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是只猫

　　冯唐最后看了一眼陆城，带着大灰往小林子后面跑去。那里只有树，没有人。

　　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淡去，周围恢复了乡村特有的寂静，远处有狗在吠，有鸟在叫，他们穿过农田，穿过半干涸的溪流，一直走到大树林下面才停下。

　　将军村后面有座不出名的高山，山上怪石嶙峋，因着秋冬季节干秃秃的少有绿色。

　　冯唐爬上树，眺望着陆城的房子，发现那群人已经被树挡住了，成为了视线盲区，他只好跳下树带着大灰继续往前走。

　　大灰心绪一直不佳，去哪里走也不计较，他只是垂着脑袋默默的跟在后面。

　　冯唐带着大灰进了山。他这会只想带着大灰远离郭威家人，至于去哪，他也不在意。

　　山上有很多的大石头，冯唐就着石头往上爬到山上面去，大灰站在这下面看他。眼看着冯唐越走越远，不情愿的大灰只好爬上了这些大石块，跟了过去。

　　冯唐觉得这里的风景还不错。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后，这会空气格外清新，微风和煦，光线明媚，树林里还有清脆的鸟鸣，就当是散心了。

　　走着走着冯唐忽然发现他面前有一只尾巴特别漂亮的野山鸡，那只野山鸡正在某棵大树下面吃虫子。

　　就冯唐仅有的生活知识来看，这一看就是血统比较纯正的野山鸡。大城市里已经看不到毛色如此艳丽的野山鸡了，听说这种山鸡的尾巴是可以用来做毽子的。

　　冯唐赶紧停下，回头看着大灰，给它示意了一个眼神。冯唐本意是想示意一个“有好东西”，结果他做出这个表情，却怎么看怎么像去干坏事。

　　冯唐当然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个什么样，唯一的观众大灰同志眼神眼神恹恹，也根本不在意冯唐是个什么意思。

　　走在前面的冯唐蹲下身，他弓起腰，慢慢向着山鸡靠近。大灰原地蹲下来。它并不想去抓山鸡，它只是等冯唐回来。

　　冯唐匍匐死身体，一步步走过去，山鸡低头啄虫，时不时看看周围。

　　冯唐越走越近……就是现在！他一跃而起，朝山鸡扑过去，结果山鸡提前警觉，扇着翅膀扑棱棱飞远了。

　　山鸡不是鸟，飞不高，冯唐连忙跑过去。山路嶙峋，冯唐起身去追，结果不小心踩空，摔进阴沟里，裹了一身的泥。

　　昨夜的雨让山里的土都变成了湿泥，一脚踩上去，能裹满半身。大灰听到声音走过来，看到阴沟里冯唐的样子，犹豫了两秒，又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冯唐把泥蹭到它身上了。

　　站在泥沟里的冯唐：“……”

　　阴沟上面是枯树枝，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空的。冯唐也不想这样，只好拖着沉甸甸的泥水，爬了上去。

　　大灰避开水淋淋的泥，连忙后退。

　　冯唐走到大灰旁边，突然一个上扑，抱住大灰的脑袋，把满身的水和泥蹭到大灰的长毛上。

　　自从跟着陆城后，大灰的毛一直被打理得很好。又亮又顺，看着就舒服，眼下还是第一次被弄得这么脏。

　　大灰默默的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大概是心绪实在不佳，最终也没有胖揍冯唐一顿。

　　冯唐闹完，满山林找吃的。可惜它天生没有户外捕猎的能力，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兔子，却根本追不上人家，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肚子更饿了。他早上就没吃。倒是大灰去把兔子抓过来，扔到冯唐面前。

