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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寻常的夜晚,陈青野把车停进医院停车场,刚熄火,还没下车,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走来。大冷的天,她裹着臃肿的羽绒服蹦哒着,就像一只圆润的大企鹅。
这么多年,陈青野很少见她到露出这种少女般雀跃的姿态,更没见过她手里捧着那束花。
车门拉开,冷风灌入,卷走车内暖气同时送来了她兴奋的语调。
“陈青野,看,我今天收到病人家属送的花。”
“不止是花,病人家属还给我们整个科室送了下午茶。说感谢我们科室对他母亲的照顾。”
花束鲜艳,她掩在花后的那张脸更是红艳。
陈青野抬起温热的手,捂住她被冷风吹得红润的脸颊。视线从那花到她的脸,最后又落回花上,淡淡开口:“花也是整个科室都有?”
“不是啦,就我和带教老师有。”她絮絮叨叨地解释,像往常分享日常那样自然,“病人是老师负责的,我平时跟进得多些。我本来不想收,觉得没做什么,可家属坚持,老师也收了,我才……”
陈青野神色淡淡听着同时,揉着她冰冷的脸,将脸从冰冷捂到温热后,陈青野很自然从她手里抽走那束花,还没等她反应,就拎过放在后座的保温壶塞到她怀里。
“关东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啊?”
坐在副驾的人,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递给她叉子的同时,陈青野面无表情把那束花丢到了后座地上。
寒冷的冬天,煮到软烂的萝卜,咸淡适宜的关东煮汤,沈蒲蘅吃着喝着,从内到外觉着熨帖。又身处温暖的车内,累了一天的沈蒲蘅渐渐放松下来,没等把关东煮吃完,就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车停下,她被陈青野牵着下车、回家,直到踏进家门,才猛然想起花还在车里。刚要转身去拿,就被他拉住:“去洗澡,我去拿。”
沈蒲蘅没多想,找了睡衣就进了浴室。等她洗得舒服出来,却被客厅的景象惊住。原本整齐的客厅一片狼藉,细碎的花瓣落了满地,花枝也散得四处都是。
她正愣着,冰冷的语调从房间方向传来:“你是不是欠揍?”
顺着声音走去,明亮的房间里,修长的身影陷在扶手椅中,长腿随意岔开,而他腿间,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正端坐着,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看看屋内,再想想客厅的狼藉,沈蒲蘅哪儿还不明白,她走近:“麦冬,你怎么又调皮了?”
小麦冬回头,看向她的眼里满是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祸。
深夜,灯灭,刚从情事余韵中缓过来的沈蒲蘅依偎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摸着他胸口那道淡疤:“麦冬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怎么突然调皮了?会不会是我们最近太忙,忽略它了,所以它闹脾气呀?”
陈青野环着她的腰,鼻尖蹭着她发间的馨香,语气听不出情绪:“或许是那花的味道,它讨厌。”
困意缠绕,沈蒲蘅也没细想,含含糊糊应了句“也有可能”,就窝在他怀里阖上了眼。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客厅已恢复整洁,小麦冬也依旧热情地凑过来蹭她的手。
沈蒲蘅穿着睡衣蹲下,把麦冬抱在怀里抚摸同时,对着厨房忙碌的身影喊:“这个周末,我们带麦冬出去走走吧?”
*
周六这天,沈蒲蘅起得格外早。她从衣柜里翻出很少穿的裙装,还难得化了妆,化妆时不忘朝房外喊:“记得把麦冬的湿巾、狗粮和小毛巾都带上!”
一切收拾妥当,她正盼着享受难得的周末,手机却突然响了。挂了电话,她对着门口等她的一人一狗露出歉意的笑:“我得去趟医院,很快的,保证不耽误路上时间。”
或许是老天也不想打断她的这份难得的惬意,去医院的路上一路红灯。下车前,沈蒲蘅主动凑到驾驶座,在陈青野脸颊上亲了一下,才推门下了车。
这一个轻吻,稍稍抚平了陈青野被打断兴致的不快。他噙着淡笑,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摸着副驾上的麦冬,耐心等着她回来。
她没有失言,不过半个小时,她就重新出现在他视野里,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两人并肩而行,那两肩之间的距离,说不上很近,却也足以让陈青野沉脸。
开门,下车,几步间,原本并肩而行的两人也拉开了一些距离。再走近,陈青野就听到了她清脆的声音。
“宋先生,再见。”
说罢,她转头,扬着灿烂的笑让他小跑而来。
“你怎么下车了,麦冬呢。”
单手环上她的腰,将人拉进怀里。抬眼扫向几步之外的身影,陈青野淡淡回:“车里。”
四目相对,打量与审视相撞,一触而过,陈青野收回视线,搂着她转身。
“走吧。”
暖洋洋的阳光,美好的周末,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沈蒲蘅心情依旧美妙。她看着窗外连闪而过的车景,小声随着车里的音乐哼着调。
轻快的小乐曲间,他并没有什么起伏的音调杂在其中。
“刚刚那人是谁?”
