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混沌纪事：神州奇情劫

　　大约七天的水路之后，船只停留在祁蘩城的港口。
　　这便是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了，西境最繁华，也最人流混杂的地方。
　　海港在郊区，离城区颇有距离。
　　“体验人类生活还是省时间？”我问她。
　　“省时间，顺便让你在上空看看风景。”她说。
　　于是她祭出了羽毛，捎了我一程。
　　四面环山的祁蘩城，各色各异的民居拥挤着围绕中心河谷与海子而建，若是身处其中，只怕觉得有些杂乱，而在上空看，却觉得构图犹如花心藏珠，众星捧月，风致非凡。
　　此刻，被暮色浸染的它，笼罩在一片橘红的暖意之中，愈发映衬得碧水青山秀色可餐。

　　到达某个城区后，她找了条暗巷降落，低声对我说：“我已经用障眼法化装过了，现在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普通的黑发黑眼青年，但看对方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样比较低调……又能保证走失了好认。”
　　我恭敬地点点头。“主子考虑的是。太周到了。”
　　——内心却悄悄翻起了白眼，不就是不想乖乖化形，犯得着解释那么多吗？
　　但谁叫她是主子，既然她想演，我就配合。
　　她继续沉浸在表演的乐趣中。
　　“接下来，我们要扮演去独隆族走亲戚的主仆。”
　　我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那你接下来要扮少爷还是小姐？”
　　“后者，我原本穿男装就是为了换心情，现在腻了，也该换回来了。”
　　“……那我应该叫你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二小姐吧？毕竟习惯了。”她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其实我好几次都看到她临时换口型了，多半是觉得让我称呼她大小姐不太符合她之前宣传的亲民路线风格。
　　“入乡随俗，我们先去换身衣服。”说着，她就地带着我在城里各种歪歪扭扭歧路丛生的小巷穿梭，熟络程度令人咋舌。
　　“你好像对这一块很熟悉？”
　　“我对整个西境的地形都挺熟的，谁叫这里势力最杂，妖魔鬼怪最多呢。”
　　当一个守护神，尤其是巡游性质的守护神，真的是很累的事吧。不过可以借机逛遍神州大地，知道许多别人无从得知的事，也很令人羡慕。
　　约莫快步走了一个时辰，她拐进一条叫“找我干嘛”的巷子，走进一家叫“不买别来”的店子，进去就对正在算账的白胡子光头店主说：“打扰了，西境所有民族服饰都来两套打包，独隆族的先单独挑出来给我们，谢谢。”说完，随手扔过去两个金币。店主稳稳攥住，摘下墨镜，飞快地一扫我们的身形，然后折入库房。“您稍等。”
　　“全部？西境可是有三十三个民族……”我一脸不解。
　　“穿不了就捐呗，贫困山区还有那么多穿不上衣服的呢。”她一脸认真。
　　片刻之后，店主拿着两个大包裹和两套衣服出来了。
　　“您要的货齐全了。”
　　歧流把包裹放一边，递了一套衣服给我。“去换上。”
　　独隆族的衣服，说是衣服，其实只是白色窄脚裤加麻绳加黑毯子，男性一块女性两块，上装全靠自己裹。男装袒右，虽然我觉得单独露一只胳膊有点怪，还是克服了一下换好了走出来。
　　稍后出来的歧流却是两块毯子交裹，肩上搭下两块三角流苏边，用风车花拢在胸前。白流苏在黑毯子上参差错落，颇有意思。
　　此时店主满脸堆笑地递上两大包什锦坚果。“这是小店附赠给两位贵客的礼品，请笑纳。”
　　歧流两眼放光地把坚果抢过去。
　　……我好像知道她一下子买那么多衣服的真实目的了。
　　……我怎么觉得她不是靠魔怪记路而是靠食物呢？

　　出了小店，她果然转手就把剩下的衣服捐了。
　　捐完后她问我：“知道为什么我只选了独隆族的吗？”
　　我调动我的通识。
　　“因为这个民族深居简出，平和友好，扮演他们的亲戚在外面不容易得罪人，也不容易露馅？”
　　她点点头。“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衣服晚上可以直接当被子，不觉得很方便吗？”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都要露宿深山老林？”
　　她笑道。“那可说不准。”
　　“……你开心就好。”
　　“对了，既然要扮演仆人……你有没有什么小名？”
　　“小名啊……”
　　联想到我娘对我亲切的呼唤，我顿时又陷入一桩尴尬的回忆。
　　“娘，你为什么要给我起安在这个名字？”
　　“因为你象征了我和你爹永恒的爱啊~”
　　“……那我为什么不叫永恒？”
　　“有道理，以后就叫你永儿好了！”
　　……
　　愚昧的我，当时没想到这是个拉近距离的大好机会，满脑子都是“天呐我才不想解释这小名由来”，于是便跟她说了个不那么亲近，听起来很随便的称呼。“呃……六子？”
　　“六”是我在兄弟里的排位，但由于是私生子，会这么叫我的，也只有宛灵那个仗着辈分倚小卖老的家伙了。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不过好在听习惯了，再一听到能够立刻反应过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陷。
　　“那以后在人前，我就这么叫你好啦。”
　　“……好。”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来西境，是要找什么吗？”她忽然严肃起来。
　　“辞乡之剑……怎么会忘。”
　　西境盛产金石，也是相关传说最多的地方。其中，关于宝剑，最有名的便莫过于辞乡了。
　　这名字实在太特别，所以尽管只是在选修课上听过一次，也印象深刻。
　　传说在五千年前，勇士钟离雁用它砍了瞬息毁灭十城的蛇妖南柯，并联合女娲一族，用它将蛇骨封印在大山中。
　　而他当年斩杀蛇妖的地方，就是现在的祁蘩城。
　　两千多年前，南柯蛇骨神秘破山而出，连同辞乡之剑一起失踪。
　　她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去重温一下这个传说的起源。”

　　暮色深沉，我跟她来到一家叫“思美人”的小茶馆。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沉香乌龙。南红玛瑙般的色泽在杯中绽开，入口先甘后甜，喉韵浓重。
　　“这沉香乌龙又名‘西方美人’，冷泡更具风韵，只是喝了容易醉。”她笑道。
　　“喝茶也会醉吗？”
　　“茶不醉人人自醉。据说这冷泡沉香乌龙的味道，就如刚出浴的西境美女，让人欲罢不能。”
　　我没来得及想这话是否别有深意，因为影戏已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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