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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林暮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用一种,呃,总之一般鹤绝不会有的姿态,坐在了末临时制作出的长椅上,甚至还顺了顺自己的尾羽。
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暮抖抖羽毛,眯起眼睛,她看过去有些懒洋洋的。
她说,你看,我这只“鹤”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乐静元笑了一下,摇摇头。
虽说乐静元这样没怎么见过妖怪,但他也觉得鹤应该不会这样做。
毕竟鹤是站着睡觉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叶子告诉他的。
虽然说他没有真的见过鹤,但是“站着睡觉的动物不会习惯坐着”这点乐静元还是很容易想到的。
不习惯不代表不会嘛。
林暮怎么说也是在长安府院里和人吵了六年架,诡辩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见过鹤的人都会察觉出林暮的不对劲吧。
乐静元抓重点的本事要比林暮强些。
而他们两现在都觉得,极光在逐渐获得神志之后,话有点太多了。
这样不比之前好吗?极光问。
祂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在他们的识海里温柔地起伏,祂说,至少我现在没那么吵了。
这倒也是。
林暮无所谓的拍了拍翅膀,她把话题重新扯回到正规:我的行为像不像“正常的鹤”、会不会被人觉得怪异。这有什么关系?
乐静元还记得,他们化形的目的是免得被妖怪发现自己是人,这可能会给末带来麻烦——毕竟这座城市里的妖怪并不欢迎人族。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回答他的不是林暮,而是极光。
这见多识广的神灵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就像什么样的人都有一样,什么样的妖怪都有。
那只鹤听完祂的话之后,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也不像鹤能做出来的。
她还是不是很想和极光沟通,特别是在祂取得神志之后:
林暮认为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怪罪于祂,怪罪于这个实际上并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病人”。
现在的祂与他们并无区别,祂也会喜悦、会惊讶,会与人沟通,会和他们开玩笑。
但她同样不愿意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和祂沟通。
她心中的伤疤始终存在。
林暮也不希望它们愈合,或是以什么别的形式离去。
她想要记住他们,她要记住他们,她将他们的名字、将和他们的经历都刻在自己的心底。
她会带着这些记忆前行,无论她是否会流血,是否会疼痛,无论那些伤口是否会溃烂。她都会带着他们,一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林暮坐在她的位置上,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晃了晃自己的脚。
她侧过头,看向站在那儿,正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形象的乐静元。
那她纤细的鹤颈里发出了属于人类的声音:“你打算一直站着吗?”
“当然不。”乐静元摇了摇头,这头鹿试探着迈了两步,将前脚搭在了椅子上,接着爬上了长椅,他蜷缩起身体,试探着摇了摇自己的尾巴。
这种感觉很新奇。
人类可没有这神奇的器官。
于是林暮就看到,乐静元开始全神贯注地玩起了自己的尾巴。
她困惑地咂了咂嘴,不是很能能理解他的动作。
不过她也没打算打断乐静元的行为。
怪有意思的。
林暮转过头,她好奇地看向钟莱:“你之前来这儿也是……用的这幅样子?”
