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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刚走出去两步,便被身后人又捉住小臂,如何不肯放开。
沈未勾了勾唇角,煞有介事问道:
“好好的,怎突然就要走?”
嵇葵宁背身道:
“不想和哑巴说话。”
沈未挑眉:
“哦,那你想我说什么?”
嵇葵宁知他故意逗弄,咬牙切齿忿忿道:
“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
沈未闻言,低垂视线,似是在思索什么,张了张口,旋即又闭上。
良久,面色有些微凝重,连带着语气亦不似先时轻佻:
“现在还不能说。”
嵇葵宁听了,不由扭过头来,不情不愿瞥了他一眼,问道:
“为什么不能?”
沈未的手自她小臂逐渐下滑至手腕,继而牵紧她的手,轻晃了晃,神秘道:
“现在说了,便不灵了。”
嵇葵宁目光狐疑,上下打量着他,扭过脸去:
“又想骗我,我可不会再上当。”
沈未摇了摇头,面上笑意清浅:
“不骗你。先时曾有高人与我算过,言永宁六年七夕,酉时一刻,在城内霜天桥畔,将遇一女子。”
“此女子名中含一‘葵’字,叫我务必在彼时彼地亲口将此话说与她听,方可灵验,多一时少一分都不行。”
嵇葵宁静静听他说着,听到末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忽而又想起适才煎好的药汤,空放了这些时候,想是要凉透了,见他此刻只着一层薄薄的中衣,这般出去大抵不妥。
可环视一圈,却并未见到可供更换的外衣,忙问道:
“此处没有外衣,你要如何出门?”
沈未笑道:“这是自家府上,三更半夜,我又非不着寸缕,如何便不能出门了?”
他说的虽句句在理,可嵇葵宁仍觉不大自在,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道:
“走吧,你煎的药汤想是要冷了。”
嵇葵宁始才点点头,牵着他的手,打开房门,一同自屋内出来。
将下石阶时,她轻声提醒道:
“身前有五级石阶,小心。”
“好。”
沈未被她牵着,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
期间,嵇葵宁原是扭过头来仔细盯着,生怕他一不留神踩空摔下来,直至他的脚落在平地上,方才松了口气,重又扭过头来,要引他接着往前走。
可甫然抬头,她心上便是一惊,双脚顿在原处。
阿霁手上托着方木案,见她二人牵手,一前一后挨得极近,不由亦愣怔住,瞪大双眼道:
“相公,姑娘……”
转而见沈未身上只着件单衣,忙垂了眸子,脸颊瞬然飞上几抹红霞。
嵇葵宁急忙松开手,可沈未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不但不松开,反借着她松手的当口,手指灵巧地穿过她指缝,死死扣在她的手背上,任她如何摇晃都甩不开。
这厢缠斗片刻,阿霁仍低着头,目光闪烁着,心内虽高兴十分,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何事?”
似解其意,沈未忽开口问道,亦给了她一个台阶可下。
“回相公,适才章管事叫我过来瞧瞧,送件换洗衣服过来,并托我与相公说,先时于居然寺托僧尼代抄的经卷抄本已送回来了……”
阿霁依言,轻声答道。
沈未点点头:“知道了,衣服你仍送至我卧房便可。”
阿霁如蒙大赦,用力点头应道:
“是。”
转而抬眸望了眼嵇葵宁,朝她偷偷笑笑,躬身退下道:
“既有姑娘在,阿霁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脚底抹了油般,很快便消失在重重绿柳林荫里。
嵇葵宁心跳未平,侧首正待要问,却被沈未倒打一耙:
“不是说要带我去喝药,怎的半路便想松开手,弃我于不顾?”
嵇葵宁知他故意,福至心灵,就着他的话道:
“是啊,我就是这般狠心之人。待会儿相公若是不慎踩着什么,抑或掉进井里,不要怨我才是。”
二人拌嘴说着,很快便走到前院卧房。
药汤尚温,沈未端碗喝下,后着府上信得过之人送嵇葵宁还家。
原是要问清沈未眼疾缘由、用药等详细情状,只今夜逢此变故,又兼天色已晚,暂且作罢。
况来日方长,此疾治愈亦非一朝一夕之事,便言来日得闲再作细究。
待人走后,章苍方又阖上门,复而转身,吹熄了屋内几盏灯烛,只余床畔花几上幽幽一豆,踱至沈未身侧,低声道:
“适才相公身子虚弱,故不曾禀告。”
沈未知他所言乃居然寺消息一事,“嗯”了声,又问:
“舅舅可曾说什么?”
