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我相爱如初

　　人和人的缘分其实玄妙得很，著名的六人理论告诉我们，改变陌生人的属性其实简单得很。就像当初陈为对欧阳默的了解其实不算多，比陌生人多那么一点点而已，从样貌上并不能第一时间判断出他和欧阳敬的关系，所以当这个男孩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如何看待同性恋人的时候，他客观且毫无保留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爱是人的本能，没人规定必须异性相吸，遵从本心罢了”
　　“那爱情可以凌驾于亲情和责任之上吗？”
　　“亲人间之所以可以长久的保持一种稳定的关系，是因为我们用信任和包容去关爱彼此。人活于世，痛苦常伴，快乐瞬息，我很幸运，有支持我的家人。但这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效仿，年轻人，别太着急给自己做一个特别的设定，毕竟这条路并不寻常。”
　　“你们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陈为记得欧阳默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看得出他是个家教很好的男孩子，正因为此他似乎很难痛快的表达自己的愤怒。于是他斟酌着措辞来质问，看起来像只生气的小狮子。
　　“年轻人，如果你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我很抱歉”陈为颔首准备离开。不是第一次遇到质疑他的人，他长久的爱着一个人，这本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只是他的爱人是个男子，这段关系摆在光天化日下显得刺眼而怪异。年轻的时候他会说这是他个人的事情并不需要别人来品评，但一路走来，那些不可触碰的东西横在他和欧阳敬之间，爱人相貌如初，心却满目疮痍。他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但却无法给其他人选择的勇气。
　　“请留步，我来找您，是为了我的母亲”
　　陈为微顿，回头重新审视眼前的男孩儿。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唯一让他熟悉的原来是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喜的时候秋水含情，怒的时候深邃犀利，那双与欧阳敬近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让陈为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你是默默吧”陈为试探着问。
　　“……”男孩沉默，算是认可了他的猜想。
　　“你其实更像你的母亲”陈为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还是忍不住替他难过。
　　“陈，叔叔，我想知道关于您和我父母的事情。我在母亲的日记里读到过您，她把您当成是很好的朋友，我甚至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有您在，母亲也许就可以从失去父亲的伤痛中走出来，好起来。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居然”
　　“默默，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知无不言，只是这其中也许有令你难以接受的事实，你确定是现在吗？”
　　欧阳默郑重的点头。
　　“好，你的父母相识于话剧社，他们在舞台上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最佳人选，在台下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你知道吗，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不是离得够近就可以相互取暖。我们寻找爱人，实际上是在找一个灵魂相依的归宿。生活在这个时时变化着的世界，每个人都是孤单的，茫茫人海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弥足珍贵。”
　　陈为回国不久，语言尚不能运用自如自然闹了不少笑话。但是他手边带着画笔，如果实在说不清他就让别人看图理解意思。人和人的交流有时候并不一定需要语言，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识，欧阳敬却总能第一时间领会他的意思，自然而然的成了陈为的第一个朋友，帮助他开始陌生环境的生活，带着他走进人群施展才华。陈为有过感情经历，所以对欧阳敬的喜欢并不是情到深出而不自知，不言明只是怕吓到那个人。
　　“我可以坦然接受爱上同性这个事实，可你的父亲却选择走回传统，我理解，我尊重，有过一段经历我心足矣。”
　　“可是事实上你并没有做到”欧阳默心里被他的话勾出愤怒。
