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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
“进屋坐吧!”王向贵笑着请黎菁进去。
“车上还买了点东西带给你们。”黎菁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从王向贵那边移到白问渠脸上。
“妮妮,去帮妈妈一起拿。”黎菁说着带着小女孩一起朝车走去。
“我来帮你拿。”王向贵跟着走过去。
“也去看看吧。”白春花虽然不喜欢黎菁,但是如果能对孩子好,她也愿意帮黎菁创造机会让白问渠去亲近她。
白春花走在前面,白问渠慢慢挪着步子走在最后。
黎菁带来的东西确实不少,大的小的手提袋有十几个,还有几个不容易拿的盒子,他们人手不够,白问渠凑过去,白春花也给他递了些东西。
东西拿进屋子,黎菁把给他们带的礼物都分了一下,王向贵笑着收下,白春花本是拒绝,黎菁把东西给了王向贵,所以还是收了下来。
最后她又拿出一件灰白色的羽绒服,笑眼盈盈地走到白问渠面前,“你是小问吧,这是给你买的,要不要试一下?”
白问渠坐在小矮椅子上,曲着长腿,抬头看着黎菁,近来刘海又长长了许多,他一抬头眼睛又被遮了一半。
陌生,除了陌生还是陌生,白问渠感觉到黎菁的语气里透着距离,这种距离不是被时间长河所隔,而是故意为之。
白问渠把头低下,摇了摇头。
“他不想试,你放下就行了。”白春花道。
黎菁依言把衣服放回袋子。
“你开车也累了一天,坐会儿吧,我等会儿去做饭。”屋里的椅子不够,白春花把自己这边一把小椅子和小板凳放过去。
黎菁笑着道了谢,小女孩跟着也说了谢谢。
黎菁把椅子和凳子摆好,小女孩本来准备一屁股坐下,黎菁拉了她一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才准她坐,后又把自己的椅子擦了一下才坐下。
白春花看着,脸色逐渐阴下来,她带着冷冷的语调,“你们母女还要喝茶吗?”白春花想着恐怕自己家烧的水她们也喝不惯,但好歹是主人家,不管别人喝不喝,自己也应该问一下。
黎菁倒是没有立马拒绝,而是先问了小女孩,小女孩摇头说不渴,黎菁也就只是谢过了白春花的好意,终是没有喝茶。
几人静默了一会儿,气氛逐渐冷下来,王向贵感觉有些不对,找了些话问:“你们在城里是什么生意的?”
“做服装的。”黎菁答。
“自己家开的公司吗?”
“是家小公司。”
白问渠听了两句感觉有些无聊,起身往外走,白春花以为白问渠是在生闷气,忙问道:“小问去哪?”
“去外面透透气。”白问渠神色平静,回头道。
白春花点点头,“我去做饭,记得早点回来。”
白问渠答应完出了门,白春花往厨房走去,堂里只剩下王向贵和黎菁母女三人。王向贵在白问渠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一直找着话题同黎菁攀谈着。
太阳也像是惧怕冬天的寒冷,把自己缩成一团小火球,天空毫无晕染,随着夜幕逐渐降临而趋于灰白。
白问渠沿着门前那条路一直往前走着。
路的前头,有位老奶奶提着满满的菜篮子弓着腰正朝这边走,她的后面跟着一个短头发男孩似的小女孩,一会儿跳到路边的地里拔棵草,一会儿又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往地里冲过去,原以为的宝贝走过去发现不过是瓦片后,脸上露出落寞。老奶奶喝了几声,小女孩才乖乖回归“正途”,走到水泥路上。
白问渠认出那老奶奶正是同村的张奶奶,而小女孩正是她的孙女。
小女孩也发现了白问渠,乐呵呵地跑上前喊道:“小白哥哥!”
