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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牛奶
陈晏听见他们说到要紧处,更不能现身了,继续匿身一簇一簇花枝掩映后,大气不敢出,不尴不尬地偷听。他听曲紫鸳语气哀婉,暗想,她这么低声下气,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心软了。这正是他顾忌她之处,外表美好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他人的宽宥,如果当她的对手,着实倒霉。
他屏息静气,听得不远处有人轻轻笑了一声:“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
陈晏听得耳热,竟不知胸中具体有何感想,又愧又叹,觑见二人散了,稳了稳脚步,若无其事地赴宴。
其中应酬自不必细说,散会以后,他在微信里同茱萸啰啰嗦嗦,她不久前才拿验孕棒再三验出阴性,旋即解脱地瘫在床上,听他絮叨,懒怠回应,恨不得用卡皮巴拉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陈晏一时忘情,又接到林雪青的嘱托,让他顺路送专家去酒店。他有司机,因风吹火,用力不多,随便接了一位客人。
因为坐车看手机会晕车,他暂停骚扰女朋友,状若无意一瞥旁边的客人,不看犹可,一看心头突突直跳,正是曲紫鸳的“老朋友”。
他记得这个人姓徐,依稀想起名字叫做徐宁,席上寡言少语,他又不方便紧盯,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登时有点不自在。
陈晏的专业和生物几乎无关,对此毫无兴趣,徐宁似乎是心脏还是肌肉方向的学者,又和吴茱萸截然不同。
两个人干坐在后排,突然,一连串铃声响起,徐宁翻转手腕,按了一下手表,陈晏赔笑道:“没关系,您接电话吧。”徐宁微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不是电话,是提醒我事项的闹钟。”
说来也奇怪,两人自打对话之后,气氛无意中缓和了些,陈晏问:“徐老师,你们生物学的专家是不是取名都喜欢用宁字,我记得有个名气很大的科学家叫做颜宁。”
“恐怕是个巧合。我不知道颜女士取名的缘由。”徐宁客气地微微一笑,“我的祖籍在南京,简称宁,于是为了纪念,才给我定这个名字。”
陈晏想着,难怪他气质长相不像辽沈人氏俊爽,倒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文气,眉毛浓黑,格外肃穆冷峻。他转念一想,徐是曲紫鸳的师兄,也等同于是茱萸的校友,说不准两人认识,正要开口问问他认不认得,又立刻止住,他干嘛问一个陌生男人认不认得自己女朋友?
他换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关怀徐宁在本地的境况,对方虽然礼貌作答,但完全不提问,想来毫无交友的意思。陈晏难免胡思乱想他和曲紫鸳有过一段兰因絮果,因此伤透了心,性情大变,封心锁爱。
陈晏以前是无感于这些儿女私情的,眼下终身大事定了一半,自己浓情蜜意还嫌不够,日常还要从别人的形形色色的恋爱中汲取养分,跟一只猹一样在瓜地乐此不疲乱拱西瓜,不是馋,纯粹好玩。
隔天见面,茱萸在四脚蛇的肚皮下摸来摸去,陈晏问:“怎么啦?找手机?”她说:“刚买的计时器,滚下来了。”
他心中一动,先去掀开棉被,抱起四脚蛇,好让她仔细搜,忙碌一阵子好歹在床脚见着了。
茱萸哎哟一声:“你看这是什么?”
陈晏探头,望见她踢出来一个小黑东西,定睛瞧去,是一只死去的小蟋蟀。他闹明白了,这定是之前整夜鸣叫的小家伙,可怜又饿又冻,默默地没了。
她扯了一张纸,包住蟋蟀,丢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顺手将计时器贴在冰箱上,空手回来了。
“这蟋蟀真能藏。”他说,“嗳,我和你说,前天我听见曲紫鸳和一个男的说话,好像不是普通朋友,闹得挺不愉快的。”
茱萸给四脚蛇盖好被子,转过身说:“你听墙角?真是——人家绿你了?不着四六。自己的稀饭还没吹凉,就去吹别人的汤圆。”
陈晏赔笑道:“好歹她嫁给我的大学舍友,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的旁人吧?你不爱听别人的事也罢了,我倒好奇,你大学时的前男友怎么样了?”
“分都分了,又不给分手费,权当人死了。”
他听她答复绝情,既爱又怕,没再继续问,茱萸却说:“后天我师兄来,我请客,你有空就来,没空算了。”
他忙说:“没什么事,来得了。”又加上一句:“你的师兄长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老实回答,“算是我们科形象最好的。”
陈晏心头一跳,下意识要问名字,堪堪闭了嘴,生怕听见自己最顾忌的那个人。
待到聚会那天,茱萸做东,自然第一个到,下楼去接人,看到陈晏没穿夹克,反而是亚麻色的西装,自己开车来的,她心想不过一顿便饭,穿这么隆重做什么,又不是结婚。
她看他昂首挺胸,思忖到时候给他贴个天生不爱笑的标签好了,免得师兄误会他调子高。别看私底下他是条四脚蛇,在外可是人模狗样。
茱萸牵着这条活龙进了包间,陈晏一下子看到了酒席上的师兄,皮肤白皙,中等身材,五官端正的圆脸,格外可亲,他两眼放光,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致以亲切友好的慰问。
茱萸有点奇怪,这两个男的一见面,话居然密得自己插不进去。对她来说,都是熟人,说的都是陈谷子烂芝麻,只得专心吃饭了,想要斟酒待客,陈晏已经捷足先登,甚至代替她敬酒,说是待会儿开车回去。
他不光敬对方,连同不在场的芈老师也一块儿敬酒了。他想,要不是芈老师不以貌取人,唯才是举,茱萸说不定养刁胃口,看不上自己了。老师的恩情永远还不完,思密达!
宾主尽欢,茱萸接过钥匙,开车拉着陈晏回家。他微醺坐在副驾驶上,忽然唱起歌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那一连串语气词唱得格外用力。
茱萸不擅长唱歌,调低了音量,让他尽兴,他索性一边拍打座椅打拍子,一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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