光线晦茫,章苍的眼眸却如火舞,燃着熠熠神采。
面色虽是紧绷而肃重,声音却有些颤抖:
“常将军在抄本内夹言,说先时杨靖所盗得那幅字,有解了。”
沈未听罢,神色仍是淡然,自床沿站起身,径自往前走了几步。
他与常炁暗中筹谋布局这些年,吏部用人之便有薛长随,户部调度细具有廖原,如今工部银两支用有谢湜,只兵将尚缺。
虽有先时誓死效忠跟随的三千将领兵士,兼十年间于大晟各处招募的兵勇,可要敌过常年戍卫京师训练精良的三大营,胜算仍是太小。
如今字中玄机已破,即意味着三大营中的五军营,或许有可收为己用之机,这将大大增加他们获胜的可能。
听闻此消息,沈未心头阴霾稍减,可垂于身侧的手仍是微微蜷缩。
良久,深呼吸一口气道:
“明日,去居然寺上柱香吧。”
次日晨,马车自怜音居辘辘往北,停在居然寺外。
章苍扶沈未下了车,得其意,引他往观音殿参拜。
自侧门进殿,其内静寂,只一女子跪叩于案下蒲团,紧闭双目,虔诚诵念。
章苍于香案上取香,于香炉内印火点燃,递与沈未手中。
沈未举香齐眉,面朝观音及其配神和合二仙,躬身虔拜三次,后将香插入香炉。
转而行至蒲团后,合掌问询,三跪九叩。
礼毕,后退几步,欲要转身,忽闻耳侧有清脆摇签声响,似是想到什么,顿足静待。
章苍见状,心下明了。
少时,待那女子求完签,取了签筒来,递至沈未手中。
虽与此寺有十年因缘,可除过拜祭故人抑或朝局大事外,沈未极少来此,更无须提参拜神佛。
章苍心内清楚,以身入局之人,向来信奉人谋重于天算,所以沈未今次想要摇签,有些出乎他意料,只是并未多言,奉命行事。
沈未自他手上接过签筒,上下晃了晃,少时,便闻地上一声脆响,签文落地。
章苍拾起竹签,望了眼,不由微微凝眉。
“是何签文?”
沈未问道。
闻言,章苍低声念道:
“莫道前尘两相错,故人寒芒映红妆。”
念罢,他抬眸看向沈未,复而将竹签重新放入签筒。
“却不知是何意。”
沈未听罢签文,思索片刻,亦不得解,只淡淡道:
“先回去吧。”
二人转身,章苍扶他走出观音殿,又轻声问道:
“主子,今日不见常将军么?”
沈未道:“那人已知先时杨靖盗字之事,昨夜几番试探不得,今府内防范却并未收紧,亦不禁我出门,可知必有准备。此事事关重大,须得步步小心。这回来,权暂为作别,今后亦不便再往了。”
他话刚说完,便见身前一眼熟的身影朝他们走来,面上仍是那副千年不变的笑意:
“适才遍寻相公不得,多方探听方知人在此处。”
沈未听声,知是魏府管家孙承德,拱手弯腰敬道:
“烦劳孙管家久寻。”
孙承德却并不在意这些礼数,开门见山道:
“大人请沈相公入宫唱一出戏。”
沈未面上无甚表情,只问:
“可是随义父车驾一同入宫么?”
孙承德点头道:
“正是。大人现下正于魏府等候相公,还请相公速往。”
沈未神色淡淡,低首道:
“还要劳烦孙管家先行回禀义父,沈未这便驱车启程。”
马车驶至魏府,并未过多停留,便随魏缉熙车驾一路往北驶入紫禁城。
至午门时,魏缉熙弃马车换乘肩舆,沈未徒步在后,一路穿过内金水桥,往西穿过熙和门,景运门至乾清门外,竟无一人胆敢阻拦核验身份。
魏缉熙下了肩舆,昂首,理了理腰间束带,一手紧握住腰侧挎刀手柄。
扭过头,见沈未由章苍搀扶往此踱来,勾唇冷笑着,大步往乾清宫走去。
他人尚在景运门时,便有消息灵通的内侍火急火燎跑至西暖阁,伏跪在地,浑身哆嗦,其状恍若遭遇雷打。
此刻,朱洛筠正与皇贵妃亓若分坐于暖阁御榻两侧,榻上摆凭几,凭几上置一棋盘,正于阁内对弈。
见状,朱洛筠侧身正色,镇定道:
“何事如此慌张?细说来与朕听。”
那内侍闻言,方回过魂一般,微微抬起头,仍是哆嗦不止,唇齿打颤道:
“陛下!魏,魏首辅来了,现下人应已至乾清门……”
话方毕,便闻暖阁外响起一阵大笑,伴随着威严的脚步声。
朱洛筠扭头望着亓若,神色温柔道:
“你先回宫去。”
亓若闻言,低眸,知她在此多有不便,亦不能帮得什么忙。
点了点头,整束衣裙,由侍女紫菀搀扶下榻,与朱洛筠屈膝行礼道:
“臣妾告退。”
只是甫然转过身来,便见魏缉熙已阔步踏入暖阁,锐利的目光扫了眼朱洛筠,后又落在她身上,并不行跪礼,只直身拱手道:
“臣内阁首辅魏缉熙,参见陛下,见过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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