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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知秋
夏天的过去,总让葛青有一种尘埃已然落地的感觉。
聒噪的夏虫将要在这个季节死去,那虚弱的哀鸣也没有它生命最灿烂时聒噪。手中的书其实已经看了两遍,只是总不舍得去归还。
秋季时候,最多就是穿堂不歇的清风。这时的风尚好,说热也不使人发汗,说冷也不必再添衣,算是最舒服的时候了,如果不同暖春比较的话。
葛青觉得真是肆意时候,在翻书之余还摇头晃脑的哼着歌,也不知道手中的书到底又看下去了多少。
小茵在葛青手边伺候着,短短一盏茶时间她便频频看了葛青不下十次以上,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如此反复,便使得本来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葛青,都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异常,于是问:“小茵,你今天是怎么了?又什么心事吗?”
“主子,奴婢有些话不知……”
“说。”葛青在小茵刚说没几个字时就快速打断了她,然后胳膊肘与上半身俱是一转,歪头无奈的看小茵,“每次开头都是这一句话,就不怕我什么时候,给你来一句不当说啊。”
小茵低头偷笑,再抬头时还要一副严肃脸,略微调整语言后正经道:“主子,你需是应该清楚,陛下已经快一个月未曾驾临锦绣宫了。”
“哦,才一个月啊。”葛青显然不是很在意。
“主子!你不能这么不在意这个!你身为后妃,你应当……哎呀,主子,你这样下次可就算是失宠了啊。”小茵倒是真情实意为葛青着想,甚至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奈何葛青烂泥扶不上墙,“不是早就失宠了吗?说是来心疼人的,结果看到你背上的疤便觉得恶心,就连逃走的借口也不愿好好找,给你一个糊弄小孩子的理由,也就是因为他是陛下了。”
“反正,依我看现在正好,受不受宠都没什么所谓的。”本来是怨气破重的话,但葛青不知道怎么说到一半突然笑了一声,之后语气就更加随意。
“对了小茵,我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去看皇后娘娘了?”
“主子!……不是昨天才去请安的嘛。”小茵大叫了声,因为奴婢教训主子这种事是着实大逆不道,所以她只得无奈。末了,还很是担忧的问葛青:“主子,你是不是和皇后娘娘走得太近了?这样的话,后宫中其他人可是会以为,你与皇后同阵营的。”
“有什么不好吗?”葛青眨了眨眼,反问小茵。风吹进来一片黄叶,葛青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住它,翻面瞧了瞧之后,眼尖的看到小茵一脸不岔要说话,就马上就叶片压到手心,迅速开口:“你不要又和我说什么,皇后不值得相交这一类话啊!”
小茵话连续被堵,便抱怨的看着葛青,“你还是知道的啊。”
葛青立马正色,“我当然知道。”
“可是小茵,我觉得皇后应该不是那样子的人。”她先严肃,然后又狡黠一笑,话锋一转,“况且我这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你想想,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失宠了,如果再没有皇后帮衬,以后说不定就被打入冷宫了。”
“可是主子,哪……”小茵还是担心。
于是引来了第三次被打断,简直气成发面馒头。
葛青将书一合悠哉悠哉,“小茵啊,你要知道。就算被利用,也要先有利用价值。”
“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个问题,还真让小茵一时语塞。
葛青摸了摸鼻子,“你看你想不出来吧?若说是以前,我还有那么陛下的宠爱,可是现在陛下已经一个月没有来了啊。而且,你也知道,我出生低微也没什么家族势力,更是无才无貌,哪里又什么东西给人利用?”
“主子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小茵不高兴了,强调道:“奴婢相信,主子绝不是池中之物,有朝一日一定会一飞冲天。所以,主子你千万不要丧气不相信自己。”
“况且你不是……啊,算了。”这一次是小茵自己断了自己的话,话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是真的怒其不争。
葛青看她这个样子匿笑不禁,指了指她,挪移道:“我看你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就该你是主子才对。”
若是以前,小茵听这话肯定是一把跪下了。可现在她和葛青相处已久,自然知道葛青这全然是玩笑话,于是便不理会葛青,盯着葛青一脸气鼓鼓。
她这样引得葛青一时手痒,当下动作跟上思想,伸手对着小茵脸颊一捏。手感是不错的,就是小茵涂粉太多,葛青收回手发现白了一圈。
“不过主子,皇后娘娘最近似乎不太好啊。”小茵气被这一捏捏没了,也冷静回来,想着左右是自己主子,总不能不管吧。
“咦?”葛青倒是对这个感兴趣,一边搓手指一边问:“怎么说?”
