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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场四人听到这话都变了脸色,那事当初埋得很深,除了他们这些侥幸存活下来人,还有鲜少几个老人之外,甚少有人知道小世子的事。
毕竟这事大家都觉得见不得光,甚至连天家族谱,都没有刻上小世子的名。
因此无一人接这话。
屋门在这时发出尖锐的一声响,像是丢了最后一根稻草,沉重地啪啦一声,砸在了地上。
碎屑翻飞,门口处一片杂乱,几个黑袍人合力抬来一张椅子,碾过稀烂的木门,放置在了方无疾身后。
“都不说?那就本王来说。”
“一处不符合事实的,秦长东,你给本王重说。”
闻霏玉向秦长东看去,秦长东将剑收回鞘内,没接闻霏玉的目光,而是沉默着点了头。
方无疾跨腿坐下,身上气压低沉得厉害。
时间一晃,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宁亲王世子,那个因为出生时天降异像,引来杀身之祸甚至致使宁亲王府上下被灭门的“祸根”。
传闻那天深夜,一声哭啼惊起,五彩祥光乍现,万千紫燕贺飞阶亭,祥云瑞气拂照人间。
光怪陆离之盛况乍现,幼儿在此时呱呱落地。
国师府见此盛况,扬言道玉燕呈新,紫薇高照,此时出生之人,必是万年难遇的祥瑞。
本是一件幸事,奈何当时先皇恶疾缠身,权势全握在太子党手里。
这句祥瑞,直接将宁亲王府推进了火海里。
而且幼儿出生第二天,左眼原本黑色的瞳孔却渐渐泛白,呈月牙状慢慢散开。
极其漂亮,月牙透亮又柔美,世间都难找出这样一双奇特又漂亮的眸子,然而宁亲王妃却发现,幼儿似乎看不清东西。
她逗弄幼儿,那双无论谁见了都会惊艳的双眸却没有一丝反应。
只有强光才刺激其转动,宁亲王妃惊了,她担心幼儿日后再也看不清,便开始四处求医问药。
这事本来是暗下做的,却不知为何,异瞳出世与祸乱突然就被联系在了一起,且有传言道天下都会毁在异瞳人手里。
那时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常白姓,多多少少都有听闻。
再加上后来国师府出面证实此言,于是大家都对此深信不疑。
等谣言发酵到一定程度,各处患乱四起,岭南水患,九云霍乱,无不证实着这话的真实性。
所有人都癫狂起来,义正言辞地指责定是有“祸根”异瞳出世,来祸乱人间了。
此前的天降异像的祥瑞也被说成是恶兆,异瞳人只要在世一刻,人世间便不得安生。
宁亲王府无奈,只能将幼童藏起,只是敌不过太子党的鹰眼,他们很快便发现宁亲王府上新生的小世子便是左眼天生白瞳,右眼黑瞳,再结合那以天降异像的说法,此小世子便是怎么也留不得了。
玄甲铁骑将宁亲王府的大门踏破,太子一党趾高气扬地踩上兰阶,要宁亲王府交出那个祸根。
然时间推回到前一天,恰有灵寺得道高僧找上门来,说可治此子双目,唯一要求是要此子在灵寺修行十载,此后出世,一不碰杀孽,二不染尘俗,三心怀众生,方可洗清身上的余孽。
宁亲王妃含泪送别幼儿,王爷也转身抹泪。
太子一党这时来要人,不说宁亲王府交不交,就算想交,也寻不到人了。
他们交不出人来,太子一党又不肯放过,于是便有了后来宁亲王府预谋造反之事败露,被满门抄斩的故事。
外人只道不识宁亲王府的真面目,原先都被蒙蔽了双眼去,其后的一系列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再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没有人记得这些事了,甚至无人知道,宁亲王府曾有出生过一个小世子,也无人知道那小世子便是世人口中的异瞳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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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本王可有说错?”方无疾凛然扫视着在场的人。
起先是闻霏玉道了声没有,接着余下三人也都摇了头。
“所以呢?这事是他的错?”方无疾冷笑连连,“明摆着是那帮先朝时期的太子党做的局,你们不恨他们,却怪上了同样遭罪的受害人,真是可笑。”
“是那继承皇位的庸君位子坐得太高,让你们抬不起头,还是祈安太好拿捏,你们谁都能来踩一脚,将怨气泼洒到他身上了?!”
天知道方无疾得知这件往事的时候他有多愤怒。
凭什么要许祈安来说对不起?他一个尚在襁褓的幼儿,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锅都要他来背。
出生时的天像是许祈安能决定的吗?白瞳又何时成了许祈安的错?要将患乱归咎到一个幼儿身上。
平白受了无妄之灾的到底是谁?
