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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平凡之路
在母亲逝世之前韩江水拥有令人妒羡的家庭。
母亲逝世之后,韩江水,只剩下令人妒羡的家世。
他的母亲,既不是出生于名门望族,不是宗门天骄。虽然在修炼一途上给予韩江水的帮助远不及韩岳华,但她日常的言语和行为深深地滋养了韩江水,以后决定了她人格塑造的方向。韩江水性格中正直而不鲁莽,包容又不失原则,忍让但不退缩,严格但不苛刻,温柔且暗含强硬的种种皆是源于她。
更难得可贵的是,她只是指引韩江水踏上正道,并不主宰他的人生和思想。
而母亲的离世令韩江水的父亲,也就是韩岳华,消沉了不少时日,甚至影响到他的性格。
韩江水的生活随之改变,最先表现出来的是修炼一途,除了处理瑶光峰的事务,韩岳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韩江水身上。相比于母亲的细水长流,父亲往往是锋利、直接,甚至透露出一股霸道的。
可韩江水是激动的,一方面他懂得父亲的严格要求下,是厚实的父爱;一方面是人喜欢被关注关怀的天性,更何况他彼时还是个孩子,而关注他的还是自己的至亲呢?还有一方面是他欣喜父亲终于开始走出伤痛。
乘鹤西去者步入极乐,红尘中人,且行且珍惜。
为了母亲在天之灵欣慰,也为了父亲能换上笑容,更为了自己,韩江水奔跑得十分用力,而且是日夜兼程,挥洒下的淋淋汗水,路上的深深脚印都是铁证。或许是有天赋在那里,韩江水修为突飞猛进,他这颗星辰徐徐升起,温柔耀眼的星辉开始引人注目,也开始照亮韩岳华欣慰的笑容。
“江水这孩子,越来越优秀了。”
韩岳华笑:“哪里哪里,他还嫩着呢。”
似乎每个男孩都想成为父亲的骄傲,也曾是父亲的骄傲。
可父亲的要求会不断提高,不断要求更好更多,而且攀升的速度越来越快,韩江水越是努力越是进步越是如此。期望越来越高本不是错,但凡事不都得讲究中庸之道吗?
爱沉重到一定程度将不再是动力,而是如山的压力,令人事倍功半;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韩江水从未放弃奔跑,但别人也一样在奔跑,他提速的同时,别人也在提速。而到了后期还站在跑道上的无一不是有恒心有毅力的人,纵然韩江水速度比别人快也快的有限,实现超越需要时间,更何况现在更多的是意志力的对决。超越,更需要时间。
有时还有起跑时间、地点的诸多不同,这是一场不公平的长跑。
弱肉强食的世界不会理睬这一点,作为过来人的韩越华深有体会,所以他也不会管这一点。
他固执地认为是韩江水不够努力,甚至有所偷懒,哪怕他每次目光过及都是韩江水的辛勤,但他还是不免怀疑韩江水带他未注意时偷懒了。韩岳华觉得他给予韩江水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且还是亲身指点,那么问题只能出在韩江水身上。
可他不知道,他确实将最好的条件提供给了韩江水,也将不属于不利于韩江水成长的,他的思想意志和三观强加于对方,甚至还有他未完成的遗憾。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所以会被传成佳话,正是因为罕见,不可强求。
韩岳华不肯反思不肯在再给予韩江水时间,又不能接受他相比较而言的退步。苛求之下,比较,失败,是永无休止的。
源于对父亲的敬畏、信仰,韩江水开始怀疑自己的天赋和能力,甚至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努力。阴影笼罩心头,韩江水每一步都战战兢兢,仿佛走在江面薄冰上,生怕一个不慎坠入深渊。
所幸韩江水并未沉沦其中,一阵又一阵的昏暗,跌跌撞撞中他到底是明悟,可只是守得云开并未见月明,随之而来的是海浪般的无力与疲倦。他明白了病因,却无药可根治。
负重而独行者终有一天会轰然倒下或将重担卸下。
然而人们往往将要崩溃时会尝试卸担。韩江水竭力地跟上韩月华的期望,不愿在见到任何一抹失望。但他做不到。他在外人面前闪亮耀眼且温柔,而夜深人静,繁华落尽时满地萧然的疲倦痛苦酸楚彷徨,以及挣扎的,越来越强烈的渴望都留给了自己,令其煎熬,辗转难眠,甚至泪湿枕巾。
为什么有他要背负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将意志强加于他的身上?为什么他要顺从别人的一切安排?为什么自己未完成的东西要逼迫他去完成!
