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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满城柳絮纷飞,我们也难得放假一天。
易成城邀我们去图书馆字自习,我们都笑他是不是邀错了班级。
李青、曾静要回去祭祖,说是求得祖先保佑,只有我、彭夫之、陈红有空。
彭夫之提议我们上午去自习,下午去溜冰,晚上再搓一顿。
大家都觉主意不错。但我想到上次的溜冰事件,提议换一个地方。
“去新开的凯美乐吧。在H大。”易成城说。
对于这些,他是当之无愧的小灵通。
我提议再带上新伙伴,蹇秋。大家纷纷表示想一睹真容。
两边商量后,于是五人决定上午10点图书馆碰头。
当柳女士在饭桌上问我明天有何安排时,我啃着鱼头,如实告知。法定节假日,崔妈也回去祭祖了。柳女士倒是经常在家。
柳女士看我一眼,食指敲着筷子,说:“你确定10点去图书馆是去学习?”
“哎呀,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早上睡两个小时,上午学两个小时,下午玩四个小时,多好。”
柳女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收起碗筷,“也不知道像谁,考前还有心思玩。”
我最怕与柳女士待一起,不是她气绝就是我心塞。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回房了。
今晚打算重做一遍上次考的试卷。试卷刚展开,林希便敲门。
“有何贵干?”我打开门,继续回桌前。
林希立在一旁,说:“刚洛姨打电话过来,要我们明天去她家吃晚饭。”
“啊?”我有些踌躇,毕竟和易成城他们约好了。
“梁晋轩回来祭祖了。”
是的,今年是他爷爷去世的第五年。五年前的今天,我们送他爷爷最后一程,一路柳絮飘飞,阳光明媚。一切都处理完后,梁晋轩不见了。大家都散开来找,最后还是我在他老家阁楼发现了他。阁楼放了很多书,是他爷爷的收藏。我有次也上去玩过。
“嗯。”我应道,笔半天不动。
“你去吗?”
林希的影子落在卷子上,没有声响。
“看情况吧。下午结束早我就去。”
他的影子有了挪动。“知道了,你做题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打开又合上。我用力甩了甩头,把头发扎了个小揪揪,让自己沉入试卷中。
清明节当天下午的时间格外难熬。在溜冰场转了几圈,时钟也没怎么动。
易成城依旧抓着陈红不放,在溜冰场互相拉扯。彭夫之则在一旁起哄。
蹇秋对溜冰不感兴趣,坐在一旁吃冰棍。我也索性过去。
“怎么不滑了?”她问。
“过来跟你说说话。”
“怎么,□□说的还少啊?”
我抱住她,故意问道:“怎么,嫌我话多?”
“有点。”她认真道,尔后笑开了怀。
“你太伤我心了。”我松开手,嗔道。
“好啦,请你吃冰棍,修补一下你幼小的心灵。”
“这还差不多。”
蹇秋去给我卖冰棍。秒针一格一格移动,我看了一圈又一圈。
“有事?”蹇秋递过冰棍,问。
“没啥事。”我接过,“就是晚上要去梁晋轩家吃饭。”
蹇秋冲我眨眼,“现在离晚上还早呢。坐不住了?”
“什么呀。”我撕开包装,“我之前没说一定去,怕待会儿去晚了,人家难得临时准备饭菜。”
蹇秋把手搭在我左肩上,“想去就早点去吧。”
“不是说好了在这玩嘛,况且你还在这。”
“放心啦,我很自来熟的。他们都挺好玩的。”蹇秋看向溜冰场里。
易成城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手还不忘紧紧抓着陈红。两人倒在了一起,陈红骂骂咧咧起来,彭夫之则笑得没心没肺,也不去拉易成城。
我们都会心一笑。
“你去吧,我待会儿跟他们说。”蹇秋看着我,“放心,我是真的很自在。”
蹇秋的话给了我底气,我笑道:“那我走啦。”
“快走吧你,扭扭捏捏的。”
“拜拜。”
“拜拜。”
春风吹树花如雨。一时间,飞花满城。到梁晋轩楼下时,我身上沾了不少花瓣与花香,引得我喷嚏连连。
柳女士系着围兜开门,我去厨房打招呼后,在客厅转悠了几圈,然后去楼上。
房门紧闭。踌躇了一会儿,我扣响了门。
春日里的梁晋轩,静静立在门后阴影处,笼了一层昏暗。
他眉毛一挑,笑道:“二丫头,你来啦。”
“来蹭饭。”我说,随即走了进去。
林希正在桌前,懒懒打量我一眼,又翻起纸张来。
我凑过去一敲,是数学题。满张纸写着“看不懂”三字。
两人继续讨论着。我觉得无趣,又只能佯装在听,其实早已神游天外。
也不知什么时候讨论结束了,只听到林希说什么要去参加单招,梁晋轩问我考试如何。
我猛地回神。“啊”了一声。
“怎么,不好意思说?”梁晋轩问。
我讪讪笑道:“没有,还没出结果。”
他没再问我,转而问林希:“考虑好了?”
