揖,两人在她腰间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射声营现可用箭矢只有百余。”怀瑾开口。
黎清然蹙眉,即便她不懂兵法,不懂谋略,也知草船借箭的典故可是“借”到了十万余只箭。一场战役中抢到先机何等重要,而箭矢作为远程利器,更是先锋中的先锋,百余只?除去射偏的,能弄死几个人?
这不是闹笑话么。
“啧。”望尘抱着双臂,从眼神到语气都写满了嫌弃,“这种事情多久了?找了多少次理由?被老鼠啃了?潮湿?年久生锈?百来支箭这跟没有有区别。”
邝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攥紧拳头不吭声,韩阔是个一点就炸的臭脾气,当即举起了拳头,嘴中吐出一句脏话,狠狠砸向城墙,恨不得把这墙当朱靖打。
“现在问罪无济于事。”黎清然扫了望尘一眼,少年立刻噤声,“现在当务之急是度过眼前的危机,别的事日后再说。”她声音冷静得不像话,夜风吹动她的衣摆,却吹不动她眼底坚毅平静的汪洋。
话音一落,望尘就坚定地站到了她身后半步,这般姿态,宛若女王与誓死相随的骑士。
邝韦率先抱拳躬身,一如往常每次见她,恭敬抱拳行礼。紧接着是怀瑾,微微俯身作揖,最后是韩阔。
就在这时,一名哨兵奔上城楼:“报!将军,北狄先锋距城楼八百米,轻骑千余,重甲百余。”
终于来了。
邝韦目中燃起熊熊烈火:“好!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行动。先将谢恙炼制的火药悉数运上城头。”
谢恙,四将军的最后一个,烈火将军。自藩州城城中消息传到这里,他就埋头炼制火器,连作战部署都不未曾露面。
“是!”将士领命退去。
不过半炷香工夫,北狄骑兵便如墨色潮水般般撕开夜幕,朝城楼汹涌扑来,冲在最前的轻骑兵已进入五百米射程范围内,悄无声息地踏过荒野,未发出半点声响,显然要打个措手不及。
城楼垛口后,数名将士分立各处,每人手中挽着一张硬弓,脚边箭壶里却稀疏插着七八支箭矢,为了使最后百来支箭发挥出最大的用处,黎清然建议火攻,与望尘亲手将每支箭簇裹上浸满火油的软布。
还剩三百米,北狄骑兵趴在马背上小心翼翼地前进,骑兵甲见城楼始终不见动静,不由松懈,对旁边的说道:“看来这藩州城必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此番头功非我们莫属了。”
骑兵乙目不斜视,声音压得极低:“别说话,专心前进。”
骑兵甲不以为然地咧开嘴,正盘算着封赏后去哪处酒肆快活,眼前忽然掠过一抹火光。
“咻!”
一支火箭破空而来,精准打到骑兵甲身旁那名骑兵的肩甲上。
箭矢破空的锐响伴随着撕裂的尖喊声划破寂静一齐落入骑兵甲耳边,瞬间打断了他所有的幻想。越来越多的火矢坠入,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嘶鸣,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落,原本整齐的先锋阵营瞬间溃散,人马相互冲撞践踏。
“怎么回事?!”有人在火光中嘶喊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在今日夜袭!”
浓烟深处,城楼之上,射完第一支的箭的望尘大功告成,将手中的弓箭仍还给了站在他身旁不知所措的将士。跃动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的侧脸上明灭,少年身身姿意气风发,自信,且张扬。
“接着。”他声音清朗,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那在夜色中精准一箭不过是信手拈来。
黎清然想着,技多不压身,她要向他请教的东西还有很多。
少年回眸,正对上黎清然若有所思的目光,唇角勾起分明的笑意,眼底映着熊熊火光,却比万千烽火更加灼亮。
“姐姐怎的这般看我?莫不是看上我了?”望尘玩笑道。
黎清然伸手拂去他颊边沾上的烟灰,动作有些重,反问道:“你不早就是我的了?哪来的现在才看上一说?”黎清然没有理会他骤然从脸颊到脖颈的羞红,抬头望向黑暗中重新集结的敌军,箭矢已经全部用完,剩下的便是真刀真枪的肉搏了。
“望尘。”黎清然叫他,“把用箭也加入到日常课业。”
望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他语塞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语言,“姐姐,我刚刚射箭时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所以我要你教我。”
“那我不好看吗?”
黎清然认真地看向他,眸中透着不解:“这种时候,你怎么想的是这个?”
“我错了。”少年立刻垂首,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衣角,像认错都还不忘撒娇的家宠。
韩阔大笑着从城楼下上来,抱拳道:“黎姑娘!真不愧让大将军和老邝都大加称赞。你这用箭火攻这计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太妙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黎清然道:“这算不上计谋。”
如果连这都算得上计谋的话,那孙子兵法36计岂不是就成神了?她穿越的这个古代世界,从前的作战方式难不成都是直来直去的蛮干?
这番话要是落在别人耳中,或许就会认为是极度的傲慢了。但韩阔是个没心眼的,怔愣一瞬,随机笑得更加开怀:“哈哈,黎姑娘太谦虚了。”
说罢,便匆匆离去。
黎清然走到城楼边,看着下方战况,看着一个年轻士兵被弯刀劈中肩膀,又在倒地前反手将手中长矛刺进敌方心口,两人前后跌入地面。
这不过是战场上最寻常的一幕,可那溅起的鲜血却像是淬毒的针,狠狠扎进里清然眼底。她忽然想起了实验室里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仪器,她永远是那么冷静地保持安全距离观测样本,记录数据。而此时映入眼帘的每一滴飞溅血珠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仅仅是准备充分的初战……”她望着城楼下的尸骸。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城头,将一面残破的军旗掀上高空,如同某种预言,预告着往后更加血腥的厮杀。
若是箭矢充足,以这个世界敌我两方的谋略战术,仅以远程压制,城防优势,这些将士根本不必以血肉之躯与敌近身相搏。
而那个导致箭矢短缺的罪魁祸首,此刻不知躲在何处逍遥,或许在蚊香暖玉中酣睡,或许在酒池肉林间畅饮,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浇灌着他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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