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回办公室的路上，严玖渐渐压不住自己嘴角的弧度，他觉得自己这次做的还算漂亮，虽然是个假道士，但人民群众还算满意，这次任务虽然结束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好歹没有带来什么后遗症。
　　然而这个上扬的心情在看到乔夏的黑脸后，立刻被冻到了谷底。
　　他抿着嘴，看看旁边喝茶的沈郁陶，再三确认这张黑脸是因为自己后，连气都不敢喘大了。
　　结果却变成了反作用。
　　他放了个不大不小的屁。
　　沈郁陶喷出了口中的绿茶。
　　房间里尴尬的气氛和微妙的屁味混杂在一起，乔夏的脸更黑了。严玖涨红了脸赶紧去开旁边的窗，沈郁陶一边擦嘴角也一边起来开窗，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就你这个智商，还想当警察。”乔夏一边训斥一边往窗口靠，语气其实很重了，严玖脸色由红转青，不知所措。
　　“培训教的东西都去喂狗了吗？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结果连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乔夏平时不正经的样子很多，但如此严厉的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严玖懵到连反应都忘了。
　　还是沈郁陶伸出了援手：“他刚毕业，不懂很正常，再说下去，这家伙的眼泪就要忍不住了。”
　　从前的胆小鬼，就算磨砺了这么多次，但第一次面对领导的训斥还是控制不住害怕委屈的心情。
　　但作为一个男人，严玖还是强撑着用没什么底气的声音反驳：“我没有哭。”
　　乔夏冷哼一声。把一些打印出来的图片甩到他面前。
　　图片不高清，从角度来看是监控器拍的画面，但严玖一下就从画面中认出了傻乎乎在特侦处外面的路口等红绿灯的样子。
　　他本想问怎么了，但在开口前想起刚刚乔夏话中的“跟踪”两个字，赶忙从里面找问题，果然，仔细一看就从周围的路人中找出一个明显在盯着自己的人。
　　他赶忙翻看其他图片，有自己刚从命案小区出来的画面，有自己再次到小区的画面，有自己跟乔远走进巷道的画面。
　　在发现那人一直跟在后面不远的时候，他冷汗都下来了。
　　这人到底想干嘛？
　　“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吗？”乔夏冷哼。
　　严玖拼命点头。这人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吧？可是自己的小命明明一点都不值钱！
　　“这人已经抓到了，幸好只是特侦处的粉丝，如果是想报复的变态，估计你现在已经没法站着出现在我面前了。”
　　粉丝？
　　严玖又愣了。
　　他都有粉丝了？
　　“你想得美，这是我特侦处的粉丝，”乔夏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特侦处在G城时间虽短，但是作为负责管理G城所有修道者和灵异事件的公职人员，在江湖上的地位一点都不比那些修道世家。一些刚入行的，听多了江湖传言就会产生好奇，总想着就算不能加入我们，也要挖出一些关于我们的八卦。我们队里各个都有反跟踪的技能，只有你这个大BUG。”
　　沈郁陶低笑：“你也别把责任都赖在他头上，队里其他人除了你，都是老师教导过的，你是从小接受反绑架的训练，只有他一个像个肉兔子，从上班到现在都没接受过什么像样的技能培训。”
　　严玖都快把头给点断了。沈郁陶大哥真乃观音在世也！
　　“那是我的锅？”乔夏斜眼看沈郁陶。
　　“是啊，”沈郁陶毫不畏惧强权，“你是他的直属上司。”
　　“哼，那你来培训，”乔夏勾起相当不怀好意的笑容，“就当是我欠你的。”
　　最后一句话简直微妙到了严玖都打了个冷颤的地步。
　　沈郁陶翻了个白眼。
　　作为队里好人的形象代表，沈郁陶同志很耐心地跟严玖解释了一下他们昨晚遭遇的根本原因。
　　其实就是一个刚入行的风水学徒在听说特侦处后，四处摸到了特侦处的办公地址，在发现其他人神出鬼没，只有一个小年轻喜欢骑单车坐公交出入后，便起了跟踪他，挖掘特侦处八卦的心思。
　　没想到第一天就跟到了一个命案。学徒兴奋不已，干脆变成了侦探，一直跟着严玖，直到他跟乔远一起出现在城中村，在静谧的巷子里，哪怕再小的对话声都能被有心人听到，学徒第一次知道有妖兽的存在，当即就发了朋友圈。
　　本以为自己是个小透明，加上朋友圈也只限于一些熟悉的朋友才看得到，可是没想到这个消息实在太爆炸，他又低估了朋友圈传播的速度，他的同修有的告诉了师父，有的把情报卖给了别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城中村有妖兽出没的事情立刻传遍了整个G城的业界。
