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开审
待穆西的马车在门前停定,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储君的仪仗也在其中。
“殿下。”内侍在姚浠銮驾前立定,“颜小姐已经到了。”
这天是刑部审查穆西的日子,由于涉案者身份特殊且只是宁家一面之词,并没有人敢前往颜宅把她拘禁于牢中,好在穆西并未拒绝前往刑部受审的要求。
如同往常一样,她只带着三两个侍从。
宁启达还在太子仪仗之后,远远的他只看到一个女子从那没有半点多余装饰的马车上下来,而重重羽扇龙旗终究是遮挡住他的视线,他甚至还没看清那灰色裙角上的暗色花纹。
作为告发者,今天宁启达亦是旁听,他刚欲上前,就被立在他旁边的荣世子拦了下来,冲着同僚摇头,白进小声道,“殿下还在那边呢。”
宁启达细细一看,果然见着那灰色衣角旁边还有一抹暗绯——那是姚浠的常服。
早前在南海郡他就听说过那个传言,本来以为那只是风流少年的一段迷恋,徐元皓谢梓勋均是出身世家的大儒,教出来的徒弟没人倾心那才奇怪,储君博爱,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从未见过穆西的中年官员甚至觉得白家在对后宫的事情上过于残忍,直到来到京中,宁启达才明白荣亲王府那样做不是没有道理,颜穆西在都城中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了他人的想象。看起来好似不可能,她却做到了。这对一心要将女儿送上后座的白家来说的确不算是好消息。
好在颜穆西的近身侍从投往朵萨并不是空穴来风,在邻国的官方记载中甚至写明了那个叫做许周的男子是因何升迁、因何受封。
其实久在朝中,厮混于这名利场中的又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家奴叛逃而被牵连,只因为她是某些人的眼中钉。宁启达跟在内侍后面,远远的,他还能看见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只不过是小案,殿下何必出宫呢?”穆西淡淡道。
若是别人,姚浠早已将这当作了微嗔似的调笑,然而他却无法忽略她眼底的微凉,少年时的期望寸断,在将心情重新拾起时已经带上了些些苦意。
“南荣迦华即将来宣,我也不曾想到宁家会把这种事情直接在早朝时说出来。”
“殿下。”穆西顿住脚步。
因为她的动作,身后还拿着种种礼器的侍从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即使没有前两天的事情,白家也会另找借口的。”她垂首,细细打量着檐下那株盛开的牡丹,这是刑部提审特殊犯人的地方,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两人不止一次一同走在这条路上,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以被审者的身份出现吧,许久以前,穆西就有着这样的想法。
当她毫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时,姚家的那对堂叔侄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哭笑不得来形容。
姚潜还以一贯没心没肺的语气说怎么可能。
昔日的预言终于成真,连穆西都不得不感叹世事的无常。直至今日,她根本没有弄清楚白家对她不明不白的仇视来自何处,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不应爆发这样的争斗才对,纵使东宫——如果她对东宫有意思,完全可以把白家郡主变作倒贴的笑料。
真是一群疯子,穆西轻轻抚掉花瓣上的半点泥斑,动作轻柔。
姚浠注视着廊下的沉静女子,往日种种历历在目。
他本以为当年她在回廊上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玩笑,不想一语成谶,当年的笑语已经变成了事实。
他从未忘记少年时在心中暗暗许下的承诺,情势多变,虽不愿承认,事实始终无法改变,纵使拥有半壁江山,他亦无法护她安康宁和。岚山上在朦胧白雾之中延绵不断的粉色桃花又出现在面前,素音阁中轻灵优美的乐声犹还回荡耳畔,只因为一点温暖一点宁静,他不惜将她引荐给自己的祖父,那时他只远观少女日益尊贵,心中大概也是高兴的吧。
然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白妃还好吗?”穆西问,自从白芸怀孕的消息传出,丽端殿就被严格的控制起来,就连她的人也不能打探到半点消息,唯一确定的就是宫内此举并无恶意,章帝虽也忌惮着白家,却不曾亏待这位名义上的儿媳,说到底,那位陛下还是没有毒辣的特质。
“还好。”姚浠回答,“其实……”
“使用术法本来就极为折损阴德,对普通人更是如此。”穆西笑了笑,“那个孩子,殿下还是小心护着些吧。”她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一半的真相,毕竟那不是她的事情,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若要帮忙,她的确还有余力,不过那毕竟不现实。
姚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如穆西所说,白妃的情况的确不算好,不管面前的是谁,那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真说能狠下心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天荣亲王回府之后就病倒了,接下来南海就来人状告穆西,往来之间在京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穆西与荣亲王府的对掐,双方不过才摆出一招一式而已,不过这势头已经隐隐有了不能共存的架子。
穆西手中有先帝馈赠的令牌,拿着这东西别说是王爷就算是今上也得老老实实的双膝点地,威力虽大,终究是给了外人恃宠欺人的印象,相较之下,白家的招数就要高明许多,钟鸣鼎食之家传承数百年,情报网更是遍布行光各地,只需稍稍运作,就已经收到了不坏的效果。
姚浠本可毫无顾虑的站在穆西这边,一如许多年前的那样,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到白芸,毕竟她会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母亲。
穆西轻轻摇头,姚浠与他的父亲都过于宅心仁厚,若此时遇到这种情况的是端帝,大概要好上许多吧。想到老人临终时的嘱托,她轻轻蹙眉,这种事情竟还推不掉了。
“殿下先过去吧。”在路过东侧花厅时穆西这样说。
“好。”姚浠点了点头,他无奈的笑了笑,还是转身离开。
见穆西只带着两名侍女离开,宁启达开口,“是因为不想站在那里接受师傅的跪拜才暂时留在花厅吗?”如此看来这位颜小姐也算是至孝了,宁启达看了眼面露不忿的荣世子,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当所有人齐聚一堂,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终究是留了情面,在看清那厅中布局时宁启达不免有些失望。储君坐于帘后权作旁听,两位主审官正是执掌刑部十数年的谢梓勋与与此事并无太大关系的徐元皓,而颜穆西的座位此时还空着,那正是仅次于主座的地方,此时她还未入座,只在自己两位师傅身边笑嘻嘻的说着什么。
“上位者需统领全局,审时度势,无论为君为臣,皆该为大局考虑。”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被听见,穆西转过身来,她敛去面上笑容,“宁大人,你说是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