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

　　“爷爷坟前。”谢淼说。
　　每年除夕谢淼都会守在爷爷的坟墓前，十二月三十都是谢淼爷爷的祭日，老人家喜欢过阴历，谢淼也就尊重他老人家，正巧每年过年万家团聚的时候，他却无处可去，流连于闹市更让他觉得孤单，不如陪爷爷一起守岁，一起跨年。更让他觉得安心。
　　风烨想过无数种情形，他想过谢淼爸妈在一起其乐融融，谢淼只能在自己房里听着两人偶尔传来的欢声笑语，也想过谢淼一人在出租房里，看着窗外寂静的街道，却唯独想不到是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和一缕孤魂相伴。
　　“那今年后和我一起吧。”
　　“对，和我们。”
　　谢淼摇摇头，“不了，你们还是和家人一起过吧。”
　　他习惯了，习惯了清冷的年。
　　风烨“啧”了一声，“我家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我在他们那里也是个外人，我两一起过还更自在。今年除夕咱两一起去给你爷爷上坟，也让他老人家见见新人，别老对着你的万年冰山脸。然后咱两一起回来跨年。怎么样？”
　　见谢淼沉默，风烨接着说：“爷爷他老人家也不希望你每年过年都只能去他那，该多心疼，我的意思是说，他该多心疼。”
　　“好。”谢淼看向几人，几人站成一排，刚好帮谢淼堵住了铁门外的风，“你们不冷吗？”
　　“冷，都快冷死了，”风烨看了眼时间，零点过三分，“陪你度过了你十七岁第一天的最后一秒。”
　　希望多少能让你感到不那么孤独。
　　谢淼一愣，他没想到几人傻傻地站在寒风中几十分钟，甚至中间一度沉默也没有离开，仅仅只是为了陪他过完这个生日。
　　“谢谢。”这是他脑海里唯一想到的词。
　　谢谢你们努力让我感觉不孤独，谢谢你们努力想捂热我这颗冰冷的心，谢谢你们让我重新拥有了归属感。
　　＊
　　喻川只有寝室和老师办公室有空调，教室是没有的。因此不少学生借着问问题的名字往办公室跑。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如北方冷，但是湿冷，连墙壁也挡不住风系魔法的攻击。
　　“谢淼，借支笔。”风烨的笔早用完了，但每回都忘记买，天气这么冷，他才不要特地跑出去买支笔呢。
　　谢淼拿出一打笔芯，颇有任君挑的架势，虽然这一打都是同一个牌子的。
　　“嚯，这么多。”
　　“反正要用到的。”
　　风烨很认真的从一堆一模一样的笔芯中挑选了一支，将剩余地还给谢淼。
　　“你手怎么这么冰？”风烨递笔芯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谢淼的指尖。
　　谢淼的指尖和外面的冰有得一拼。
　　“你等等。”风烨说完就起身，谢淼也跟着起身，被风烨一把按回了座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开门出去了。
　　胖子被身后的一阵寒风给冷醒，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风哥关门的背影。胖子看向谢淼，“风哥干嘛去？这么冷的天，上厕所？”
　　“不知道。”
　　“这都快上课了还出去。”胖子说完裹上自己的空调被继续睡去了。
　　“给。”风烨裹挟着外面的寒气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热水袋。
　　谢淼接过热水袋像是接过了烫手山芋，最终将热水袋放在了自己棉袄上。
　　“怎么了？你不是冷吗？”
　　“太烫。”
　　风烨摸了摸，确实，手捂着准起泡，自己刚才怕谢淼冷怼着一百摄氏度开水倒的，完全没考虑过太热。
　　他想了想，朝谢淼那边动了动，“你把手放进我棉袄口袋，可暖和了。”
　　谢淼想说不用，但在他说出拒绝的话之前，手已经鬼使神差地放进了风烨的棉袄口袋。
　　老李抱着教材走了进来，隔老远就听见他钥匙碰撞的声音。
　　胖子听着老李的走过来的节奏，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今天老李心情很好。”
　　“我们班有五个同学没交作业，课后补回来。”老李说这句话的语气甚至有几分愉悦。
　　身为五分之一，胖子本来担心要被老李臭骂一顿，现在见老李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高兴，心里倒是慌了几分。
　　“老李，你今天有点怪。”
　　老李励志当一名与时俱进，和同学没有代沟的人民教师，一直都有上网冲浪，网上不懂的梗还会问他儿子，这个梗他昨天刚好看到，不禁爽朗一笑，“我知道，怪可爱的。”
　　“不是，怪怪的。”
　　全班哄堂大笑，老李自知自作多情也不恼，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老李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老李清了清嗓子，“我们班有两个同学进了数学竞赛决赛。”