　　当然大多数人是不信的。妖兽这东西，自从建国后就少得可怜了，更不要说G城这种根本不适合妖兽生长的地方。
　　相信的人当然也有，于是便有了城中村大混战的一幕。
　　严玖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居然妖兽之死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罪孽啊！
　　“其实被跟踪的，你不是第一个，我们基本都经历过，次数最多的应该是方天芸，她的基本是变态跟踪狂，只不过她都能处理得很漂亮。”
　　依据方女士的表现，严玖不敢问到底是怎么个漂亮法，那些男的，子孙根还漂亮地健在么？
　　“你的身份特殊，更需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沈郁陶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让你加入特侦处，并不是为了增加你的危险，而是让你成长起来，越强大的人越能够在凡世间中隐藏自己。”
　　严玖懂了，认真地点头。
　　过了一会，他才怯生生地问：“那这个案件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嗯。你去写报告。”乔夏想起这件奇事也是他发现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那消失的蜘蛛蛋怎么办？”凭空消失，难不成又是跟踪狂干的？
　　“我已经咨询过，不是妖兽母体孵化的蛋，几乎是不可能成为妖兽的。所以即使是被有心人带走，作用也不大。”
　　严玖松了口气。
　　“但是你注意一下，有什么线索记得上报，”乔夏看了下手表，看向沈郁陶，“差不多要去洪村了，走吧。”
　　严玖下意识问了句：“是什么案子？”
　　“洪村发现了古尸。”沈郁陶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也跟了上去。
　　“古尸？”严玖又惊又奇，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我能去么？”
　　两人同时回头。
　　沈郁陶摸摸下巴：“也好，就当业务培训了。”
　　乔夏没拒绝，只是等着两人跟上来。

　　洪村离G城一个小时的车程，在行政管辖范围上，其实并不直接隶属于G城，但整个G省事实上也只有一个特侦处。要不是现在已经提拔到G省当头头的前局长有眼界，也不会设立特侦处的前身。当他设立后的效果，让全省乃至全国都开始推广这种模式。可惜因为体制问题，真正能把这支违反社会主义精神的队伍摆在台面上的，也只有山高皇帝远，骨子里叛逆的G城了。
　　所以当乔夏一行人出现在工地的时候，洪村派出所的所长已经等在那里。毕竟在级别上，乔夏比他高太多。
　　“乔处你好你好，省文物局的已经到了，正准备封锁场地。”所长迎上来，赶忙介绍情况。
　　发现古尸的是在当地搞旅游地产的开发商，本来这件事按理只要报给文物局，他们派出所只要负责保护现场就行，可是这个来自G城的开发商在听说有古尸后，嚷嚷着非要报特侦处，让他们来看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项目风水。
　　所长听说过特侦处的传说，但他作为党员，自然是不相信的，总觉得这是上头为了掩饰某些真相而弄出这么个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队伍来。
　　但不得不说，这辆崭新的路虎一亮相，两个长相英俊，气场十足的年轻人一下车，所长的不屑也收敛了许多——跟在后面的小年轻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都封锁了还让我们来看什么？”乔夏一边往前走，一边紧锁眉头。他不是第一次跟省文物局的人打交道，毕竟他们接触的文物也很多，但一个是唯物主义一个是唯心主义，虽然彼此理解，但牵扯到工作利益的时候也很烦。
　　尤其是当他看到蹲在坑边的是那个嘴巴和眼睛都随着年龄渐长而越来越毒的邢教授时，逐渐减缓的脚步瞬间停住。
　　“乔处！”可惜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叫住了。
　　……妈的居然是爷爷的朋友。
　　乔夏心里骂了几句，脸上还是挂上了微笑。
　　开发商跟乔锦山认识了十几年，知道特侦处的厉害，因此挖到古尸第一件事就是找乔夏给自己的项目去去晦气。要知道他们这些G城商人，对风水的迷信比对国足不进世界杯还坚定。
　　一行人来到坑边，邢教授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向他们。
　　“呵呵，小乔啊。”他一开口招呼就让乔夏炸毛。