曾见识光明,才不耽于黑暗,韩江水如母亲所愿成为了一个有道德,有原则,有思想有理想的人,可惜拦路的大山叫做韩岳华。韩江水还是开始反抗,像个愚公一样尝试移山,一点一滴尽在不言之中,像愚公受伤和终日辛劳贫困,遭受不少磨难。除了韩月华的不理解以及责备,还有内心的酸楚苦辣抑郁重负。
生活没有神话,从天而降的往往不是搬山的神,而是山神。结局一般是山崩一角,人寂灭。
两败俱伤。负重者,有的悄然倒下,藏尸石下;有的轰然倒下,巨石滚落曝尸荒野;有的巨石落地,却落得一生坨背一身恶疾。
韩江水佩服裴行云,但从未想过成为第二个他。
因为裴行云并不似表面上的风流不羁,潇洒快活,自由自在。他肯定是快乐的,但不是全身心的快乐,为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至于有些伤永远无法愈合,只是在粉饰中旁人难以窥见。
裴行云出身于世家,以他的资质本应大受栽培和资源的倾斜。然因其喜龙阳且不肯向家族低头,故他被家族抛弃,也抛弃了家族。可家族那些子虚乌有的可笑的荣誉和名声等仍是要他承担哪怕家族有人还在暗中打压他。越是被千夫所指,他越要自在逍遥。
如此看来,他韩江水简直裴行云完败了。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虽然稍有叛逆,但还是会沿着父亲指的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直到身消道死。直到遇见到典晴空,他方知之所以无法下定决心去做某些事,是因为尚未找到甘愿为之与全世界为敌的人或物。
邂逅典晴空,韩江水血液中的涅槃之火似被点燃。
与裴行云努力地玩世不恭逍遥快活不同,典晴空很漫不经心,既不随波逐流也不刻意地逆流而上,没有明确的目的和一定要抵达的地方,走走停停,起起落落发于心,止于心。他不刻意的地掩藏什么,毫不介意地将真实的一面曝光于众目之下;他也不会轻易流露出内心感情,但喜怒哀乐皆兴情。你永远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未知。
典晴空像一个异旅人,满载的故事,众人欲知难得。
韩江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去接近他了解他跟他交朋友。
典晴空的淡然宁静怡以及若隐若现的悲伤或是他真正向往或深深吸引着他,他想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吧。
后来,对典晴空的情感变质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直接去流露心意,不是不敢,而是觉得在此之前应解决自身的问题,他直接向韩岳华摊牌,他喜欢典晴空,而且要去追求他。
意料之中的韩岳华勃然大怒,暴跳如雷,让韩江水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怎么能这么恶心?!”
“你就是因此而滞步难前?为一个男人,也配说为情所困?”
“我宁愿没有儿子,也不愿儿子是个断袖!”
在韩岳华眼中,这是韩江水最大且最不可容忍的叛逆,若不是家丑不可外且韩江水早已成年,他不介意囚禁韩江水,逼他面壁认错。
俗话说“知子莫过父”。可欲掌控韩江水的韩岳华却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纵然他真的实施囚禁,韩江水也不会认错----何错之有?他也不断以袖为丑,断袖龙阳,并非怪僻,只是直指点点的人多了才成了怪僻。
韩江水有些感激裴行云的高调,直接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注意。不过韩江水知道裴行云虽然总是对着典晴空“美人美人”地喊,但他从未表示过他喜欢典晴空。毕竟涉及感情,是不能随遇玩笑的。
谣言怎么产生的?韩江水也猜得到:总有自以为是的人认为断袖呢,是见了一个好看男人就会喜欢的。
裴新云的掩护下,韩江水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顺应自己的内心去接近典晴空,流露自己的善意。
在旁人看来可能就是天乾院和地坤院在争夺妖孽新人。而知晓真相的韩岳华自然不会被迷惑,所以他从未放弃对韩江水各方面的施压,逼迫他妥协。
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确实对韩江水有不利影响----加大了他的心理负担,但更多的是称了韩江水的意。此时此刻韩江水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去理会其他东西。
修炼?天乾院?全部靠边站!
然而最终他还是退缩了,退出了典晴空的世界。
某种意义上,韩岳华成功了。
为什么呢?
一是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动羞愧,自己明明没有条件去给予典晴空什么,就是一个正常交往环境都给予不了,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他?万一对方同意了岂不是拖累了他?
二是他巨大的心理负担,他到底是放不下韩岳华,对方再怎么样也是他的父亲,他无法去否认这血浓于水的亲情。
三是他觉得他心理那些曲曲折折的小心思,早已被典晴空看穿了,这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还好,典晴空并未询问。
失望,典晴空没有来询问
一切如常也好,如此才是典晴空啊。
他的爱恋,才刚刚单方面开始便已经结束。
但是在其他方面,韩江水不会退缩,他要做自己。为此他知道自己会悲伤会难过会痛苦会无助会流泪会嘶吼,但他不会后悔。
他会承担自己的选择带来的一切。
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之后,他相信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因为,我们都逃不过时间啊。
总有一天,他会与韩岳华握手言和,也会不再默默关注典晴空。
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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