　　冯唐凑过去，血腥味扑面而来……还不如吃猫粮呢。冯唐放弃了，继续挨饿，大灰看他不吃，自己就把兔子皮扒开。

　　大灰的爪子被剪了指甲，这会干活很不利索，它只好先把兔子脑袋撕下来。

　　兔子刚死，大灰拔脑袋的时候，溅了冯唐半脸血。都血腥成这样了，冯唐还不把挪开，就瞅着大灰的动作，眼巴巴的看着。

　　奇异的，要是个人，冯唐绝对嫌弃这种血腥的和干净沾不上半点边的画面，但是他现在是只猫。

　　所以，他看着大灰撕扯血肉，居然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嗜血的兴奋感。这种兴奋感从毛孔中溢出来，钻进了冯唐的大脑。

　　大灰开始撕扯兔子的皮。它扯开毛茸茸的兔子皮后，又用爪子把内脏掏出来，等肚子全空了，它把脑袋埋进兔子肚里，吃血淋淋的嫩肉。

　　冯唐咽了口口水，他绝不是馋了，而是这个血腥的画面，让他不自觉的有点反胃——是肚子里叫嚣的饥饿和血腥的味道对冲的反胃。诡异的是，这种反胃的感觉冲得他头脑发昏，呼吸不顺，但是却也没有生理上的厌恶。他不仅不走开，反而上前一步，凑过去。

　　大灰见他过来，让开了位置。冯唐伸出舌头，轻轻添了下大灰刚才没碰到的，粘在肚皮上的血肉。

　　刹那间，鲜嫩的味道直冲冯唐大脑，就像是他以前吃带血的牛肉，鲜嫩的鱼片，这是种独属于生肉才有的滋味。

　　冯唐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新奇、刺-激、惊慌、乃至焦虑……冯唐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血液流淌加速，直逼大脑。

　　这种感觉过于鲜明，而让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冯唐后退好几大步，避之如蝗。

　　大灰蹲下来慢慢吃，它上午也没吃饭，这会把肉吃完，跟着冯唐找了块干净的小溪洗脸。

　　大灰慢悠悠的梳理着毛发，它原本用爪子搓洗身上的污泥和血渍，发现弄不干净后换上了舌头。两只猫在溪水边大理了很久才把身上弄干净。

　　溪对面就是小镇，距离陆城的房子也就三四条街的距离。两只猫开始往回走，这会正是正午时分，家家户户吃起午饭，香味弥漫，彻底勾起了冯唐的馋虫。

　　他连早饭都没吃。

　　冯唐于是跨过小溪，决定遛进去混口饭吃。

　　冯唐选定了一家香味格外诱人的房子，他深吸口气，是土豆炖牛腩的香味，还有煎鱼。他嘴里口水直流，轻轻的推了下大门。

　　迎面是个客厅，里面有个大桌子，好多人正围着吃饭。冯唐缩回爪子，决定绕到后门去。

　　它走了几步，发现大灰没跟过来，它停在门口。冯唐正打算叫上它一起，大灰却自己爬上了旁边的大树。

　　这是在这里等他的意思？冯唐走到树下，看到大灰打起了盹，看来只有这个意思了。

　　冯唐独自一猫绕到房子后面，农村这边的格局，厨房基本上都在后门，烟囱朝向的地方一定是厨房。可是这会却发现这家人把后门关了。冯唐跳到后门旁边的窗户上，他以为这里也是厨房，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装修朴素的卧房。

　　卧室里有个书桌，摆满了乱七八糟的课本书籍，而在书桌旁边，有台老旧的台式电脑。

　　冯唐自打变成猫后，再也没有触碰过电脑，这会乍然看到电脑，整个人还有点懵。

　　他慢半拍的意识到还有这么个通讯工具。

　　冯唐脑子里飞速划过一条光，无数意念和想法充斥着他的大脑。电脑……电脑……他鬼使神差的走进去，等他终于回过神的时候，他的爪子已经按开了开机键。

　　有了电脑，他可以登上自己的微博，广而告之自己还活着；他可以登陆自己的网银，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钱拿出来；他可以给他上辈子的哥们发消息互损，就好像他从没出过事。他甚至可以借用网络平台干所有他现在干不了的事情。

