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

　　俩幼稚鬼捏完之后，把他们的战果往篦子上一摆，挡在了李维全刚包好的那个胖饺子跟前。
　　“你俩玩呢？”李维全说：“要不去店里拿点橡皮泥玩，别搁这儿嚯嚯粮食，多浪费啊。”
　　“别说，”王雅芳看着那俩面雕，笑眯眯的说：“我家小以手很巧嘛，知道今天过年特意捏了个大鹏展翅，寓意很好。”
　　宋以黑着脸：“这是乌龟。”
　　王雅芳：“......”
　　“呃......”她有些尴尬地挪开眼，看着于归的面雕：“龟龟真棒啊，这只小猫咪捏得惟妙惟肖，看这小耳朵尖尖的，真可爱。”
　　“阿姨......”于归嘴角抽了抽：“这是狗。”
　　王雅芳低下头默默闭上嘴，旁边李维全笑得像抽了筋。
　　“你捏的我真丑，”宋以说：“以前没上过手工课吧？”
　　“能把乌龟捏成大鹏展翅，”于归冷笑：“我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嘲讽你。”

　　“你俩别玩了，”李维全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好多洗干净的硬币：“喏，把这些硬币包进饺子里。”
　　于归他俩对视一眼，震惊地看着李维全。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往饺子里放？”宋以问。
　　“怎么不能，”李维全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小时候都这么吃啊，谁吃到有钱且面值最大的这一年都会有好事发生，可我每次运气都不好，基本吃不着。”
　　“确实能看得出来。”
　　宋以说完拿着面皮儿用筷子挑了一团肉馅放在饺子皮上，然后站起身偷偷跑到厨房往里面加了好多辣椒。
　　“你干嘛去了？”王雅芳不解地看着他。
　　“好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宋以胡扯八道：“就去看了看。”
　　王雅芳没看着，于归可是把他狗狗祟祟的背影尽收眼底，他放下自己刚学会就捏的很漂亮的饺子，伸出满是面粉的手去掐宋以的脸。
　　“说实话。”于归眯起眼睛。
　　“哇，你这个饺子包的好漂亮啊。”宋以被掐着脸还不忘讨好男朋友：“真厉害，棒棒哒。”
　　于归从他狗嘴里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决定等宋以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也跟上去看看，结果真是毁三观，这狗竟然往饺子里加了一大勺醋。
　　“你还是人吗？”于归指着他。
　　“光吃饺子多没意思，”宋以竖起手指在嘴边比了比：“就几个，看谁倒霉。”
　　“你他妈太不是人了。”于归说完，往自己那个饺子皮里混了一大勺盐。

　　两个人正将搞事大业进行的如火如荼，于归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放下饺子皮儿拿出手机，是梅鸳打来的电话。
　　“梅姨，新年快乐。”于归率先开口。
　　“新年快乐啊小归，”梅鸳笑吟吟的说：“麻烦你去家门口拿下年货怎么样？东西都送到了。”
　　“我这就去，谢谢梅姨！”
　　于归有点开心，以至于他忽略掉了嘈杂电流里夹杂着发动机熄火的声音。
　　“去哪啊？”宋以勾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屏：“梅姨给你打电话了？”
　　“嗯，说给我买了年货，我去拿下，”于归走了两步转过身指着他：“警告你，差不多得了啊。”
　　“知道了。”宋以笑着说。

　　于归走到163门口，并没有看到送年货的快递员什么的，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了会儿。
　　也许还没来，于归打算回宋以家把饺子包完再来拿，突然出现了一双带着香味的纤细的手，很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梅鸳故意压低嗓音。
　　“梅姨？！”于归惊喜地喊出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但他真的没想到梅鸳会特意从青诸赶过来。
　　“我来陪你过年，”梅鸳抬手拨了拨他遮眼的碎发：“中午吃点什么？我买了好多东西过来。”
　　“爷爷奶奶那边......”于归有些迟疑。
　　梅鸳有自己的家，她的父母也还健在，身体硬朗，之前每年过年梅鸳都会去陪二老，可是今年......
　　“我姐我哥他们都在，不缺我一个，”梅鸳笑了下：“我一个人在青诸可怜巴巴的，倒不如来和你一起热闹热闹。”
　　虽然她是骗人的，但于归很感动。
　　“其实我也没有一个人......”于归还没说完，宋以从164号走了出来。
　　“呀，小以！”梅鸳惊讶地看着他：“你也住在这儿吗？”
　　“梅姨好，”宋以点点头走过来哥俩好似的揽着于归肩膀：“不介意的话和我家一起吧，人多才热闹。”
　　“当然不介意，”梅鸳说完拉着他俩去巷口：“我车在外面，你们帮我拿拿东西。”

