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香非

　　墙壁上的字零零散散总共写了六个，写的杂乱无章毫无规律，有一个字琴陌在戏院时见过，记得当时在表演一场杂技，垂挂在舞台中央的横幅上就有一个这样的字，当时表演的项目是一场火技表演。

　　这个字大概就是个“火”字。

　　易青非动了动身子，后背被斗篷扎的有点难受，“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有人要进来了。”

　　琴陌抓着的手迟迟没有松开，门口是柏壬的声音：“我进去看看。”

　　琴陌右手抓着他，将人拽了过来，易青非侧过身，卡胸前的右臂已经麻了。

　　琴陌指着墙上其中一个字道：“这应该是个火字，你看看其他的字你可认识。”

　　琴陌手指的那个字无论笔画还有图形样式都与火字不沾边，其他的字他更是一概不识，易青非无奈摇头道：“我说了我不看书。”

　　火？这里什么东西能跟火有关？易青非兀自思量着。

　　门外传来一人极轻的脚步声，有人轻轻推了下门，门被他们在里面反锁了，那人推门的动作不大，见门没开，似乎没再继续。

　　琴陌将斗篷从墙上拿下，这斗篷不知是什么枯草做的，特别坚硬，将它立在一旁的木桌上，愣是直直的挺在那儿没倒下去，正好将二人挡住。

　　“你看这个字，像不像你房内那个壁炉上的字。”琴陌盯着墙壁看了半天，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个字似曾相识。

　　那字的上半部分跟琴陌认出的那个火字即为相似，下半部分则是一个圆柱状的图形，易青非猛然想起这还真是他房间壁炉上的字，“是炉字！”

　　火炉！

　　这个屋里除了火炉，木桌，斗篷，基本上也没什么其他东西了，剩下的字他们大概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火炉里面塞满了干草，两人将干草掏在一旁，往里看了看，这个炉口很大，足有大半个人高，干草也只塞了洞口的那一堆，里面很干净，最多只能容下两人，四周的墙壁严丝合缝，没有机关之类的。

　　“尧木弄的什么，也没看到符咒，你看出什么了没有？”易青非敲了敲墙壁，又捻了把墙，果然又是寒石。

　　易青非半蹲着身子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琴陌也没发现什么不同。

　　“怎么了？”牧春城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其实木门闩对柏壬来说只是个摆饰，他只要稍一用力门闩直接就能断开。

　　“没事，刚有个虫子飞过去了。”这次他用力推了一掌，门吱呀一声开了，柏壬就着灰暗的光线往里看了眼，茶舍外的天色本就灰，屋子里更是一片漆黑，从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清。

　　他双手将门全部推开，朝着不大的屋子环视一周，里面空荡荡的，桌上立着个草篷，十分简陋，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内，柏壬松了口气。

　　牧春城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大概是等不及，见柏壬没了动静亲自来看。

　　这屋子站在门口就能一眼扫到头，确实什么都没有，就一口水井，一个挂在墙上的草篷子，一张桌子和一个破旧的火炉。

　　柏壬道：“琴师弟也许早就离开了。”

　　却见牧春城并未答话，径直越过柏壬进了屋，再次环视四周，除了地下的零星脚印，看不出能藏人的迹象。

　　他猛然扬起手中的细长的银链，一鞭子打在火炉口堆叠的草垛，草垛被打的粉碎，飞扬在半空中缓缓飘落，霎那间尘土飞扬，一地狼藉，火炉里空空如也。

　　“走吧！”牧春城收了银链转身出了门。

　　看着屋内的景象，柏壬还站在门口惊魂未定。

　　待易青非再睁眼时，眼前已经不是那一方黑暗的小屋，而是长满了花草树木的山野，山间草木繁多，幽静自得，倒是跟九曲十八弯很像。

　　就在柏壬破门而入的时候前一刻，两人进了火炉，将草堆堵上，易青非小声问：“要不要再赌一次!”

　　“赌什么。”琴陌问。

　　“赌活路，输了我两可能就死这儿了！”墙上的字又是火又是炉的，易青非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琴陌笑了笑：“好啊！”

　　易青非又道：“还有一个选择，我们直接出去跟他们打一架。”

　　琴陌没做犹豫，摸出火折子：“点吧！”

　　火折子点亮草堆的那一刻，意料之中没有干草燃烧的青烟，火光顺着中间点着的那一块蔓延开来，是个只有火光的无焰火，直至炉口的那一片全部沾到火光，整个炉内瞬间填满红白色刺眼的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炉洞内侧画着一个两人都不认得的符文，顷刻之间斗转星移。

　　琴陌牵着他手腕紧了又紧，待到强光褪去，他已立在碎石之上，赶忙寻人。

　　易青非喜道：“咱们出来了！”他拍了拍双手，手上还沾着寒石上的墙灰问：“这是哪儿？”

　　琴陌指尖的那点墙灰因为沾了易青非呼出来的雾气粘在皮肤上，前面不远处有条碧色的湖泊，通往湖泊的路上有不少鹅卵石夹杂在青草之中。

　　“这路有踩踏过的痕迹，这附近有人。”琴陌蹲在湖边挽起袖口把手放进湖里抄了抄，两只手手指互相摩擦着已经凝成土的灰垢。

　　易青非也抄了把水，湖水很清，里面长满了水草，偶尔还能看到小鱼游来游去。湖对岸隐约能看见有个束发的农妇在浣洗。

　　两人顺着铺满石子的道路行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农人挑柴，他们穿着简朴的布衣，上衣只到大腿位置，腰间简单的打了个结，底下穿着宽大的裤子，还卷了两道边，大概是方便干活。