钟莱笑着——从他之前的习惯来看,他现在大概是笑着的——点点头,有黑色的液滴从他黑色的、看不清五官的的面庞上被甩下,化作雾气又回到他的身上。
“之前我应该说过。”他耸耸肩,解释说,“因为我的外形类似于人类,如果不做变化的话,总会有人想吃掉我。”
“现在他就不会被打扰了。”顾雪也在甩动着她的尾巴。
不过这这更像是她的习性。她一直以来都喜欢这么干,就像林暮喜欢摸她的那颗珠子一样。
而不是像乐静元那样的,正抱着种学术研究的精神,研究着自己的身体。
她伸了个懒腰,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像一根被绷紧的布。
顾雪用她常有的那种有些嫌弃的语气说:“但是在晚上的时候,我总是很容易撞到他。”
钟莱耸耸肩,模仿着她的那种语调说道:“但是在晚上的时候,总有人不好好睡觉,非要到处乱飞。”
“钟莱!”顾雪有些气恼地喊了他一声,用尾巴拍打钟莱的腿,钟莱控制着身体,让自己被顾雪拍打到他的地方溅起黑色的液滴。
他们两闹成一团。
林暮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乐静元也微微笑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打趣过朋友,林暮安静下来,打量起这个房间。
除了末面前的那张桌子和他们现在坐着的这长椅之外,看不到别的什么家具。
末或许坐在凳子上,或许是半截埋在土里的状态——在见识过未为了“和同伴们处在同一高度”做出的各种奇特努力之后,林暮其实不是很想去确认末现在的状态。
神灵这种生物,虽说是人类愿望的集合体,像林家那种极端的甚至称呼其为“人类的集合体”,但实际上和人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祂们在诞生出灵智之后往往会试图掩盖这种区别,试图让自己的形象更贴近祂们的“造物主”。
……不管怎么说,这种努力确实是有效的。
而且往惊悚的方面特别有效。
林暮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回想那些奇特的画面,艰难地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个房间里。
石制的墙壁、桌子和椅子的侧面有着岩石的纹路,而桌面和椅子上则更为光滑平整;特别是桌面,几乎光可鉴人。
屋内没有窗,也没有什么照明工具,但是房间依旧很亮。
信仰之力和灵力都能做到这个效果。
林暮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珠子,灵力流转,顺着羽毛流入珠子内部,裹挟着一抹信仰之力回到她体内。
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利用神灵之间那种玄妙的联系,重新观察这个房间。
……不仅仅是他们冲进来的那面墙是完全由信仰之力构建的,几乎在这个房间中的所有物件里,都蕴含着信仰之力。
林暮摸着她的珠子思索了一会——她的珠子仍然套在这“白鹤”的脖子上,乐静元看到的就是她正用羽毛摆弄着那灰扑扑的珠子。
她抬头看向末,询问道:“介意我‘看看’你的城市吗?”
“请自便。”末连头都没抬。
于是林暮放下了翅膀,羽毛扫在凳子上,信仰之力顺势流入椅子中。
白鹤闭上眼,她的感知顺着信仰之力在城市中漫游。
在这里,神灵的影响几乎随处可见:
小到屋内的照明,大到这整座城市的塑造,都和末息息相关。
林暮忍不住把这里和她曾去过的其他地方进行对比。
在西陵那里,神明的影响已经渐渐退去。
但林暮在写自己那根书简时,曾专门去问过逐燕,知晓“祂”的信徒大多数时候会由祭司收集村人的愿望,接着在搭建好祭坛、唱诵祝祷词之后,再统一报送到祂那儿。
知晓那位神灵脾气的祭司还会一并把如何去实现人们的愿望也一并说清楚。
当时逐燕很自豪地说,他们是摸清了“祂”的脾气,更明白要怎么取悦“祂”了。
但是在林暮看来,这是他们终于接受了自家神灵不怎么聪明,让“祂”自己琢磨如何回应人们,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逐燕不同意她的看法,在林暮对着她解释这种推测的合理性时,总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不论实现的方式如何、祭司们是如何做想,那位西陵的神明对祂的所在的那片土地造成的影响是不会改变的。
神灵为他们调节气候、带来丰收,“祂”的恩泽惠及整个西陵,无论地点、无论种族,都在“祂”的庇护下生长。
而同在北方群岛的另一座城市:那座属于人族的北方之城中,属于神灵的痕迹则要更少。
献祭自身的祭祀让人们对着神灵怀揣敬畏之心,而那座城市中的祭司又不能通过灵力和赐福得来的信仰之力与神灵沟通,无法传达神灵的意志。
这座城中的人们,在他们神灵的影响中,大都是沉默寡言的。
……在林暮的印象中同样是如此的。
他们的神灵曾告诉林暮,如果没有被选中去祭祀,他们往往只在生命垂危之时呼救。
那位神灵会降下垂怜,但不一定能奏效。
毕竟妖族同样会呼唤末。
和人族的北方之城比起来,妖族的北方之城完全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他们的生活中处处是神明的痕迹。
她记得人族的那位神灵曾说过,末同样决心要离去。
即便那些已形成的信仰之力不会随着祂的逝去而消散,但这座城市失去作为城主的祂要如何正常运转呢?
在林暮的印象里,神灵是爱着祂的信徒的,甚至可以说是溺爱。
——除非祂疯了。
但末看过去清醒得很。
祂不担心祂的子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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