“这一个月,陛下不仅没有到主子这里,连皇后娘娘那里也不曾去,而且是连初一、十五都不曾出。如今后宫都在传,说是皇后被陛下厌弃了。”小茵道,虽是说的皇后的事情,但或许是爱屋及乌她也显得十分担忧。
“应该不会吧。”葛青略微皱眉,想了想,“皇后娘娘也未曾做错什么,陛下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冷遇她?”
小茵撇嘴,“陛下不也平白无故的冷遇了主子你吗?”
“据说,陛下之所以冷落皇后娘娘,是因为娘娘她干政了。后宫不可干政,皇后娘娘这是犯了大忌。”
葛青闻言,也想起了自己刚能下地去找皇后娘娘那一天。那天皇后脸上便是有伤,应该是巴掌印……
“陛下真是喜怒不常,像个暴君似的!”葛青于是道,颇为愤怒的样子。
“主子!”小茵这一下差点破了音,赶紧左右看了几圈,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忍不住踱了踱脚,再度气成发面馒头,并且还有点急,“你怎么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呢?小心隔墙有耳!”
“这不四处没有人嘛……小茵你不要生气,我就是一时口快,我保证我以后绝不这么说了!”葛青开始心虚的小小声,见小茵急得都有一些抖了,便马上端正态度认真道歉。
小茵还是又急又气,又跺了一次脚。
恨铁不成钢,恨铁不成钢。
可怜小茵一个小丫鬟,此时体会到了老母亲的沧桑。
葛青也知道刚才自己那一嘴快,如果不幸运的话会引发什么后果,所以十分理解小茵,便又摸不清小茵的脾气,只能在一旁尬笑。
“那个……”葛青又摸到了手边的叶子,细声细气:“小茵,你陪我去昭阳宫吧。”
“去昭阳宫干什么啊?”小茵脸上的表情一顿,下意识问。
葛青指向翻开的书,咧开嘴笑出一口板牙,“去还书。”
小茵看了她一眼,叹息:“自然是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茵呀。”葛青拍了拍小茵肩膀,主要是怕拍头被打,轻声道:“你主子我不是傻子,该怎么做我还是有分寸的。”
“那你还说胡说!”小茵马上反驳。
葛青捏了左耳垂,只得:“下不为例!我下次再提到陛下,我绝对数三个数再说,你看信不信。”
“我看你还是数五个吧。”小茵没好气,已经全然不是最初自荐时的模样了。
“好好好。”葛青赶紧妥协,“五个就五个!”
小茵点头。
葛青反手将黄叶塞进书中再操起书,轻盈的向前一步,打了一个响指,“那么我们现在就快点去昭阳宫吧。”
“这个时辰过去,若是厚着脸皮还可以蹭个午膳。”
“那我先去吩咐厨房。”小茵道。
“别啊。”葛青阻止了她,嬉笑道:“这样就显得刻意了。”
小茵于是只得摊手,跟着小跑的葛青。
若是不生变故的话,就这么跟着这个小主子也不错。小茵在心里想着,葛青忘了,小茵是有秘密的,或许也不过是暂时的忠诚。
昭阳宫,在葛青来到之前,杜鄂恰好正在询问陈静淑午膳的事宜。
“主子今日中午可有什么想要吃的?若是有的话,我现在就去吩咐厨房,早些准备。”
陈静淑正在抄书,说话间笔墨未停,“就顺便弄些吧,莫要多了。”
“是。”杜鄂向陈静淑建议:“现在桂花正值时令,要不要叫她们做一份桂花点心,来让主子尝尝鲜?”