　　易青非询问了一个刚砍完柴准备回家的男人，男人告诉他们这是柳下村，因为山里多是柳树而得名。

　　几个小孩又蹦又跳的在石子路上你追我赶的玩耍，头上带着柳条编制的柳环，手里还拿着柳条你一下我一下闹着。

　　小孩个子矮看不见人，其中一个女孩被一个比他高些的男孩追在后头，抬着脚就往前跑，哎呀一下就撞在琴陌腿上。

　　抬眼就见两个又高又大的哥哥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长得跟神仙似的，害怕的吓哭了。

　　“哇哇哇~~~”小女孩哇哇嚎着嗓子就叫。

　　几个小男孩站在后头也不敢上前。

　　村里的大人大概都去干活了，小孩子打闹哭哭吵吵也是常事，没见一个人出来。

　　琴陌蹲下身将小女孩拉了起来，女孩还在闭着眼睛又哭又叫，他有些束手无策。

　　“小朋友，别哭了，哥哥给你块糖。”易青非不知从哪儿摸出来颗糖在手上摇了摇。

　　小女孩一听有糖，唰的睁开亮晶晶的眼睛，眼角还噙着泪水，他将糖塞到小女孩手上，小女孩想拿又不敢拿。

　　“哥哥长得有那么可怕吗？”易青非指着琴陌笑道：“是不是他把你吓哭了，哥哥帮你揍他。”

　　易青非说话的口气乖张，脸上一直挂着笑，两只眼睛像弯弯的月亮似的，小女孩这才敢止了哭声，摇了摇头道：“哥哥好看，你们是神仙吗？”

　　她忽闪忽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接过易青非手中的糖果。

　　“哥哥不是神仙。”易青非笑笑又从口袋里摸了好几个糖。

　　那几个小男孩看易青非笑了，才纷纷上了前，看着小女孩手上的糖果，一脸羡慕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易青非将手中剩下的几颗糖果全都塞给了他们。

　　小男孩们又蹦有跳的继续玩去了。

　　小女孩刚才摔倒时划到了地上的石子，脚踝的位置渗出了一点血，琴陌检查了下，只破了点皮没伤到骨头，他一把将小女孩抱起，问：“你家在哪儿？”

　　小女孩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琴陌不笑的时候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脸又长的好看，给人一种不可亵渎之感。

　　小女孩看他就跟看画里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般。

　　“你板着脸都吓着她了。”易青非笑着朝小女孩张了张手道：“哥哥抱你。”

　　哪知小女孩还是摇了摇头，嘴里裹着颗糖，缩在琴陌怀里没打算让易青非抱。

　　易青非暗自啧了声，心道小姑娘那么小就知道看脸了，怎么都跟四儿一样，难道女人都爱这样的？

　　琴陌见状轻笑了声，小女孩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我家在前面，门口有盆花儿。”琴陌抱着小女孩走在前头，落在身后的易青非哭笑不得。

　　女孩家门敞着，里面没人，门口摆着一盆粉色芍药，树干粗壮，长了不少枝丫，枝丫上开满了花儿，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看的出来这花儿养的很好。

　　她往琴陌怀里钻了钻，嘴里发出裹糖的声音。

　　“是这儿吗？”易青非问小女孩。

　　小女孩贴在琴陌怀里点了点头，支棱着两条圆滚滚的双腿要下来，琴陌才弯腰小心将人放下。

　　“谢谢神仙哥哥。”小女孩甜甜的说了句，嘴里草莓味的糖果味散了出来，她朝两人招了招手转身就跑回屋子里。

　　“没想到你还挺招小孩喜欢的！”易青非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嘴里也裹着块糖，草莓味儿的，那甜腻的味道叫琴陌全身打了个颤。

　　“就只招小孩儿喜欢么。”琴陌语气暧昧道。

　　易青非没听出来，剥了一颗糖塞进琴陌嘴里，依然是草莓味儿的，难怪琴陌总能他身上闻到一股甜味儿。

　　“再往前走，”易青非问，“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客栈。”

　　“嗯。”琴陌心情不错，这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吃糖，很甜很腻，他不喜欢，但今天感觉味道不错。

　　这个庄子比想象中大，越往前走柳树越多，垂在道路两旁，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草丛里时而传来虫鸣之声，砍柴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在往回走。

　　他们还未走多远，就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手提着只野山鸡，男人看见两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顿住了，两人长得都及其好看，衣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得。

　　“你们哪儿来的？修道的？”男人提着野山鸡耸了耸肩，颇有来者不善的意味。

　　“我们就是散修，正好路过贵地，顺便问下兄台，大概走多久能出村？”易青非道。

　　闻言男人也没再追问，他似乎对修道的颇为不喜，指了指身后道：“一直顺着这条道往前走，大概四五个时辰就能出村子了，不过离县城还有段路，你们要想天黑之前到县城肯定到不了，夜里肯定是要在山里过夜的。”

　　男人虽然不待见两人，但也还是跟他们说了实话。

　　他手里的野山鸡爪子被绳子捆着，翅膀被他牢牢扣住，长长的尾巴垂在男人腿侧不停扑棱着，羽毛蹭蹭的往上飞。

　　一根黑彩的羽毛正正落在男人肩头，男人转过后背不耐烦的扫了下肩，露出一块柳叶状纹身。

　　琴陌眼神一顿，还没看清楚，男人就扫走了肩上的鸡毛要走，易青非道了句谢拉开琴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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