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他太流氓[破案]

　　司南的语调带着明显的嘲讽，那人也不恼，说话的声音里意外地带了一些愉快。

　　“当然不，你不会做这个选择的，因为你一直自诩是个好人。”他笑，“但你有没有想过，好人的反应绝对不是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而是强烈要求放了他们。那时你才五岁，我的司教授，那不是一个正常孩子的反应。不不不，”他的音调上扬，透着几分得意与骄傲，“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你比他们优秀，你是天生我类。”

　　司南冷笑：“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想让我想起二十二年前的一切，又能如何？你想要什么？不妨说来我听听。”

　　“当然是你，我亲爱的司教授。”那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仿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司南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哦？要我做什么呢？要我认输匍匐在你的脚下？要我承认你的强大并为你所做的事情喝彩？要我辅助你，成为你？”司南冷哼，“你大可试试看。”

　　那人轻笑出声：“你会这样说，我并不意外。但你说的那些还不够，司南，我不要你的臣服，我要你看清这世界，看清你自己，然后心甘情愿地走到我身边。我要你的一切都属于我。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司教授，表演开始。”

　　祭坛房间内的铁笼被打开，芮心从里面走了出来。司南的目光定定地放在芮心的脸上，那不是失去神智的呆滞，而是陷入某一种情感之后带来的反应迟滞。然而这种情绪很显然是震惊过后的恨。

　　芮心缓步走到芮文所在的玻璃罩旁边，玻璃罩缓缓打开，直到芮心走进去才重新合起。

　　芮文被手术束缚带固定在床上，此时此刻依旧没有醒来，芮心定定地看着床上的芮文，眼底被泪水盈满，然后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让我们看看，司教授第一次选择了走左边的通道，那我们就从左边注射开始。”那人的声音一落，只见玻璃房内的电子仪器指示灯亮起，捆缚着芮文左臂的注射针进行推入。

　　几秒后，床上的芮文忽然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口中发出呜咽声，犹如陷入梦魇，却无法从中醒来。

　　“哎呀，司教授选择的药剂里，没有让他清醒的成分哎。”那人轻笑，“芮心，他不会醒过来，你想做什么？哦不不不，不是你想做什么，我们说好的，按照司教授的指示来，那么我们来看看，司教授接下来的选择是什么？”

　　“直走。然后听了老伯的话，一路向左。嗯，芮心，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芮心一动不动只是红着双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芮文，身旁的机器正在缓慢移动向她，司南皱眉：“怎么样，能否找到关闭射线的方法。”这话显然是对耳机另一头的傅沉川说的。

　　密室外，傅沉川皱着眉看着里面的情况：“司南，再拖一会儿，老关正在努力。”

　　司南看着芮心通红的眼睛，为什么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甚至是自己的爱人。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是芮心不知道的，而这件事刚好被那人利用，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告诉了她。可究竟得是什么样的谎言，会令芮心恨他恨到双目通红。

　　“傅先生，他们之间有恩怨。芮文和芮心。”

　　傅沉川盯着监控视频里芮心的状态，目光一暗：“关于他们的资料我们目前短时间能够查到的，就只有刚刚给你提供的那些。剩下的，司南，只能靠你了。”

　　靠我？司南内心有些想要苦笑，那就是靠猜，靠推断了。这种眼神，出现在女人身上，无非两种，要么血海深仇，要么初心已负。他回想起此前傅沉川给过的关于芮心和芮文的资料，能够跟这种情绪相关的重要时间点，他大概心里有了数。

　　那么首先，必须要让芮心冷静一下。

　　司南环顾四周，目光定在右边的监控上面：“等等。”

　　移动中的机器果然因为他这一声停了下来，那个声音继续通过扩音系统传来：“怎么，司教授有别的指示？”

　　“你既然要我来做这个观众，那么至少要尊重观众的兴趣吧。”司南提起嘴角，直视着摄像头，“两名演员完全没有交流就靠单方面演出结束表演，是不是太不精彩了。”

　　“呵，果然是我的司教授，你说的对哎，好好的对手戏变成独角戏，没意思的。”

　　“还有，”司南继续道，“远距离观看没劲，把这个撤掉，我要过去看。”司南指了指面前的射线，“反正你还有个防弹玻璃的罩子，我并不具备导弹的功能。”

　　那人闻言笑出了声：“我的司教授，你果然还是这么有趣。”言罢，随着一声机械按钮的声响，眼前的射线层层撤去。司南顺着眼前的路走到玻璃房前，里面的芮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反应，抬起头看着司南，眼神里的绝望让司南看了个真切。

　　“你对他感到绝望，”司南看着芮心，语气平静无甚情绪，“你恨他，所以你打算杀了他，但你又爱他，所以你打算跟他一起死。”司南冷笑，“那还何必纠结，为什么不动手？你是在权衡，你对他的爱和恨，最终哪一个能够胜出么？”

　　芮心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难道就不想听听他的解释？不想让他给你个理由，如果他仍旧选择欺骗你，你不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杀了他？！”司南的眼神里带着轻佻，提了提嘴角，背靠在玻璃房的外围墙壁上，看着监控：“我要他醒过来，我们来看对手戏吧。”

　　白色的医疗机器指示灯再度亮起，随着右臂上的注射器推入，芮文缓缓睁开眼睛。他尝试着张了张嘴，长时间不说话导致声音嘶哑发生困难，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很显然他知道自己应该向芮心辩白些什么，那很可能意味着，刚刚他们的对话，和芮心对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不能醒来回应。