“二毛。”白问渠笑着也叫了她一声,再走近了些,白问渠又喊了一声:“张奶奶。”
头发花白的张奶奶笑着应下,“小问,这点菜拿回去煮吧,奶奶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张奶奶说着抓了两棵包菜要塞到白问渠手里。
白问渠笑着把菜又放回张奶奶的菜篮子,“张奶奶您留着自己吃吧,我姑姑给我带了好多吃的过来。”
“这两颗菜也不值什么,你拿回去让你姑姑给你煮。”张奶奶硬是要塞给白问渠,白问渠再推,张奶奶脸色一沉,面上露出不高兴。
白问渠只好收下,张奶奶立即展露笑颜,白问渠谢了谢后又接过张奶奶的菜篮子帮她送回了家。
二毛的爸爸妈妈今年过年不回家,黑瓦土砖房子里,只有这一老一少日日相依为命。
白问渠一只手抓着一棵包心菜的样子活像是抓了两颗炸弹,回到家时一下子就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小女孩好奇地盯着白问渠手里的菜,又不敢凑近白问渠上去看,只是指着给黎菁看,黎菁跟着也笑了笑。
“这是自己种的吗?”黎菁尽量把表情放温和些,但还是抹不去那一丝藏在皮下的冷厉。
“不是。”白问渠抓着两颗菜径直走向厨房,冷冷丢下一句,也没再多解释菜是怎么来的。
黎菁见好就收,也就没有再追问。
白问渠走去厨房向白春花原原本本交代了包心菜的来由,白春花笑出声,一口谢着张奶奶的好意,就是冷清的厅堂里也能感受到厨房里传出来的一缕暖意。
黎菁一直想找时机和白问渠单独相处,有些话她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但是她又忍不住想说。
王博辉一个人待在家,王向贵和白春花赶着回去再给儿子煮饭,所以吃完饭后不久就回了家。然而小女孩跟着黎菁寸步不离,白问去又一直躲着她们,黎菁也没机会说什么,她的苦衷只能跟白问渠一个人说,就是自己的亲女儿在也不行。
夜渐渐深了,小女孩开始犯困,黎菁本想着替她洗个澡,但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想想应该也没有独立卫浴,所以干脆放弃了洗澡的念头。
白问渠把她娘俩领到自己房里,黎菁接着昏暗的灯光,眯着眼睛四处扫了一眼,才想起来问,“我们住了你的房间,你住在哪?”
“我去我爸那屋。”白问渠转身要下楼。
“可以让我去看看吗?”黎菁走出门问。那也曾是她住过的房间,那个英年早逝的人也曾陪她走过那段青葱岁月,在她的记忆里,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个英俊的青年为自己投过来的那一瞥,可惜往事随风,想象再美也抵不过现实的打击。
“屋子脏,您还是别去了。”白问渠头也没回,黑地里稳步走下楼。
黎菁把小女孩哄睡之后,借着手机的手电筒走下楼。厨房里亮着灯,她探头望了望,才慢慢走近。
厨房里有电水壶工作的嗡嗡声,白问渠坐在灶前低着头出神。
“小问。”黎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白问渠只是抬了抬头,没有看她。
“小问,你还记得妈妈吗?”只有在小女孩不在的时候,黎菁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白问渠之前一直没从她嘴里听到她对自己说这个字,心里早有料想她是不打算认自己,只是现在突然过来又闹这么一出,真就不知道用意何在了。白问渠微启双唇,“不记得。”
“妈妈一直都想来看看你,但是之前都没打听到你的联系方式,也是最近托人才问到了你姑父的,我过来也是瞒着妮妮她爸来的,我没敢跟他说我还有你,所以妮妮也不知道你是她哥哥,她爸出国工作过年回不来,我这才跟他们说谎,说是在乡下资助了一个孩子,正好趁过年来看看,你不要怪妈妈好吗?妈妈也有很多苦衷。”黎菁说着,自以为能打动白问渠,靠近了一些。
白问渠听是听进去了,不过并不理解黎菁冒险撒这个谎干嘛,当初能狠心抛下自己,今天就不该还念及这份感情出现在这。
“小问,叫一声妈妈好吗?”黎菁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摸白问渠的头。
白问渠沉默着没有说话,黎菁的手刚触动白问渠的发梢,那边电水壶跳了闸,白问渠立即站起身,从黎菁身旁走过。
黎菁收回手,两只手握着放在身前,她早已料到白问渠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没奢望白问渠能原谅她,她此行也只是想来看看他,若能弥补一点她能安心些。
“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妈妈给你做饭。”黎菁道。
伴随着热水倒进热水瓶的哗哗声,白问渠道:“不用了,我明天要出去,晚上回来。”
“你要去哪?早饭也不吃吗?我可以送你过去。”虽说还是在拒绝自己,但好歹话多了点,黎菁心里突然一喜。
“不吃,不用你管。”白问渠的语气还是冰冷。
黎菁还欲再说几句什么,又怕讨白问渠的嫌,只好把话咽回肚子,搓了搓手跟白问渠道了句“晚安”,白问渠简单“嗯”了一声,黎菁也就上了楼。
白问渠照常去上班,晚上下班回家已到了十点多,他本以为黎菁应该睡下了,只是没想到远远就看到家里的大堂里还亮着灯。