沈蒲蘅只当他是闲聊,慵懒回:“就是前两天送花的那个家属。他母亲今天要出院了。问我一些注意事项。”
沈蒲蘅的语调平常,和平时分享日常时没什么不一样。坐在驾驶座的人没应声也没再搭话。
此行的目的是郊区的一个小山庄,李南秋的一个朋友建的。和农家乐有些像,有很多能接触大自然的项目,唯一不同就是住宿是独栋的,很有私密性。
摘草莓、钓鱼、骑马、摘菜,锅气味十足的大锅炖鱼。接地气又近自然的体验,让沈蒲蘅自在又放松。
吃完炖鱼,晒着太阳,沈蒲蘅又困了。可难得的周末,难得站在日光下,只睡觉又浪费。正好时间正好,她想晒晒背。
独栋小别墅隐蔽,四周又都是山,不担心人看,沈蒲蘅就拉着他带着小麦冬上了顶层露台。
瑜伽垫都铺好了,他却来了电话。沈蒲蘅只能自己先晒。
半遮的白腻肌肤、起伏有致的背脊曲线,露在光下的同时也牢牢吸住了男人的视线。
没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哪位?”
“宋康。”
宋……
又是姓宋的。
本就幽深的眼眸又冷了冷。
“什么事?”
“陈奇死了”
眼皮轻颤,收回视线,陈青野走进一旁的茶室,关上门。
“怎么死的?”
“说是意外,劳动的时候滑倒,头正好磕到了机器。”
世间最后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死了,陈青野心底却没什么波动。
“知道了。”
挂了电话,陈青野冷笑一声。
意外,正好……
他刚递交了探监申请,就正好出现了意外。真是巧。
对于从小就给他带来诸多麻烦,他甚至无数次想直接弄死的所谓叔叔,陈青野可以说是毫无感情。虽然没感情,可陈青野却很了解。差点弄死他的车祸里,唯一符合他那个蠢笨如猪的叔叔的行为,就是在他还没死透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跑到医院。
平时完全没有心眼,还撞了脑子的沈蒲蘅都察觉出不对劲了,他那蠢叔叔还傻傻和医生纠缠,以为他不签字,这手术就做不了,而手术室里的他也只能等死。
若不是他那蠢叔叔跳出来,那场车祸本完全可定性为意外,毕竟肇事司机死了。死无对证。即便他没死醒来了,也不会多想,也不会牵扯出太多。
可偏偏……
伪造的遗嘱、癌症晚期的肇事司机、还有他的信息和行踪,他再蠢,也不可能真信,就凭他那蠢叔叔,能查到这些,能做到这些……
这一年多,他没动没管。伤养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简简单单一份探监申请,就要了他那蠢叔叔的命。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背后之人,大概也毒吸多了吧……一样蠢笨。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有手段。
能让他那惜命还有毒瘾的蠢叔叔,咬死认下所有罪甘心坐牢,又能在监狱里制造意外。
再掏出手机,他拨出一个电话。
“你在闻城吗?”
“我过几天回去。”
“到了再说。”
入夜,白纱飘荡,修长的大掌和细嫩的小手相扣,垂在床沿。随着白纱每一次飘荡,相扣的双手就往床下垂落一些,直到一声惊呼:“掉……掉下去……”。白纱一颤,相扣的双手抚过白纱,不见。
霸权之下,喘息已难,更别提逃离。
待一切归于平静时,沈蒲蘅盯着头顶的白纱,眼眶泛红,双眼涣散,全身更是如同散了架。怔然间,温热的毛巾贴面,她微微侧头,对上了一双餍足的双眼。
“要喝水吗?”
抬起酸软的腿,沈蒲蘅用尽最后的力气踢去。
“走开。”
说好只一次的,可从床到沙发再到浴室,再回到床上哪只是一次。沈蒲蘅知道入夜后他的话不能信,可每次他用那双眼灼灼看着她时,她又想着再信他一次。
一次又一次,再没有下次了。
“你什么时候去飞测?”
虽然她不想和他异地,但她真觉得他们偶尔有必要短暂分离下,好让她有口喘息。
靠在床头的人,扣住她踢来的脚,将她纤细的脚腕擒在手中,摸着她滑腻的肌肤,眼帘微垂间,神色难辩。
“赶我?看来还是有力气……”
“嗯?”
沈蒲蘅惊恐抬头的同时,下意识后撤。可却忘了,她刚刚亲自把自己的脚送到了他手中。
轻轻拖拽后,沈蒲蘅轻而易举被他拖到身下随后翻了个身。当细密的轻咬再次从背脊传来,沈蒲蘅咬牙。
他今晚怎么就是和她的背过不去。
第二天再醒来,外面天光大亮,沈蒲蘅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打开一看,已经下午一点了。
骤然醒神,沈蒲蘅懊恼,好不容易出来过个周末,不过闭闭眼,就没了。
沈蒲蘅在浴室找到他,气不过咬他,却又被他抱起压在洗漱台镜前,吻到没了力气。
回程,沈蒲蘅面朝车窗,背朝他,不理他。他也似不知,自顾自开车。
到家,沈蒲蘅头也不回下车往家走,快到家时被他打横抱起。沈蒲蘅挣扎,他抱着她进家,进门后他把她抱坐在腿上抚摸她的脸。
一下又一下,惹得沈蒲蘅发痒。
“我要回闻城几天。”
沈蒲蘅一怔,全然忘了还在跟他生闷气。
“你回闻城做什么?”
“陈齐死了。”
沈蒲蘅愣住。
她看过资料,也见过人,更还动手打过。
是他叔叔。
几个月前,刚判了无期徒刑。
从宋康那得到判决结果时,她还大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的人,再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才过去多久,人就死了。
从血缘上说是亲人,可从事实而言,又是仇人。
沈蒲蘅看着他,试探着问:“你回去是要安葬他吗?”
人死罪消,什么亲仇都不存在了。
陈青野:“嗯。”
如果扬灰也是一种安葬,那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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