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桀骜少将军

　　雪白的帕子很快就被鲜血浸湿，秦芷瑜死死捂着他的手，双眼发红。

　　这一刀是替她生生挨下的！

　　“对不起……”

　　点点鲜血在水色袖口上的绣蝶上晕开，好端端的一只团花锦银丝绣蝶平白斑污了一对儿翅膀。

　　贺青瞧着自己弄脏了人家衣裳，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但抽了两下，那双苍白带血的小手却反而捏得紧更紧了，仿佛是藤曼绞上树干，缠上便不再松开了。

　　贺青惊奇于她的力气，但一时不敢下大力气抽回手，心中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放了点血，屁大点儿……”他瞄着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咽了口唾沫，吞下最后一个“事”字，试图解释道，“我是说，老子最近血气旺，用屁股蛋子都能想，这血放得真他丫的及时！”

　　天可怜见的，他贺青上阵杀敌十三载，哪有这般，豁了个小口子，也要缩头缩脑看人脸色的？

　　背对着的谢扶瑾闻言，嘴角一抽，心中暗叹：胸无点墨，莽夫也！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秦芷瑜心中愧疚极了，她低垂着头，越想越自责，倘若自己再机警些，倘若自己再躲得快些……

　　贺青见她沉着脸，心中也有些发怵，不由胡思乱想，她……难道是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再瞟几眼。

　　对！肯定是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说好要罩着她护她周全，结果人家小命都差点交代在这破牢房里了。

　　如果换做是他，他铁定都要气疯了。

　　这般想着，当下对床板上的鹰钩鼻愈发不待见，瞪向他的目光仿佛要将人一口吞下似的。

　　不过片刻，大夫就匆匆赶来了，谢扶瑾正要提步上迎，却有道纤瘦的身影步履匆匆，先他一步挡在了他前头。

　　“大夫，您快瞧瞧，他流了好多血。”

　　身材娇小的少女神色焦急，她发丝略显凌乱，衣袖间的血迹衬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稍显局促的狼狈使得她的美丽在这逼仄阴暗的牢房，多出一丝别样的味道。

　　然而这份暧昧不待人仔细品味，立马就被她牵在身后的少年破坏得一干二净。

　　少年高了她好几个头，远远望去似乎能把她的身形完全罩着。

　　此刻，他“乖巧”地被她牵着，仿佛一只被人捏了后脖颈的猫儿，不见丝毫平日的嚣张，老实得不像话。

　　然而不论是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还是藏在他眼神中那股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狠劲儿，都彰显这绝对不是一只任人顺毛的猫儿，而是一只蛰伏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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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替他瞧了伤口，不一会儿便疑惑地侧头看向王汉，不是说人快不行了吗？

　　他瞧着人活蹦乱跳的，这不，他赶过来的这会儿功夫，血都凝上了。

　　“是里头那个。”王汉接受到主子的示意，咳了一声，“大夫您里头请。”

　　大夫一瞧，忙重新提上药箱，把手头的瓷瓶往秦芷瑜手中一放，“女郎，劳烦撒在这伤口上，包扎好便无事了。”

　　随后，里头开始忙碌起来。

　　秦芷瑜心里装着事儿，沉默了一瞬，动作生疏地帮他包扎起手掌。

　　冰凉纤瘦的指尖不时会碰到他火热粗粝的掌心，蜻蜓点水，她默不作声，贺青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挨得近了，她一动作，两人的衣袖难免会纠缠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夹着几声闷哼，跟前的男人冒着冷汗，粗重的呼吸仿佛贴着她的头……

　　不多时，她的脸已经红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了。

　　适时，谢扶瑾抽空看了他们一眼，“既已指认，女郎可自行归去。”

　　“我……先回去了。”秦芷瑜收回微微颤抖的手，低垂着头，后退了几步。

　　距离骤然拉开，贺青一时愣怔，尚未回魂。

　　“我……送你？”

　　“不劳烦郎君，我的侍女和车夫，皆在官府门口等候我。”说罢，也不待他说话，转身匆匆离去。

　　贺青直勾勾地瞧着女郎的背影，一个手肘击在墙上，烦躁地挠了挠头。

　　这，还是在生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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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地牢，秦芷瑜的脚步愈来愈快。

　　她低垂着头，满脸潮红。

　　指尖是他微微的粗茧，滚烫的呼吸似乎尚且停留在耳边……

　　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

　　***

　　牢狱最深处有一间单独的牢房，安了两道铁门，是最初江夏郡衙门用来关押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的特殊牢房。

　　然而近几年小偷小摸不少，倒是没发生几次恶性事件，多少年过去，这道门开启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顾耀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住进这里来。