“难道是忘了关?”白问渠心想着,走近门又发现门也只是虚掩着,他轻轻推开,意外地看到黎菁正坐在桌子前看手机。
见白问渠回来了,黎菁笑着站起身,“小问,你这一天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有事去了。”白问渠愣了一下,转身把门反锁上。
“什么事啊花了这一天时间?”黎菁叹了一声,见白问渠不答,继续道:“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
“吃了。”白问渠确实是吃了,不过那已经是六个小时前的事了。
“那吃点夜宵,我去县里买了点包子,特意给你留了几个。”黎菁说完就去了厨房。
白问渠没有拒绝,不是说,本来肚子也没什么感觉,黎菁这么一说还真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他坐在桌子旁静静等着。
几分钟后,黎菁端着一盘热乎的包子走了过来。
白问渠起身道了句谢,接过筷子后坐下埋头吃着。
“有肉的、菜的,还有豆腐、粉丝的,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就都买了几个。”黎菁坐在一旁看着白问渠吃,心里生出一股满足感。
“慢点吃,别噎着。”黎菁道。
包子冒出的热气在冰冷的镜片形成了一层雾,白问渠把眼镜摘下,继续专心吃着。
黎菁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了几下,手不禁就点到了相机,她悄悄地给白问渠拍了几张照片,后又假装自然地把手机收回口袋。
“对了,今天有位同学过来找你。”黎菁忽然想起来说道。
白问渠第一反应就是许清源,除了他,想来也没人会这么吃得没事干,“他有说来干嘛吗?”
“没说,就问了句你去了哪。”
白问渠放了心,黎菁不知道自己在哪,所以也不可能会告诉许清源。
“他还说明天除夕想过来跟你一起庆祝一下。”黎菁又补充道。
白问渠咀嚼的动作顿时慢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完,白问渠竟有点期待过年。
忍受了一路风寒,身体终是被几个包子给捂热了,白问渠低沉了几天的心情终于在这寒夜里拨开了几朵乌云。
“您先去睡觉吧,后面我自己收拾就行。”白问渠吃完,黎菁起身要接盘子被白问渠给拒绝了。
“没事,我来。”黎菁道。
白问渠也不和她争,但又不好意思让黎菁一个人去厨房收拾,所以一并跟了过去。
“我买了菜,想着明天晚上请你姑父他们一家过来一起吃顿年夜饭。”黎菁一边说着一边打转,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舀子。
白问渠“嗯”了一声,他一直注视着黎菁的动作,这会儿黎菁舀完水又打着转找抹布,其实抹布就在她手边,只是抹布用了几年之后,外观上不但有点破烂,还由于长年浸染油渍,所以看着不但脏,还油淋淋的,黎菁不是没有看到,而是在找有没有更好一点的。
白问渠知道只有这一块,所以提醒了一句:“您手边就是抹布。”
这其实是黎菁第一次在厨房洗碗,白天她带着女儿去县城逛了一天,傍晚才回来,所以三顿都是在外面解决的,小县城自然比不上大都市,但是比起待在这座房子里,她还是更愿意待在外面。
她假装豁然,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夹起抹布,盯着看了几眼,嘴角本能地撇了一下,像是心里做好了准备,这才勉强放在了碗里转了几下。
“我来吧。”白问渠看不下去,上去接了她手里的抹布。
“好吧。”黎菁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黎菁去院子里洗了个手,回来时白问渠已经收拾完毕,白问渠跟她道了句“晚安”,上楼就缩进了他爸的房间。
黎菁跟着回了白问渠的房间,两个房间仅一墙之隔,黎菁回到房后,坐在床头,摸了摸已经睡熟的小女孩的头发,后看着面前的墙发了会儿呆。
不知不觉人坐着人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是被隔壁房间的开门声给惊醒的,黎菁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下楼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在静夜里显得还是突兀。
下了楼之后脚步声渐而隐去,接着只听到哗啦啦一片水声,黎菁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问渠应该是下楼洗澡去了。
“露天冲澡吗?”黎菁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
身旁的小女孩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念着“妈妈”,黎菁摸着小女孩的脸,答应了一声,小女孩安了心,呼吸渐而又平缓起来。
黎菁守着她的女儿,揪着的心也被安抚平了,她感觉眼皮子有些睁不开,跟着卧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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