　　“默默，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的父亲，他真的尽力了，也许有一天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知道爱情是什么。我们再次相见真的仅仅是个意外，诚然，对他的牵挂一直是我心底的伤，但只要他快乐我真的无所谓”
　　欧阳默不想知道他是否在撒谎，事实就是，一岁后的欧阳默永远失去了父亲。
　　“你对我母亲就没有愧疚”欧阳默问陈为，其实他更想问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默默，你的母亲什么都知道。知道你父亲并不爱她，知道你父亲和她在一起并不快乐。可是她也是痴傻，相信日子久了他就会变，相信有了你欧阳敬就会永远的留在她身边。孩子，不要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耗费时间，最终只是伤人伤己”
　　“难道我母亲的伤痛就是咎由自取嘛”
　　陈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个孩子延续着欧阳敬的血脉，爱屋及乌，他甚至愿意倾其所有保护着，可是他非得将自己血淋淋的遭遇摊开来讲清楚，这让陈为左右为难。有时候他真的不懂小雅，为什么草率的生下这个孩子，站在自己的角度，她不止咎由自取而且可恶至极。
　　“好了，很抱歉打扰您，我只是想为母亲做点什么，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记得的人也只剩父亲和我。我希望父亲能去看看她，可是我始终无法面对”
　　“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转达”
　　“谢谢”
　　陈为想象不出欧阳默到底是怎样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他似乎在试着理解父亲母亲，又本能的抗拒，不那么任性的少年让人格外心疼。
　　很长的一段时间，欧阳敬和儿子都客气得像路人，甚至于有很多事情需要陈为代为转达。
　　欧阳默很矛盾，直到母亲去世那一刻他才真的感受到什么是失去。那是生命缺少了一块的痛，无法弥补只能慢慢学着适应。关于父亲，无论他是怎么样的人都改变不了他们血脉相连的事实，曾经的敬爱也好，知道真相的怨恨也罢，只要父亲还在自己就不是孤儿。朋友的真心相待让欧阳默感怀活着的美好，苏赋的出现让他萌发了情爱的念头，他想做个平常的人，这样真好。
　　欧阳敬惊喜于儿子一系列的变化，能坐在一张桌子前吃团圆饭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想问问原因却终是无法开口，最后是陈为的画册给了他答案。
　　“他的爱人也是一位？”欧阳敬看着画中的儿子试探。
　　“我没有看到，只是知道叫苏赋，是个女孩子”陈为在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
　　欧阳敬微停了下手，“我是问也是个画师？”
　　“哦，那不是，是个建筑系的女孩子”成为还是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感觉画技还是很青涩”欧阳敬把话题拉回到画。
　　“嗯，是个画技还很青涩的女孩子”陈为语气里已经有了藏不住的笑意。
　　“你这个人真的是”欧阳敬有被说中心思的羞赧。
　　“你个伪君子，在我面前何必装腔作势，我会认真的看看她，你的担心我懂”陈为轻轻的说。
　　欧阳敬看着他不说话，有的话不能说，你懂才好。两个男人能这样长久的生活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呢，不过一份真心两厢情愿而已。
　　陈为看到苏赋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欣慰，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就是这样的普通才是欧阳默更需要的吧。
　　“陈教授，您看起来真年轻，帅”苏赋弯着眉眼赞叹。
　　“比你画里的小朋友还帅？”陈为逗她。
　　“呵呵，他嘛，万年冰山脸不如您和煦如朝阳啊”
　　“平时也用这些话哄他吧”陈为还挺喜欢这丫头。
　　“不不不，他才不吃我这一套”
　　“他应该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不说不等于不懂”陈为想起欧阳敬。
　　“哎，陈教授，您好厉害啊，是认识他嘛？不对啊，认识他的人恐怕也不知道他这个性子吧”苏赋疑惑。
　　“我从你的画里看出来的呀”陈为想着，果然父子俩一个样。
　　“我的画？可是！”
　　“好了，我问你个事情，想不想以你画中的人为蓝本设计一副主题像”
　　苏赋眼睛一亮，但是随即又暗下去，“我行吗”
　　“为什么不行，我可以协助你。先慢慢构思，然后我们来讨论”
　　“真的嘛，太好了，谢谢您，陈教授，您人真好。”苏赋歪着头笑。
　　看着苏赋，陈为百感交集，作为长辈，他替欧阳默骄傲，这个孩子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他用真诚对待生活，生活自然会回报他喜乐祥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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