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绝:云画君颜

作者:文昔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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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梦二


      云忘忧低着头,眼神迷茫,嘴角扬起了怪异的弧度。碧落剑寒气凛凛,蓄了强大的灵力,再次冲向洛君良。洛君良眼中失望和痛苦的目光交织,一时愣怔在原地。溶月情急之下奋力推开他,碧落剑擦过了她的脸庞!

      紫色的薄纱断裂,飞舞盘旋在空中。溶月捂住流血不止的脸颊,一把夺过洛君良的月渡剑,指着云忘忧愤声道:“你疯了吗!你睁大眼睛看看他是谁!”

      云忘忧迟滞地抬起了头,目光涣散地看了看溶月,轻而易举地挑落了她手中的月渡剑。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只手持剑刺向麻木的洛君良。

      溶月挣扎着,将月渡剑踢到洛君良脚下,艰难地唤洛君良道:“洛公子……快……杀了她!”她眼见着碧落剑逼近了洛君良的胸口,痛苦的窒息感传来,脑中开始出现幻象,眼前一黑,知觉开始丧失。

      她恍惚间看见洛君良起身持剑,站在了她面前。

      颈间的压迫感慢慢消失,溶月意识开始清晰,她的手从脖颈间松开,目光看清了面前的二人。她蓦地站起身,猛推开云忘忧,指着她对洛君良道:“她想害我们!”

      洛君良扶住摇摇欲坠的云忘忧,道:“溶月姑娘,你被梦魇困住了。”

      “什么梦魇,方才她明明要杀了你我!”溶月急怒攻心,“云忘忧!你……”一语未了,她口中流出了鲜血,溶月抬手擦拭,才惊觉面纱好好地覆着,脸上也没有任何剑伤。

      “溶月,我们都被困在梦魇里了。”云忘忧持剑迈步,“赶快找到剩下的人,助他们破梦!”

      暗黑的森林里间或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溶月恍然醒悟过来,跟上他们。心道:“竟然连梦师都无法招架这个梦魇吗?造梦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们三人陆续在林中碰到了被梦魇缠身的朝华门弟子和暮苍派门人。若是灵力没有受限,溶月只需轻松结域破梦,现如今只得各个击破,一一唤醒。她手中施法,破开障碍,直达入梦人的梦魇。这些人接二连三的苏醒过来,跟随他们继续找寻走散的人。

      幽暗森林的中央,一袭黑袍的人与浓墨般的夜溶在一起,像是与黑暗伴生的幽灵。他向旁边的人附耳,邪魅道:“我为你们造的这个梦如何?他死了,你就能活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仁慈?”被他制住的人瑟瑟发抖,不住地摇着头,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黑袍人将他们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肆无忌惮地狂笑了起来。

      溶月在幽林里辗转,始终没有找到星阑涧的人。除了他们和贺廷宣,其余的人都已经解梦破困。洛君良和云忘忧唤着贺廷宣的名字,一直找到森林腹地。

      黑暗的夜里,视线不明。溶月踢到了一个人的身体,她大惊失色,退了几步,那人身上紫衣的金线与头上的银冠闪着微弱的光芒,溶月呼吸凝滞,将他扶起来,急声唤道:“师兄!”

      星维浑身染血,缓缓地睁眼道:“快去救人!”

      云忘忧和洛君良已经抢先一步,飞身入林。贺廷宣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上,手中断鸿剑的剑尖只消一寸便没入了他的心口!他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神思抽离。洛君良指尖点在他穴位上,贺廷宣才慢慢回了神,喃喃道:“小辰辰……”

      云忘忧神色悲恸,脚步异常沉重地走过去,轻轻搂起了溶辰凉透的身体。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释然的一抹笑,可那双大大的眼睛已经永远地阖上了。

      贺廷宣惊醒,匍匐着过去接过溶辰,不可置信地拍着她的脸颊,将体内残存的灵力渡入她体内。反复多次过后,他抱着那具了无生息的躯体,嚎啕大哭起来。他魔怔地一遍遍唤她的名字,将她搂得紧紧的,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怀中冰凉的身体。

      溶月无言地看着他们,眼中的泪悄然滑落。星维沉痛道:“我破除梦魇之后,遇到了他们。贺公子进入了辰师妹的梦境,我施法也进入之后,遇到了梦境里的黑袍人。他制住了辰师妹,逼迫贺公子引剑自绝。我欲破解梦魇,被黑袍人重伤,打出了梦境。”

      溶月咬了咬牙,平复情绪许久,才镇定道:“梦境主人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便只有自毁性命强行破梦。溶辰为了救他,绝了自己的生路。”她俯下身,握住溶辰冷冰冰的手:“我师妹从来都是那样胆小的一个人,走出这一步大概用了毕生的勇气吧。”

      溶月手中运灵,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涌出,溶辰的魂魄都已经彻底散了。

      贺廷宣哭得涕泪满脸,抱着怀里的人喊道:“小辰辰我还没有带你去看雪呢,你别睡呀,我带你回梵音神山……溶辰溶辰……你醒醒!你看看我呀……”