　　“吱，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潮湿的草席下发出。

　　顾耀祖身体一僵。

　　又来了……

　　他蓬头垢面，侧躺在稻草上，哆哆嗦嗦抱着自己，眼睛紧紧闭着。

　　有东西在咬他的脚趾头，他缓慢地挪了挪腿，自从一天前吃了那个扔进来的馊馒头后，他就再没进一粒米，此刻浑身无力，饿得发抖，脚上被啃噬的疼痛突然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不是他不想喊人，而是事实证明，喊得再大声也没人会来的。

　　这般落为阶下囚，遭到如此对待，并且大理寺这些人又不按常理出牌，原先准备的应对的话术变得毫无价值，他从一开始的侥幸，慢慢感受到了绝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铁链解下的碰撞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使劲儿甩开脚上的老鼠，挣扎着从稻草上爬起，一瘸一拐往门口跑。

　　“冤枉，冤枉啊大人！”嘶哑的声音如同老旧的风箱，回荡在幽暗的牢房里。

　　对方只开了一扇铁门，他只能抓着门上小窗磨着皮肉往外头望。

　　“冤枉啊大……”话音戛然而止，他瞳孔一缩，望着外头的劲装少年，“你是谁！”

　　他诧异，原以为来的是那位气势迫人的大理寺少卿，不想是个从没见过的年轻人。

　　贺青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眉尾一挑，“小户型？”

　　他啧啧，“条件不错呀，还单独给你拨了间单人房。”

　　这种仿佛是他占了大便宜的语气，让顾太守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是他惯会审时度势，自知处境艰难，没有教训人的份，故而只能压下气，“呵呵”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放荡不羁的少年，不由动起了心思，难道这位也是大理寺的人？

　　应当如此，他从前插在狱中的人，都被排挤在外，如今这地儿也只有大理寺的人进得来了。

　　瞧着这穿着打扮品级也不高，顾耀祖眼珠滴溜一转，起了拉拢的心思。

　　“小兄弟，你是上头派来问我话的人？”

　　“本官……哦，我是说我，我是清白的！”

　　贺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耀祖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接着道：“那寺庙翻新是上一任太守负责的，我自上任后就没动过那寺庙，又怎会去筑那尸墙呢！”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少卿大人明察秋毫，我相信不出几日，少卿大人便能还我清白！”

　　“倒是你，小兄弟，在大理寺当差不容易吧？”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刻意，“你帮我个忙，我保证，等我出去后，你会有个大好前程！”

　　“哦？说说看，我可不做乱纪的事情。”少年挑眉。

　　“小兄弟你误会了，你只需给我家中夫人报个平安，我怕她忧思过度……你替我传个话，等我出去后保你前途无量！”

　　顾耀祖有底气，只因这事确实不是他做的，那谢扶瑾纵然有再大的权力，想必没有证据也不敢关他太久。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差人到府里报个平安，否则时间久了，保不准那娘们儿……

　　而这种无名小卒，稍微给点甜头便好，他想。

　　他懂这种出身不高的小人物最看重什么，他自个儿也是从黄土地里一步步爬上去地，自然是了解这种人。

　　他心里十分轻蔑，可口中却道：“小兄弟，此等好事可遇不可求！你想想，等你有了权力，那数不尽的美人与财宝……”。

　　他一靠近，那股子馊味与屎尿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味道便直冲鼻腔，贺青忍无可忍，扬起一鞭子挥到铁门上，“滚回去!”

　　“砰！”的一声震天响，吓得顾耀祖缩回了手。

　　“老子还需要你引荐？”还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等了这么久，净是些不中用的废话，于是当下便没了耐心。

　　他掏出一张纸，一掌拍在铁窗上，讥讽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认认，这些是不是都是你的老熟人？”

　　顾耀祖本就浑身没力气，他一发作，顿时吓得跌坐到了地上，那少年一瞬间迸发出来骇人的气势让他瞬间傻眼了。

　　不是地里刨食吃出身的吗，怎么……

　　“赶紧的，别耽误老子时间。”又挥了一鞭子。

　　待会儿他还要上街去，别去晚了回头那卖狮子糖的又收摊了。

　　顾耀祖一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隔着铁杆去看那字。

　　“高正淳，吴兴旺，刘……”越念越不对劲，他的脸有些发白，渐渐没了声音。

　　“老熟人了吧？”贺青持鞭抱着手臂睨着他，“这些年你们哥儿几个钱财交易得那么亲密，背地里在干些啥勾搭呀？”

　　给那破庙捐那么多香油钱，里头没有鬼才怪！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耀祖面色发白，想要伸手去夺那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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