“嗯,可以。”陈静淑点头,然后随口道了一句:“你倒是贴心。”
“奴婢只是为娘娘着想。”杜鄂立即诚恳道。
陈静淑没说话,扫了一眼旁边为自己研磨的春容,春容没看杜鄂,只是调墨的动作快了些,像是恨不得要把墨再搅回墨块似的。
杜鄂正要下去,那边齐阁赶到了书房门口。齐阁不敢进书房中来,便在门口喊:“主子,青美人求见。”
春柔看向陈静淑,陈静淑点了点头。
“让她进来吧。”春容代替陈静淑开口。
齐阁于是退下。
陈静淑笔顿了顿,见杜鄂还没有走便轻笑道:“你吩咐厨房,今日多坐两道辛辣的食物。”
“主子要留青美人用膳吗?”杜鄂问。
“嗯。”陈静淑颔首。
“那奴婢这就下去吩咐。”杜鄂道,随后离开。
不过她在离开后就开始小跑,一边跑还一边顶着前面齐阁的背影喊:“齐小公公!齐小公公!你等一下!”
齐阁听到声音回头,对有人叫住她而十分惊讶,以至于当杜鄂到自己身边时都有一些木然。
“杜……杜姑娘,你、你有事情吗?”齐阁有一个毛病,便是若紧张便口吃。
“齐小公公,谢谢你昨天把我弟弟背回来。”杜鄂说着谢,向齐阁行了一个女儿礼,然后眨了眨,笑容春华的问:“我弟弟虽然瘦弱,但还是颇重,昨日可是累到齐小公公了?”
“没、没有。”齐阁摆手,不适应的退后两步,抚摸起自己后脑勺,“我、我也是……他们不背,才、才背的……”
“呵呵。”杜鄂眼睛动了动,却是噗嗤一笑。
齐阁不解她为什么笑,便耿直的望着她。杜鄂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直接塞进齐阁手中,道:“这是我新绣好的香囊,送给你,是用来感谢你帮我弟弟。”
“哦。”齐阁应了一声,直接把香囊塞进腰带,然后急切的往了一样前方,快速与杜鄂道:“我、我没空和你说。外、外面还有、有人在等。”
“你快去吧。”杜鄂点头眨眼,她话一落,齐阁人就烟儿似的不见了。
人都看不见了,杜鄂还伸着脖子大声喊:“齐小公公,小心啊!”
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杜鄂才带着笑容去往厨房方向。
“你要是再这样砚墨,墨汁可就要漫出来了。”陈静淑扫了一眼春容,缓缓道。
春容这才看向自己手下的砚台,立即道:“奴婢一时晃神,还请娘娘恕罪。”
“你在担忧什么?”
陈静淑目光回到纸张之上,淡声道:“你已经跟我十年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潜在的威胁而放弃你吗?”
“她若是想抢着做,你便让她做,能得给轻松有何不好?”
说话间,笔锋移走,抄完了一句: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诎,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
春容垂首,半响才眉开眼笑,轻道了一句:“是奴婢从前狭隘了。”
“人来了。”窗外有脚步声,陈静淑看也不看便开口。
果然,窗外稍许时间就出现了一张脸。
“妾妃见过皇后娘娘~”葛青语气有些雀跃,背在后面的手有几根手指夹在了书中,压着那片黄叶子。
陈静淑依然在抄书,撇了她一眼之后埋头轻问:“今天又是来做什么的?”
葛青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呢,锵!”葛青口中给自己添加气势,将那一片黄叶子瞬间拿出,与陈静淑道:“娘娘你看这个。”
陈静淑停笔抬头,看了看那叶子,不解道:“怎么了?不就是一片叶子吗?”
葛青向前两步,十分郑重的将叶子放在陈静淑桌案上,笑容满面:“这是秋天!”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呵,不错。”陈静淑将笔搁好,拿起了葛青的那片叶子,之后又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是这个。这书我已经借娘娘好久了,今日特意来还。”葛青道,乖巧的将书也放到桌案上。
“依我看,你怕是还有第三件事。”陈静淑将黄叶放到书上。
“啊?”葛青不解。
陈静淑笑道:“今日厨房要做桂花汤圆,你这一叶知秋之后还能尝到秋日滋味了。”
葛青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脸瞬间红了一半。
“娘娘在写什么?”葛青不一会儿又好奇。
“你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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