      任他如何哭喊,怀中的小小少女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躯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化作了无数翩飞的幻蝶,照亮了一方黑夜。那些紫蓝的蝶飞向天际,逐渐隐没。贺廷宣手足无措地去抓那些幻蝶,可凭他怎么努力都抓不住,有关溶辰的一切都在他的指间慢慢流失了。

      地上遗落了一只银钏,不知是不是夜风拨动了它,银铃叮铛响了半声。贺廷宣将它小心地托在掌心,啪嗒的眼泪滴落其上。他抚摩半晌,无比珍视的把它放在了怀里。

      所有的梦魇已破,他们身处的这个空间瞬息万变,幽暗的密林再次消失,所有人沉入了地底深处,暗无天日的深渊尽头。

      暮苍派的弟子手举符箓,暖黄的火焰亮起,他们正踏在遍地的尸骨堆上。

      破碎不堪的骨架到处散落着,里面寄生着些不知名的小虫。密闭的巨大空间里满是腐朽的气息,充斥在鼻间。他们谨慎前行,走过了延绵很远的尸地,出现在尽头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无数头骨垒起来的巨大人形躯体。每一个头骨的眼眶都正对着他们,那黑洞般的眼眶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睁着。四下寂静,他们走到了这具躯体后面查看有无出口,回身的一刹那,只见那些头骨都齐刷刷地转了过来,与他们赫然对望。

      数道符箓从暮苍派弟子的袖中飞出,道道紧贴在那具诡异的躯体上。寂静地燃烧片刻过后,无声地熄灭了。

      乔远征冷哼,一声令下,尖锐的嘶鸣声响起,数十支破空矢插入了那具庞大的骨躯。咯咯的声音作响,这具身躯分崩离析,垒砌的头骨开始滚落。头以下的躯体已然全部崩裂,只余一个巨大的头颅。

      所有人屏气凝神,周遭是绝对的安静。乔远征不以为然道:“就是个空壳子,紧张什么!”

      伴随着他的话音,低低的嚎叫开始从那个头颅里传来,乔远征脸色一变,故作镇定地取箭搭弓。所有人凝神戒备,那阵嚎叫并没有停息,地上巨大的头颅抖了抖,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开始有东西拱动,像一股黑烟窜了出来。

      丝丝缕缕,越升越高。

      低沉的嚎叫声变成了凄厉惨绝的尖啸,像刺痛的魔音贯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以手捂耳,那阵利啸几欲刺破他们的耳膜。

      风云突变,无数的死灵虚体黑压压地盘踞在了他们上方!

      箭矢齐发,穿破虚空。那些死灵开始四下散开,堵截了他们的去路,雪白的拂尘横扫而出,打散了死灵的虚体。地上散落的头骨开始齐齐震动,悬浮在半空中,发起了攻势。

      剑气大作,劈碎了一地骨屑。死灵重新汇集成虚体,牢牢地裹缠住了他们。星阑涧的人灵力大减,结出的幻灵之境已经不能牵制住,所有人被死灵拉扯撕咬,拖到了深渊一侧。

      万丈深渊之下,是无尽的黑暗,是吞噬一切的修罗炼狱。

      他们拼命挣脱死灵的禁锢,却被缠着离深渊越来越近。云忘忧拼尽全力,最后一搏,将全身的灵力都汇到了右手上,一掌推开了洛君良。洛君良周围的死灵被这一股强劲肃杀的力道震开,溃散开来,洛君良得以安然站在平地。

      碧落剑呼啸着穿过困住其他人的死灵,剑气割开了他们身上的束缚,可是一眨眼,那些死灵又聚拢在了一起。

      云忘忧堕入无边的深渊,无数双手从地底伸出,拉扯着她,撕咬着她,要让她万劫不复。

      她神色孤绝清寒。只要他能活着,也好。

      周遭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可是她却看见了极目的雪白,是将死之时的幻觉吗?她看见了皑皑白雪之中落泪的少年,听见他对她说:“阿颜,不要忘了我。”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有两个人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对她道:“阿颜,好好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蓦然睁大了双眼。

      华光倾泻,照亮了幽暗的地底深处。洛君良剑指苍穹,剑身盘踞了刺眼的光华。他的周围流动着萧瑟寒绝的剑气,凝聚成了万千剑灵,一一飞旋而出,斩碎了困住他们的所有死灵。璀璨夺目的剑芒穿破黑夜,直入云霄,震天动地!

      月渡剑的绝境之术——月华生!

      北风狂卷,塞草犹离离。凉叶落,萧索边声静。

      日暮云沙之下,一团耀目的光晕破土而出,渐渐升腾爆裂,剑气震荡辐射方圆十里,激起尘土漫天。

      洛君良以剑支撑,单膝跪地,口中鲜血涌出。

      他怀里的云忘忧衣衫沁血,鬓发散乱,周身遍布大小伤口。贺廷宣眼睛红肿,跑到他们跟前,急道:“师兄,忘忧姐姐,你们怎么样?”