　　“哟，恭喜风哥，恭喜谢淼。”虽然老李没有宣布，但其他几人都猜到了会是谁，见老李没有反驳就更加确认了。
　　风烨看向谢淼，恰好此时谢淼也正看着风烨，风烨用嘴型说：“要求。”
　　谢淼轻笑了声，说：“好。”
　　＊
　　胖子他们说要为两人庆祝一下，风烨以并不是决赛，没什么好庆祝的为由拒绝了；胖子他们说好久没出去聚过餐了，强烈建议一起去搓一顿，风烨以要回家喂猫为由拒绝了；胖子他们又说好久没见过小馒头了，要一起去喂小馒头，风烨以小馒头不想理他们拒绝了。总而言之，胖子用了千奇百怪的理由想一起聚一顿，风烨又以百怪千奇的理由给否决了。
　　放学后风烨甩开胖子他们，拉上谢淼跑了。
　　胖子看向两人的背影，啧了几句，“唉，男大不中留。”他又回头看向其他两人，没想到其他两人也溜了。
　　风烨和谢淼回到风烨家里，谢淼环顾了下风烨家里，“你这个地方可不太好施展。”
　　“施展什么？”风烨放下书包去厨房。
　　“你不是说要和我打一架？”
　　风烨拿啤酒的手一僵，“我可以换个要求吗？”
　　“可以，什么要求？”
　　风烨没有回答，将啤酒放到桌上，和谢淼面对面坐着。
　　谢淼皱了皱眉，“庆祝不一定非要喝酒。”
　　“这是意料之中的，有什么好庆祝的。我只是需要喝酒。”
　　“需要喝酒？”借酒浇愁？谢淼也为自己开了一杯，“如果你要喝，我陪你。”
　　风烨夺过谢淼手里的啤酒，“不，我喝酒是壮胆的，你需要保持清醒和理智。”
　　风烨就这么一罐一罐地喝着，谢淼就这样一罐一罐地看着他喝。
　　“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风烨说。
　　谢淼眼神一窒，看向风烨的眼神带着些不可思议。
　　风烨演算过他的所有反应，唯独没想过是这个表情，他腹诽：有这么惊讶吗？我喜欢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风烨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喜欢你。”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害羞，两坨酡红攀上了风烨的脸上，晕染在他的脸颊处，少年半敛着眼皮，眼睛并非黑白分明，更偏向棕色，带着半分醉意的朦胧感，若是细看又会觉得他还有几分清明。
　　在谢淼猜测风烨是醉了还是还留有几分神智的时候，风烨抬眸，撞进了谢淼的眼神里。
　　一瞬间风也止住了，空气像是凝固了般。谢淼的呼吸停了一瞬，随之便是疯狂的心跳。
　　“你想好了？没有回头路了？”他疯狂按压下那股悸动，在脑海里百转千回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并不是我的一时冲动，这个事情我已经谋划了很久很久，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风烨推开桌上的瓶瓶罐罐，爬到谢淼那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淼。
　　谢淼拼命地告诉自己要理智，但嘴巴好像不受他自己控制。
　　“跟你一样。”他说。
　　“你也想好了，没有回头路了？不行，你没得选择了，我都听见了，你也喜欢我。”
　　“我从来都只有一条路，只要你不走，这条路上就永远有你。但你不同，你还……”
　　“我只想走这条，有你的这条，谁劝都不管用，再劝揍你。”
　　风烨说完就低下头去，手轻轻捏住谢淼的下巴，让谢淼仰起头来，轻轻地吻了下去，先是亲了亲他的唇部，然后又吻了吻鼻尖，额头，脸颊，最后又回到唇部。谢淼仰着头任由他在自己脸上乱啃。
　　“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谢淼手轻轻一推，另一只手护住风烨的后脑勺，将风烨压到桌子上，他亲了亲风烨的嘴角，然后慢慢将唇移到中间，两唇相对，他用舌尖轻轻一撬，撬开了风烨的贝齿，舌头长驱直入扫荡了风烨的口腔，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在风烨嘴中荡漾开来。
　　他在风烨耳边，缓缓说：“我也早就想这么做了。”说完后亲了亲风烨红透了的耳根。
　　他的声音低沉，配上轻缓的语速，酥酥麻麻地打在风烨的心里。
　　风烨觉得被人随便这么一撩拨就害羞得不要不要的，有损他校霸的尊严，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然后乘谢淼不备，两腿夹住谢淼的腰，用力翻转，将谢淼反压在了一旁的墙角，他从谢淼身上跳了下来，来了个壁咚，另一只手抓住谢淼的衣领。
　　“还有，你以后不准离开我。”口气颇为霸道。
　　“不离开。”谢淼揉了揉风烨有些凌乱的头发，笑了笑。
　　之前他的世界什么也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抓紧的东西，他怎么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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