　　梅鸳买的东西很多，从肉类干果到米面饮料，装了整整一后备箱，生怕于归吃不上饭饿死在栀晓似的，还拎了两桶花生油。
　　“这个，奶茶，我在超市看到，瓶子圆嘟嘟怪好看的，拿去小以家中午一起喝。”
　　梅鸳把其中一箱罐装奶茶拎着，又指挥宋以拎了熟肉和米面过去。
　　“我家都有，”宋以苦恼地看向于归：“你们这样有点太客气了吧？”
　　“这才不是客气，”梅鸳说：“这叫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王雅芳对于突然出现的梅鸳并没感到惊讶，而是热情开心地拉着梅鸳进屋，俩人才说了几句就默契地成了姐妹，聊着聊着摊子一扔还到沙发上聊去了，留下李维全一人闷不做声地包饺子。
　　宋以帮着于归把东西都整理好，俩人各自拿了一瓶青梅汽水儿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石凳冰凉，于归跑进屋拿了两个毛线垫子出来。
　　“这玩意儿冬天喝太要命，”宋以坐下，单脚踩着石凳边缘一口气灌掉半瓶：“特别爽。”
　　“其实......我没想到梅姨会来。”于归放下汽水。
　　看着那么多年货，于归真的觉得鼻腔酸涩得快要炸裂了。
　　梅鸳对他的好没有缘由，从他第一次被强硬塞到梅鸳家躲架的时候，梅鸳就对他很好，可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有时候于归会产生错觉。
　　年少的他甚至认为，穿着碎花裙带他去街边买棉花糖的梅鸳，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挺好的。”宋以说。
　　“嗯。”于归说。
　　罡风掀起后院角落堆着的废纸壳，于归仰起头将汽水一饮而尽。
　　“走，”他说：“帮忙煮饺子去。”

　　饺子煮了几大盘，整张小方桌都摆满了，五个人围着坐在桌边，竟显得有些挤。
　　“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王雅芳热泪盈眶：“往常过年就我和小以，冷冷清清的。”
　　“就是说啊，”梅鸳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奶茶罐：“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小归和小以马上就要高考了，梅姨在这里预祝你们高考顺利。”
　　“万事如意。”李维全说。
　　“马到成功。”王雅芳说。
　　“干杯——”

　　于归夹起一个饺子，狐疑地盯着看了半天。
　　“怎么了？”李维全已经往嘴里塞了个，睁大眼睛看着他翻来覆去观察饺子：“能看出朵花来啊？”
　　看来他吃的没问题，于归不敢松气。
　　宋以嘴上说自己适可而止，实际上缺德事儿干得一塌糊涂，搬完东西回来，他把剩下拿几个饺子皮儿包上馅全拿去作案了。
　　“我吃到钱了！”李维全激动地一拍桌子：“还是一块钱！今年铁定会有好运气！”
　　“许愿许愿，”梅鸳起哄：“有什么心愿这会儿赶紧的许，搞不好就实现了。”
　　李维全认真地合起手掌，嘴里默默念叨着。
　　“吃。”于归把筷子尖上戳着的饺子放进宋以碗里。
　　“搞我？”宋以看向他：“不瞒你说，我包的时候稍微动了点手脚，能分辨出来，你给我的这个绝对是好的。”
　　他咬了一口，得意地冲于归晃了晃。
　　“爱你哟。”宋以在桌下伸出手，给他比了个心。
　　没整蛊到这狗东西于归有点不甘心，但饺子实在太多不知道哪个就是陷阱，他挑挑拣拣半天，才夹了一个吃掉。
　　结果嚼的时候脸都绿了。
　　他没忍住呕了声，在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跑到院子里的黑色垃圾袋前一口吐了出来。
　　好他妈酸。
　　这是宋二狗加了醋的那个。
　　“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李维全继续吃着饺子，片刻，他排在了于归身后冲出屋，在院子里辣的直跳脚。
　　“是不是你搞的鬼？”王雅芳看着宋以语气嗔怪：“怎么这么调皮啊，拿食物开玩笑。”
　　“你看像我吗？”宋以埋头一个接一个的吃，“那不还有个两岁半的。”
　　“我们以前也这样搞过恶作剧，”梅鸳笑出声：“小孩子还是好玩儿。”
　　宋以跟她隔空击了个掌。
　　“我吃饱了。”于归绿着脸坐回座位。
　　李维全更惨，吃到了那个包辣椒的，据宋以说辣椒粉是买方便面囤下来的魔鬼干椒粉，撒一点都要命，宋以不知道撒了多少，李维全张着大嘴疯狂喝老北风也缓解不了舌头辣到肿胀的疼痛感。
　　“这两个兔崽子，真要命。”李维全迎着风抹了把眼泪。