      洛君良摸了摸他的头,艰难地直起身。其余人全都围了上来,溶月一言不发地上前搀了他一把。

      许寒山礼道:“洛公子,今日多亏你救了大家的性命。”他看向洛君良身旁的云忘忧,“忘忧姑娘伤得如此之重……”

      云忘忧从洛君良手里接过碧落剑,面容沉静:“没事。大家先离开这里吧。”

      溶月看了看二人,不经意道:“走出这片荒漠,找个地方暂歇,他们需要休息。”

      许寒山和乔远征各自清点了门人,整装上路。溶月回望了一眼尘土掩埋的地方,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留下了。掩在面纱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决然地扭过头,悲伤转瞬即逝。

      平沙莽莽,水寒风似刀。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们在背风处暂且歇脚。洛君良心事重重,独自站在风口,凝望那一轮长河落日。

      星维走到他旁边道:“洛公子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在此吹冷风罢。”

      洛君良微一颔首。星维神情严肃:“死灵肆虐,若是百年前的鬼族卷土而来,天下又是一场浩劫呀……”

      洛君良沉默半晌,冷静道:“死灵终归是死灵,不是百年前的傦魍。苍烜离火已无,不足为惧。”

      星维略带笑意,点了点头。片刻,又道:“百年前离火焚毁大地,剑宗与灵阙带头清剿,两派领袖因此重伤难愈,早早仙逝。”

      “可我偶听一传言,”星维看了一眼洛君良,“剑圣和灵阙阙主身陨魂消,也没能彻底剿除离火,而是将其封印在了梵音神山,以神山灵气净化。”

      洛君良面色毫无波动:“世间皆晓,离火已于百年前灭绝。星维命主何处听来的此等谣言。”

      星维微觉尴尬,干干笑道:“说来,也是家师在世时提了一句,我不经意间听得。许是他老人家在外面听来的谣言罢。”

      提到星阑涧前任命主,洛君良若有所思道:“令师星流,昔年光风霁月般的人,可惜一朝毁于修炼邪术。”

      “是啊,”星维眉宇间有沉痛之色,叹了口气,“师父死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我当时被他外派出师门了,守着他给他送终的是我师兄和星归。”

      星维缓缓道:“不过,有他俩守着,师父应该是欣慰的吧。”

      洛君良看向他,星维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可掬:“都是陈年往事。洛公子,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歇息吧。”

      渐渐升起的寒月,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黄沙上,两人一起走了回去。

      哽咽的泣声碎在冷夜里,洛君良走过去,将手放在贺廷宣的背上轻拍了几下。这少年手中攥着银钏,鼻头红红的,眼角也蕴湿了。连梦里都是一片伤心。

      云忘忧坐在他旁边,低低地唱起了一段旋律,悠悠远远,婉转空灵。贺廷宣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脸上的痛苦逐渐消融。洛君良眼中光芒闪烁着,定定地看着她,柔声道:“忘忧,你唱的是什么,很好听。”

      云忘忧轻笑:“我也不知道,是一个梦里面的旋律。”

      洛君良与她并排坐着,她沉思片刻:“阿颜是谁,为何我的梦里总是出现这个名字呢?”

      洛君良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嘴唇颤动,过了许久才道:“梦总归是虚幻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或事。”

      云忘忧双眸明澈如镜,看向他,忍不住问道:“我在梦魇里看到了君良的故人,她,因何离开?”

      洛君良低着头,心里一阵巨浪翻涌:“这世间的很多事都没有因果缘由,也许是我和她,注定只有那短短一年的缘分。短到只够看一场花开花谢……”

      他话音刚落,贺廷宣慌乱的声音突然响起。

      “溶辰,溶辰……”贺廷宣手放在胸口,开始不安地呢喃,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云忘忧将外衣披在他身上,眉头深锁:“廷宣和溶辰年幼单纯,本该无忧无虑,却被卷入这波谲风云之中,历经生离死别。”

      她看向洛君良:“前路遍布荆棘,君良,让廷宣回剑宗吧。”

      洛君良颔首:“我已有此意。”半晌,他将月白的宽大长袍脱下,将清瘦的云忘忧裹成一团,只露出个脑袋,靠在他肩头。洛君良眉目英挺,笼上了一抹忧色,双臂环紧了怀里的人。

      云忘忧眼角眉梢都染了云霞,她声音低柔:“君良,怎么了?”

      洛君良脸颊抵着她的发,喉间发颤,终是沉默无言。

      他已经隐隐的预感到了背后之人的目的,前路险恶,他不愿她再涉险,他怕终有一天会失去她。可他知道,深入骨血的责任与担当,是不可能让人畏惧退缩的。他如此,忘忧亦然。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不会去说那些让她回避危险的话。他只会与她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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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血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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