　　冯唐几乎他颤抖的，等着电脑开机。

　　一时间冯唐的脑子密密麻麻，无数思绪和想法在脑子里野蛮生长。他激动着，憧憬着，到最后变成一口狭长的气息，从冯唐嘴巴里慢慢吐露出来。

　　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得了这么多。

　　首先，他对外说自己魂穿到一只猫身上不现实，没人信，也会带来很大的舆论压力。因此顶破天也只能让几个亲信的人知道。

　　经过遗产之争，冯唐能信任的人不多，想来想去，能倾诉的人可能有一些，但是能接受这个事情的人……就有待商榷了。

　　冯唐可不会觉得他外公外婆那个年纪的人会相信这种事，搞不好他们还要请个得道高僧来给现在的冯唐做法事。

　　想想都恶寒，因此，能接受这个事的，怕是只有吴元默了——那混蛋从小不信佛，什么灵异的事都没兴趣。

　　电脑开机很慢，过了半天还是处在启动中。电脑屏显示老一套的黑底白字英文，一排排看下来，冯唐一个字也看不懂。但不妨碍他按回车键继续，反正过去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随着WINDOWS熟悉的界面展开，冯唐已经平复的心再次激动起来。

　　“妈妈，我想看熊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冯唐下意识的想躲起来，可是这会电脑已经打开了。

　　能遇到一台电脑的机会不多，冯唐不想放弃，正焦急间，忽然听到一道女性声音，“不行，你要去睡个午觉。”

　　“妈妈，我就看十分钟，好不好嘛妈妈。”小男孩撒娇。

　　妈妈受不了孩子这么可怜的语气，妥协了，“那行吧，去吧去吧。”

　　门口传来小孩子哒哒的脚步声。冯唐叹口气，只好先离开，顺便提醒自己下次遛弯的时候，一定要找家有电脑的。

　　正准备跳下凳子，却在这时看到电脑已经开机完成，熟悉的草原背景图映入眼帘。冯唐想也没想的跑到门口，轻轻把门锁上了。

　　“哒哒”的脚步声停下来，门外小男孩推了半天门却推不开。

　　冯唐抓紧时间登上□□——还是□□好，没有手机也可以登，这要是只有微信，他怎么去找吴元默。

　　冯唐依次输入自己的□□和密码，界面开始跳转。

　　门外小孩的家长跟着走过来，他们正在检查门是怎么回事。只听妈妈说：“这门怎么突然关了，我那房间里有备用钥匙，你去拿过来。”

　　小孩哒哒的走了。

　　冯唐有点急，这□□不知怎么回事，登了半天都登不上，他只好一边竖着耳朵听门的动静，一边分心看窗户外有没有人靠过来。

　　这时，冯唐余光一瞥，发现电脑右下角的图标，这台电脑根本没有联网。

　　沃日！

　　小孩“噔噔噔”的跑回来，妈妈用钥匙拧开门。有道黑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可惜低头开门的妈妈没有看到，个子不到女人大腿高的小孩却发现了。

　　他惊讶的捂住嘴，而那只黑猫却已经跑远。

　　小孩约莫三四岁，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他走进屋，伸手去给黑屏的电脑开机，这时，他发现放在电脑上面的一袋小饼干不见了，“妈妈，有只猫把我的小饼干偷走了。”

　　“是不是你自己吃了不承认？”

　　“没有啊妈妈，真不是我吃的，是猫猫拿的。”

　　“爱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到底是猫拿的，还是你吃了？”

　　“呜呜~~真不是我吃的，妈妈。”那小孩面对妈妈严厉的质问，哭了出来。

　　冯唐正准备离开，听到这里，他甩甩脑袋，晃动嘴里的饼干袋，慢慢从窗户那里伸出个脑袋。

　　正捂着眼睛哭的小孩忽然看到窗户那有只黑猫，黑猫叼着他的小饼干，歪着脑袋，伸出手比划他自己的脸——大人们哄小孩问“羞不羞”就是这个动作！

　　小孩“噗嗤”一声，笑出了鼻涕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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