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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九
建昌四年冬十一月初九小雪
疯了，才十一月份，这江南的地方就下起雪来了。要搁现代，这还是秋天的天气呢。原来古人说二十四节气的时候真是根据事实天气编的。
昨天茗香还说了一句：“这天气，不下雪不开天的。”
果然清晨就下起了雪。
像有人在半空中一把把撒盐粒子一样，“沙沙”的落在地上，落到瓦片上，斜飞到窗纸上，我捡起一个雪花看看，真是菱形的，六个角，整整齐齐，像有人精心剪成的小玩意。
天气变得更冷了。我穿上全套装备，里头是皮毛的小背心，外边裹上好几层衣服，脚上是自己独立完成的一双鞋子，里头垫了厚厚的羊毛。还有自己做的两个绒球，扎在头发上贴着两个耳朵。我还做了几双手套，目前手艺限制，没能做出五个手指分开的手指，只分了大拇指。我跑去拿了一双给山花，让她没事做的时候就戴着。
茗香很嫉妒我：“再没见过比你更自在的丫环了。”说完又幸灾乐祸的笑：“这会子就穿得这样，待过段时日，真冷了起来，看你怎么过？”
“得过且过呗。”我还能管以后，现在不冻死就行了。又没保暖内衣，又没羽绒服，我除了穿厚点，还能怎么办啊。
庆幸的是，我穿过来这三四个月，瘦了十几二十斤，穿成这样也不臃肿，想想看，以前我常下决心要减肥，可是没有毅力，再被人恭维几句“你身材刚刚好，不胖不瘦”，或者是看到美食，立马就会把要减肥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到这里，没有刻意减，却越来越瘦了。衣服下都有明显的锁骨了，美哉！
可能上天就是见不得人好过。我本来寻思着等陈三公子出门后，我就能休息休息，到别的地方窜窜门子，多少丫环等着我说《白蛇传》呢，我每次出了松涛阁都被人拉着不放，瞧咱这人缘。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茗香今天不舒服，推荐我去当丫环乙。
什么叫丫环乙？待我来解释一番，丫环乙跟丫环甲一样，就是站在主人后面的布景版，别人坐着我们站着，别人吃着我们看着，别人聊着我们哑巴着。忠实的当一根裹着衣服的柱子。就是电视剧中常常被炮灰掉的无名群众演员，负责在坏人来时尖叫，主人发火时当出气筒，商议秘密事宜时被灭口，古代有名的高危行业！
而且这个丫环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你当，详细可见珊瑚像被人敲了一闷棍的脸。NND，老娘也不想来，烤着火，捧着手炉，喝着茶，磕着瓜子给人讲故事多好，大冷天的去游湖当柱子，你以为老娘高兴啊？
跟三公子坐在马车里，我看着珊瑚嘘寒问暖，生恐陈轩不受用，在我掀开车帘向外瞅时她还瞪我。烦躁！
还是想点开心的事吧，比如这次是去游湖哎，我进府以来就出去过一次，只逛了一小段街，倒受了半肚子气，什么古代风景闹市都没见识过呢，浪费这穿越的大好时光。
湖光山色，还有陈公子昨天说的青楼美人，咱也是时候开开眼了！
一路上就珊瑚喝独角戏，我跟陈公子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我一下车就惊住了，好漂亮的湖景，好热闹的码头，这湖边人来人往，湖中停着大小船只，声音喧闹，还有许多唱着小曲卖货的，爬着杆子杂耍的，最吸引我的就是那些各处煮得香喷喷食物，小吃，点心，湖鲜，呼，美好的味道。
不远处是如画般的美景，雪中的湛蓝的湖泊，在现代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清澈得像镜子一样的湖。那些极大的船只里头，隐隐可见衣衫鲜艳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那个尹公子咋咋唬唬穿过人群过来了：“敞之，明明是请客的，却来得这样晚。只等着你了，待会席上要罚酒三杯。”
陈轩拱手为礼：“自当如此。”
尹公子旁边的是另一个人，大冬天的拿柄羽毛扇，整得自己跟孔明一样，说：“陈三公子可别上当，谁不知尹二言辞最夸大的一个人，我们二人一听要打秋风，高兴得一宿没睡，老早就等在这儿了。别人可没咱们这样没出息，这会子估摸着还在被窝里呢。”
陈轩和尹公子大笑，陈轩拍着那个山寨版孔明说：“多年不见，徐公子这嘴愈发利了。”
山寨孔明眼尖，拉着陈轩说：“徂东兄他们来了，徂东名门高弟，不料打秋风也不落人后，东道主咱们去接他们一接。”