　　去你小乔！你全家都是孙尚香！
　　“邢教授，有什么发现吗？”乔夏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动。
　　“看这些陪葬品和纺织品残片，应该死了三四百年吧。”邢教授笑眯眯地看向开发商，“恭喜你啊，老板，将来这里又有一个旅游的景点啦。”
　　开发商憋得脸都青了。
　　有炒作价值的古尸和陪葬品根本不可能留给他们，难道让他们留着一个大坑给来这里买房的游客说“这里埋过一个四百年的尸体哎”？
　　还敢买的是脑子里也有大坑的古尸！
　　一瞬间把两个人给彻底点炸的邢教授仙风道骨得仿佛他才是修道的那个，继续意气风发地指挥自己的弟子们用警示带把古墓围起来。
　　“不管风水不风水，等邢教授挖完，这里都会被清得骨头渣都不剩，你放心吧。”乔夏已经放弃招惹这个老头子。
　　“唉，真是亏大了，”开发商摇头，但下一秒又振作起来，“乔处，既然来了，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地可以拿。政府肯定要赔我一块……”
　　乔夏摆摆手：“这种事情找我们的双胞胎，周末的时候你可以请他们过来旅游一下。上班期间公务员不能炒外快。”
　　严玖跟在后面，对一个无奸不商，一个道貌岸然感到眼界大开。
　　虽然邢教授开始封场，但是还是给特侦处留了个便利，三人在挖掘的时候旁观了半天，陆续出土的文物其实都挺简朴，就在他们有点失望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考古队员有人发出了惊喜的叫声：“教授！是青铜器！”
　　清代居然有青铜器的陪葬品？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邢教授亲自上阵，一点点地把泥土剥开，半小时后，才让青铜器露出一个脑袋。
　　“居然是只猪？”沈郁陶有点好笑，严玖却愣了。
　　在猪头露出泥土的瞬间，一道微弱光芒从猪眼里冒出来，虽然很微弱，但因为天气阴沉的缘故，在严玖看来还是比较明显。
　　他以为是珠宝，就试探着问了句：“猪眼里是不是有宝石？”
　　问得很小声，但是邢教授听到了，立刻趴下来仔细研究。“没有。”老头锐利的眼睛盯着严玖，“你看到什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严玖当然不敢暴露，只能干笑着说：“可能是反射光。”
　　乔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古墓挖掘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要不是挖掘机太潇洒，一爪子挖破了墓室顶部，露出了下面的棺椁，又无知地打开了棺椁暴露了里面未腐烂的古尸，考古队至少要小半个月才能开始清理主墓室。现在青铜猪虽然露出一个脑袋，但要挖出至少还要半天时间，一行人嫌枯燥无味，就离开了现场。
　　派出所长和开发商一直要请乔处吃午饭，但乔处嫌最近吃太多腰上有肉，便以市里要开会为由，拒绝了饭局。
　　转头，沈郁陶又把车开到了村里，说是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饭。
　　“说吧，你看到了什么？”在车上，乔夏才开始问严玖。
　　“棺椁和那个古尸什么都没有，就是非常普通的古尸，但是……那头猪，我估计有点玄妙。”
　　“清代的陪葬品是青铜器本来就很奇怪。”沈郁陶点头。
　　“不会闹事就行，这东西落到邢教授的手上也做不出什么妖来，能做考古现场这么多年还活到这个岁数的人，阳气足得都可以日天。”乔夏撇撇嘴，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服。
　　“要不我们下午等他们挖出来再去看看。”严玖对那一束光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得再看一眼才对得起良心。
　　万一真的对那个老人家不利怎么办？
　　“可以，但是现在先去吃饭。”沈郁陶带着他们来到一栋比较古老的民宅面前，“我以前来过这里办事，这家老奶奶做的酸梅鸭是一绝。”
　　房门没锁，偌大的厅里昏昏暗暗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借着外面的光线，戴着老花镜一点点地剥着鸭毛。
　　严玖看着这副光景，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外婆，还有自己的小时候，瞬间就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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