　　“再吃几个，”王雅芳说：“让小以给你挑。”
　　宋以当然乐意，连忙夹了几个饺子放进于归碗里。
　　“你先咬一口。”于归说。
　　“这......”宋以皱眉：“不太好吧？”
　　“没事，我不嫌弃你，”于归说：“你咬。”
　　宋以第一个就中招了，是于归包的那个盐量超标的。
　　于归哂笑了声。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一顿饺子吃的欢声笑语，才吃完，王雅芳他们又忙着准备‘盛宴’。
　　宋以和于归趴屋里做了会儿题，劳逸结合还睡了个午觉，再睁开眼，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六瓣冰晶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以用手指捻起一抹雪，飞快跑进屋里摁在于归露出的脖颈上。
　　“！”于归瞬间惊醒。
　　“下雪了，”宋以看着他：“要不要去打雪仗？”
　　“打，”于归说：“今天不让你跪地求饶叫爸爸我都不姓于。”

　　他戴上宋以织的骚气十足的大红手套，棉服一裹便去了巷子。
　　好久没玩过这么幼稚的游戏，于归蹲在地上捏雪球，首先得保证弹药充分才行，他刚捏了两个圆且漂亮的雪球，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团，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脑勺。
　　于归回过头，宋以拽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从兜里掏出块糖塞在小男孩手中。
　　“准头不错，”宋以拍拍小男孩的肩：“再打一个，给你两块。”
　　小男孩没想到于归眼神凶恶地盯着他看，捏住糖扔下手里的雪球撒丫子跑了。
　　“没种单挑是吧？”于归指着他。
　　“行，单挑，”宋以笑了出来：“看谁跪地求饶叫爸爸？”

　　打了几个来回，宋以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他不喜欢戴麻烦的东西，
　　“算了，”于归不忍心看他骨节都僵的蜷不住，掏了点纸擤鼻涕：“你叫声哥就放了你。”
　　“哥。”宋以走过来。
　　于归还在懵他认怂怎么认的这么快，宋以迅速晃到他眼前，两手毫无征兆地掀开于归棉服钻进毛衣直戳戳地搂住了他的腰。
　　于归只穿了毛衣，宋以的手像烙铁似的烙在他腰际。

　　“操，”于归打了个冷颤：“宋以！”

　　冰冷逐渐转化成火烧火燎，宋以不撒手，甚至还大胆的游移着往下探。
　　“你疯了吗。”于归用力推开他看了看周围：“进屋！”

　　“疯了。”
　　才踏进院子，宋以便将他抵在铁门边，薄唇凶狠的攫住他的唇。
　　有雪花缓慢地坠落在于归抖动的睫毛上，他闭上眼睛。

　　晚饭过后，李维全去店里抱来了他的电视机。
　　中年团队围在一块儿边聊天边看春晚，于归不太感兴趣，自己搬了张板凳坐到院子里发呆。
　　此刻无风无雪，布满星钻的夜空看着比以往要干净许多。
　　不知道周丽萍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偶尔想起他，于归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可笑的以为周丽萍会在乎他。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光亮，接着响起了火花呲呲的声音，于归抬眸，宋以手里拿着根仙女棒，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买的？”于归问：“咱俩不是只买了鞭炮和大礼盒？”
　　“在你跑到对联摊上拿我遣词造句和他们做对比的时候，”宋以说：“好看吗？”
　　“好看。”于归点点头。
　　宋以又拿了一根递给他，和他的仙女棒头对头点着，两根仙女棒呲啦啦地燃烧，于归捏着细铁丝，开始画圈玩。
　　“哟，还真像小仙女，”宋以说：“你再转一圈。”
　　“这样吗？”于归踮起脚转了一圈，仙女棒散落的尘烟跟着他旋转飘跃。
　　“嗯，不是小仙女，”宋以嗓子里模糊地笑了声：“是小仙龟，小仙龟下凡了。”
　　“你一天就他妈以损我为乐是吧，”于归站定：“好端端个阳间人怎么就长了张阴间嘴？”
　　“我夸你呢，”宋以这次真的笑了：“小仙龟多可爱，我最喜欢小仙龟了。”
　　于归瞪着他憋了半天，最后终于吐出三个字：“给爷爬。”
　　“这会儿外面没什么人，”宋以笑了会儿才说：“我们去放大礼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