林希点头。
两人讳莫如深。我心想,不就一个单招嘛,有什么好打哑谜的。
楼下传来喊吃饭的声音。
梁晋轩收书,一张卡片掉落。我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上面。那是我和林希从古镇背回来的书签。
“这书签还蛮好用。”他捡起,顺手把它夹回书里。
林希不露声色地收好书包,先起身下楼。
今天梁叔叔也在家。大家吃饭难免有些拘谨。
“媛媛咋样了?”洛妈妈问道。
“不是很好。”梁叔叔简略回着,“出了手术方案,不过也没什么把握。”
洛妈妈叹了口气,“陈妈就她这一个女儿,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为人母,难免触动。柳女士也惆怅了起来:“她是先天心脏病吗?”
“嗯,心房心室全缺。乡里产检不全,以前没发现,只以为她是从小体弱。”
“你就尽心给人家治吧。陈妈毕竟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洛妈妈看了眼梁晋轩,同梁叔叔说道。
“嗯。”
饭后梁叔叔回医院。柳女士则和洛妈妈去美容。大家都觉得清明前后,不便去医院看望病人,于是决定等媛媛手术后再去。
我本不想这么早回家,毕竟难得放假。但又不想生事,只得跟林希一同回家,毕竟明天要上学。
回去路上,又接到周老师电话。
“林音,你到底查成绩没有?!”
我把手机放老远,确定他没说话了,才回道:
“周老师,我今天一堆事,明天查了就告诉你。”
还未等他说话,我赶紧拿话堵他:
“我还有事,我明天再跟你说哈,拜拜。”
林希损道:“现在是连成绩都不敢查了?”
“谁说我不敢查了。本来官方通知是10号出成绩,谁知道刚刚临时改通知。”
林希一副我就看你胡编乱诌的神情,但我确实是下午接到的周老师的电话。
“把准考证号给我,我来帮你查。”
我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确实在抗拒这事,是有必要让旁人来查。
“到家再说吧。”我故作无所谓道。
当电脑上显示的分数与正好与燕京美院分数线一模一样时,我整个人如坠云端,晕眩不已。
反复看了两遍,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我这是,过了?”我磕磕巴巴道。
以前学《范进中举》,只是一笑而过。现下才真正体悟到,自己又何尝不是范进?
“压线过,运气不错。”林希眸子含着笑,嘴却抿着。
“啊啊啊!”我抓着林希肩头,拼命摇晃。
催促林希帮我截图,我用□□发给了所有人。还有,梁晋轩。
□□头像不断闪烁,大家纷纷祝贺。更让人惊喜的是,蹇秋也截了图。我们俩都过了!
林先生第一个来电。
“我家林音现在可是未来画界的新星啊!”
“嘿嘿。”我乐道,“还是爸的基因好。”
“那是,我林子初的女儿,怎么也是优秀的。”
“记得你说的给我买手机。”
“放心,早买好了。下周末回来带给你。”
“还是爸你最好了。”
我边打电话边回房。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梁晋轩的头像暗着,也没回信。
我反复点进他的头像,隐隐期待着。
随即又想到今天清明,他肯定不好过,索性给他致电。
第二通他才接。
“梁晋轩?”我小声试探着。
“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过了燕京美院的线。”
“是吗?二丫头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谢你。”
电话那头只有轻缓的呼吸声。
“谢谢你鼓励我走这条路。”
“是你自己的努力。旁人说得再多,也没有自己的行动和天赋来得重要。”
“反正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是个无处可去的人。”
许是隔着电话,胆子大些,又或者万里长征总算跨上了新台阶,内心满是欢喜,我说话也直白了很多。
“你怎么无处可去呢?你有爸妈,有林希,有朋友。”
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让我得到新生。
“嗯。”我浅浅应着。
尔后是长久的沉默。
“去看桃花吗?”我问道。
“现在?”梁晋轩有些惊讶。
“嗯。就在我家后山坡。”
“你明天还要上课。”
“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做今天的事。”说完,我补充道,“林希也去。”
“好。那我去找你们。”
“嗯。我,我们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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