“我们……”乌落柔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万斤巨石,每说一个字,便要受尽无数折磨,“只是觉得造成这事的结果,终究有他一份责任在。”
“那乌医师便好好说说,他的这份责任在哪里?”
“我……”
乌落柔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旁存在感极低的裴不骞此时突然冒了头。
“王爷何苦如此咄咄逼人?”裴不骞道,“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们的呢?”
方无疾捏紧了手,目光森然,却听裴不骞平静地陈述道:“您没经历我们经历的,甚至直白一点,您与这件事有一点关系吗?”
“您没有。”
“裴不骞!”乌落柔大声呵斥,裴不骞却还是将话全部说了出来。
直至方无疾的脸上黑成了锅底,他却依旧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且王府灭门一事,真不能说小世子就全然是受害人,摄政王您扪心自问,这件事说下来,他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若他出生时,没有引来那天像,又是正常幼儿,不是世人害怕的异瞳,王府怎么会遭后来那些罪?”
“我们都好好的,不会好不容易有了家,最后却变得尸横遍野,只能继续流离,王爷王妃也会好好的,不会毁了名声又丢了性命,我们本来都很好,因为他的到来,这一切都毁了。”
“毁在了他手里。”
毁在了许祈安手里。
而且当初,宁王妃怀孕也是被迫的,许祈安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出生后带给宁亲王府的惨烈遭遇更是无法原谅。
方无疾却冷冷呵笑,好一通荒缪至极的言论,
“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抛出这一套说辞来。”
他来这一趟也是犯蠢。
有何意义,不过白费功夫。
只是心里心疼某个人,方无疾才一时失了理智,提着刀就赶了过来。
“这些话蒙蔽得了你们自己,蒙蔽不了本王,”方无疾站起了身,直睨而下,压迫感逼得人不敢做声,“怪他不过是你们怨恨无地而发,昔日太子成了天子,太子一党皆为功臣,地位水涨船高,你们不敢硬碰硬,而心里又不平衡,便将心思打去了他身上。”
“囚途陌路之人无力的挣扎罢了,别高高在上地来批判他。”
鬼头大刀扛在肩头,方无疾一脚踏在碎裂的木门上,外头的白光迎面打在他身上。
只他一人,阻了全部白光,向前光亮万分,屋内阴森瘆人。
方无疾跨过门檐,蓦然回首,神色肃然。
“这事与本王原也不相干,只是临走还是忍不住想问大家一句……”
“这个怪罪法,对得起养育你们的王爷王妃吗?”
受了恩的是他们,是谁将这恩当成了理所当然,最后还来怨恨恩人的儿子。
说是恩将仇报都不为过了。
宁亲王宁王妃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寒心吧。
屋内良久的无言,闻霏玉看方无疾早已大踏步出了门,想了想,最后追了上去。
“摄政王。”他在后头叫住人。
方无疾见是他,脸色倒也没那么差了,颔首示意他说事。
“大人他……”闻霏玉举棋不定,觉得现在问显得太假了,又实在担心许祈安,只好弱弱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现在情绪不太好?”
不然方无疾为什么如此气冲冲地来一遭?
闻霏玉和许祈安的关系看起来不错,方无疾再心里不畅,也不可能将气撒在他身上。
“会好起来。”方无疾没直接回他,却是间接承认了什么。
闻霏玉咬了咬牙,见方无疾不打算与他多说便要走,他急忙赶了上去。
“摄政王,”他态度极为恭敬,低顺着头,“让我去看看大人可以吗?”
这话说出口,便掉到了地上。
方无疾没回他。
即使知道闻霏玉没有对许祈安做过什么,但是他现在对这行人的观感都不太好。
“我和大人有些事想说。”闻霏玉也不尴尬,又找了个理由。
方无疾斜眼看向后方跟出来的乌落柔,以及身后一些的秦长东,停留了有一会,点头同意了这事。
闻霏玉微松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去了王府。
“现在应该睡了,”方无疾边说边往许祈安那院里走,“晚点用膳的时候本王会叫醒他,你在大堂等着就是。”
闻霏玉一言不发地跟着进了院子,方无疾走得太快,心思也不在闻霏玉上面,都没注意闻霏玉跟了过来,反而在轻推房门后,发现某个本该在睡觉的人,并不在床上。
去哪儿了?
方无疾皱着眉,他出去时,许祈安应该是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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