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诡话

　　那场大雪之后，春天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降临的。

　　早上起来，我拉开厚厚的窗帘，隔着喜鹊报春的雕花漏窗向外张望，嘴里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白雾。透过白雾，看到庭院中那株迎春树竟然绽出朵朵淡绿的蓓蕾，衬着枝头还未消融的积雪显得分外可爱。

　　寒冬之中，这点新绿令我郁闷的心情清爽了不少，为什么会郁闷？

　　还不是因为昨晚玉衡缠着我爷爷讲鬼故事，爷爷就顺口说起他小时候听太爷爷讲的姑获鸟的传说。

　　传闻，难产而死的妇人因为冤魂不散，白天会化作灰色的飞鸟，到了晚上脱下羽毛变回人身，抱着已经死去的婴儿在夜里行走，还会发出哀哀的啼哭声。如果它们看到别人家的小孩—特别是男孩子，会心生怨愤，然后趁其不备就将孩子偷走。

　　姑获鸟偷孩子的方法也非常特别。它们在白天的时候，会在这家人孩子的衣服上留下蓝色的印记，到了晚上就会循着印记找到孩子并夺走。

　　人们称这种怪物为姑获鸟，而且如果发现自己小孩的衣物上有蓝色污渍，就会马上烧掉，以防姑获鸟前来行凶。

　　正当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进书房给我们送宵夜的奶奶立刻制止爷爷讲下去。

　　她对爷爷责备道：“马上就要过冬了，大时大节地怎么能对孩子们讲些这么恐怖的故事？多不吉利啊？而且，还要挑晚上来说，真要招了些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爷爷一向是个标准的无神论者，他怎么会想到这些细节？只是看到奶奶不悦的神情，只能干笑几声，说：“好啦，好啦，以后再也不讲鬼故事就是了。”

　　不知道是爷爷的描绘太过生动，还是奶奶的话太应景。

　　果然，到了睡觉的时候，我就梦见一个黑发披脸的女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独自蹒跚着走在瓢泼大雨中。在四周望不见人烟的荒野里，她走到我面前，缓缓地抬起头，黑发下是惨白的容颜和妖冶的红唇。女人对着我咧嘴一笑，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流出，她伸出惨白的手指说：“救救我的孩子”，然后把怀里的孩子举起给我看。

　　我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她手中拿的是一具幼小的骷髅，正张着没有嘴唇的牙齿呀呀地哭着……

　　之后，我就在惊叫中醒来，额上也出了一层冷汗。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看到自己浮肿的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我不禁低低地骂了句：“都是玉衡这坏家伙害的！”

　　然而，比起姑获鸟更令我恐惧的是没有写完的寒假作业。假期都已经过了三分一，但是作业还没写过一页，都怪自己贪玩。如果到开学那天作业还没完成，到时班主任的脸孔肯定比姑获鸟还要难看！

　　现在从头做起肯定是来不及的，除非我能够在剩下的日子里牺牲掉所有玩耍的时间，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问别的同学借来抄。

　　问谁借呢？其实最好的人选是玉衡，他的成绩是年级中数一数二的，而且就住在我家隔壁。可是一想起，如果不是因为他嚷着要听鬼故事，我也不至于整晚噩梦不断，心里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因此，我决定不找他，去找我的好朋友妙妙借。

　　想到这里，我连忙匆匆吃过早饭，穿上羽绒服就出门了。

　　妙妙的家在凌波桥东的吉祥里，离我家有一段路，如果不是为了借作业，谁愿意这么冷的天一大早出门？

　　冒着凛冽的寒风，我哆哆嗦嗦地走到大门。正犹豫着要不要迈出门槛的时候，一把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在耳边响起：“小瑶啊，一晚不见你怎么成了只熊猫？眼下挂着那么大的黑眼圈？该不是昨晚听了姑获鸟的故事整晚做噩梦吧？！”

　　我向前方看去，只见玉衡正抱着双臂站在大门外，那栀子花般清丽的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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