　　“心心，你别这样，我……”很显然，他默认了芮心在心中为他定下的罪行。

　　芮心的声音同样沙哑，还带着紧绷的颤抖，仿佛稍微放松神经，就会全盘崩溃一般：“是你做的。你并没有否认，所以真的是你做的。”

　　芮文狠狠地皱着眉，咬住嘴唇，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在手术床上。

　　“十年，你骗了我十年。让我感激你，让我把你当成唯一的依靠。我把我的杀母仇人当成自己唯一的依靠十年，甚至不顾世俗的眼光想要陪你这个变态过一辈子！”芮心的情绪越发激动，她伸出手指着芮文，“你怎么会这么恶毒，十年前你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恶毒！”

　　芮心崩溃一般地尖叫，然后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妈，妈我对不起你。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想到一个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孩子，会是杀害你的凶手。妈，我怎么这么蠢啊！”

　　事情到这里，已经不必去猜，结果分明。

　　芮心站起身来，走到那台机器旁边，看着芮文：“看在我爱过你一场，你选吧，想要怎么死。”

　　司南看着机器上的按钮，没有任何标识，很显然，是之前那人已经教会了芮心如何操作，外人无论如何不能看出其中内容。

　　此时此刻，司南明白，无论芮文怎么辩解，都没办法熄灭芮心心中的恨意，那么想要从芮心的手下救出芮文几乎变成了不可能。除非他能够进入玻璃房，而在那人的严密监控下，司南做不到。

　　“心心，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后悔了，所以才不顾一切冲进去把你救出来，心心，你相信我，后来我已经尽全力去弥补你了。我想要给你全世界最好的，我一直在努力你感觉得到的。”

　　芮文这样的辩解，在芮心此刻的仇恨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出于对芮文的爱，芮心果真有一刹那的迟疑。

　　司南的目光望进玻璃房内，房间只有一个出口，只有从内部操作才可以打开。而如果他想要进去，就势必要让那人开口。

　　“她似乎下不去手，”司南看着监控，“因为一名阴童的背叛，屠爻族灭族。因为芮文的背叛，芮心失去至亲。嗯，勉强匹配的上。不够精彩。”

　　那人没有应，只是玻璃房内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两支玻璃针管重新悬在芮文的两只手臂上方。

　　“机器里只剩下两种液体，左边和右边，要精彩，我给你，司教授，”那人的声音不复刚才的调笑，变得阴沉森冷，“接下来由你替芮心做个选择吧，左边还是右边，一边致命，一边平安，如果你不选，那么就左边给芮心，右边给芮文。我相信芮心不会有意见的。”

　　能够有人帮她做出最后的选择，对于已然生无可恋的芮心来说，当然是好的。那人赌的就是这一点。换句话来说，芮心正在等待有人为她做出选择。在情绪的高度奔逸的状态下，普通人是不存在理性思维的。

　　“司南，冷静。”耳机里传来傅沉川的声音，“我正在想办法进去接应你，无论如何，不要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司南握紧拳头。

　　“不选么？你并不是个警察呀，司教授，你可以选的，找到属于你的道德制高点，然后俯瞰他们就行了。你是在我的逼迫下做出的选择，是他们要你为他们做出的选择。”那人的声音犹如魔音穿脑，将跳动的撞锤塞进司南的大脑中，不断敲击着他的神经，他不由扶住额头，以抵抗其中传来的痛楚。

　　“左边还是右边，司教授。时间不多了。你本来也不是很在乎他们的生死的，芮文是罪人，终究是要死的，那么你要不要救救芮心啊，如果是她动手的话，那么她也会因故意杀人毁了一生的。这里唯一能够免除责罚实行杀戮的，只有你啊。”

　　“用你一贯理性的思维思考一下，你就会明白，你是唯一的出路。”

　　他说的对，司南开始下意识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似乎只要自己做出选择，整个局面就会豁然开朗。谁都不用为死亡负责，或者说都将有一个道德能够接受的安全点，而他再度掌握了生杀大权，从被选择的状态调整回选择者。这不是很好吗，是啊，很好的。

　　司南神情略有恍惚，就在这一刹那，耳畔传来傅沉川的声音：“司南，你不是刽子手，你不是！”

　　声如水滴平湖，将嘈杂的世界一扫而空，只剩下清脆的滴落声，还有荡漾在湖面的涟漪。世界是干净的。

　　司南缓缓睁开眼目光定定地方在那两种液体上，针管是钢制，肉眼根本无法看出二者的不同。他看向那个白色仪器，如同一个静默的旁观者，但又是冷酷的行刑者。司南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刚刚仪器固定两个针管时的画面，右边的仪器槽内，有焦黑的痕迹。

　　“左边。”司南在滴答作响的倒计时声里，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那人笑了，然后白色仪器果然将左边的液体推入芮文体内。半分钟过去，芮文安然无恙。

　　密室内外的人顿时都送了一口气。

　　但司南知道这还没完：“选择我做了，戏也该落幕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让演员退场了。”

　　“当然没问题。”那人话音一落，只听见玻璃房内传来芮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司南心下一凉，他知道来不及了，他刚刚所有的注意力被那个人所牵引，忽略了芮心的心理活动。只见芮心一跃而起，将另一针管的液体注入了芮文体内。

　　顿时，玻璃房内发出芮文生不如死的痛呼，那液体顺着他的血管而入，迅速腐蚀了他手臂上的血肉，呈现出焦黑的痕迹——浓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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