我尽职尽责的跟着珊瑚，她走我走，她停我停，接完那几个人，就看见陈大公子坐着小船上岸来，让众人上船。
我只坐过轮船，从没坐过小木船，踩着不到三十厘米的踏板上小船，脚底下晃晃的，我努力保持面部神经正常，跟着珊瑚和别家的几个丫环上了一艘船。
四周是荡漾的水波，我抑止自己不去想踩偏一脚船翻过来会是什么样子，几分钟后，小船开到一艘大船的边上，船沿搭着一个粗绳子串着竹筒的梯子，我控制不住手都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船的。
珊瑚拉着我去准备了。摆着盘盏果碟，我的心才从喉咙口一点点滑落回胸腔。
真没用！我暗中鄙视自己，不就坐个船嘛。
这个大船的船舱隔了几间，最大的是一间极精雅的客厅，还有后厨房和几个小间。后厨房许多人在忙活，我们在客厅摆弄瓜果。正摆着，就看见一些穿戴得很鲜艳的女人从小间出来，手里都拿着乐器，一边调笑。
珊瑚啐了一口，只管从她们眼前走过，也不看一眼。当然，这些女人也没有把我们这种丫环放在眼里。
这就是青楼名妓啊，也不怎么样吗？
我大失所望，府里的丫环好些个都比她们漂亮。比如我身边的珊瑚同学，还有尹公子带的两个也是小美人。
船舱一群人走近，珊瑚忙拉着我立到一边，那些女人也赶紧端肃着拿着乐器一旁坐着。陈大公子，陈三公子和六七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走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两个漂亮女人。
这两个就是真漂亮了，一个艳丽的有些张扬，夺人眼目，另一个雅淡清丽，别有风情，陈府里能跟这两个稍微一较长短的就只有枫露和碧盏了。
这才像话嘛。名妓也应该有点水准。
过了一会，我对那两个名妓刮目相看。她们一个弹琵琶，一个跳舞，都是精彩得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尤其是我最近在学琵琶，看人家那个弹琵琶弹的，神乎奇技，打击得我都没信心了，我哪辈子才能弹成这样啊。
一曲罢了，我下意识的想鼓掌，四处贵公子的掌声响起，我愣神的时候被珊瑚拉去端菜了。
唉，这又不是在现代欣赏国乐演出，我什么身份，怎么轮得到我鼓掌。
我们摆上菜肴，两个名妓就四处斟酒，尹公子色迷迷的看着那个跳软舞的艳丽女子，说：“香香，卿何薄情尔。前阵子邀你出游，总推说身子不好，怎么今日陈三公子一召便至呢。想是嫌我不及敞之兄英俊潇洒？”
香香娇嗲嗲的说：“快别这样折杀奴家。前阵子身上不快，哪儿都没去，屋里休养呢，也不总推了尹公子一人。我们这样的人，哪禁得起尹公子这话呢。”声音娇滴滴的，带着鼻音，听得我骨头都梆脆脆的。
那边山寨孔明徐公子说：“那是当然了，柳琵琶，李大家，等闲一个都难见。你尹公子哪来敞之的面子，能将她二人一起请来。”
陈轩忙摇手：“不与我相干。这是大哥输我的东道，有面子也是大哥的面子。”
陈大公子笑道：“这我不敢受领，若非昨日搬出你来，这两位我也是请不来的。”其他人纷纷称是。
说得多了，那弹琵琶的女子有些挂不住了，斥道：“平白拿我们取笑来着。”
那个叫徂东的一直盯着她不放，见她恼怒要走连忙拉住她袖子道：“清霜休恼。你若说是瞧着我的面子才来的，我可是急赶着要认的。”
清霜被他怄笑了，啐了一声给他添上酒。
其他人十分羡慕，纷纷打击这个徂东是风流浪子。喧喧闹闹的，亏他们不嫌烦。
李香香？柳清霜？听名字就是红牌啊。
以下情状不可尽诉，作为一个纯洁的旁观者，我选择性的无视了一些限制内容。等他们出舱看风景时，我们赶忙收拾席面，然后轮换着去后厨吃了些东西。味道特别好，尤其是素菜，比府里的东西还好吃。那些做菜的都是从酒楼里请来的厨子，跟现代的私房菜有点类似，现代我是吃不起啦。趁这个机会饱尝一顿。
也有不懂得欣赏品味美食的。
“不要脸。”珊瑚在我旁边吃东西时小声骂了句，我看她表情，知道不是在骂我，应该是骂刚刚那个倒到陈轩怀里的李香香。
真可怜。哪怕心里都在淌硫酸了，也只敢在背后偷偷说一句，不能跟现代女孩子一样，主动表白，随意吃醋，这是个连正室都不能多话嫉妒的时代，何况你只是个没名没份，身份低下的丫环。
美景如画，又有赏心悦目的俊男美女，清新的空气，飘扬的雪花，让人烦忧顿消。就为这个，我希望下次还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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