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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槐与刀
苍央给璃疏倒了一杯酒,凑过去看她手里的东西。
“紫水玉的莲牌,嗯......有禁制,有阵法,还有封存的灵气,陆钊当真是好运道。”
璃疏呷了一口酒,问:“能解吗?”
苍央又看了一会,皱眉道:“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解。”
璃疏“唔”了一声,收起莲牌:“那便不解了。”
“神君没问这莲牌哪里来的吗?”苍央用手指试了试酒壶的温度,将炉口遮起来了一些。
“陆钊不愿说。”
苍央奇怪:“神君既让我布阵,为何不用来逼一逼他?”
“陆钊此人,野心勃勃,不咬下一块肉来不罢休,逼他也无用。而我给他一瓣金莲已是此界极限,布阵不过防他起贪心,他不说,我们慢慢找便是。”璃疏倒是十分看得开。
只是,她打在赤霄上的锁密密匝匝,可半点不像看得开的样子。
苍央眼前浮现出替她擦去唇角鲜血的画面,手指抽动了一下,他将手收进垂下的袖口,答得平稳:“好。”
陆钊重伤,镇妖司这一潭水终于起了波澜。
和陆钊打擂台的傅不姒退下,名不见经传的镇妖司中郎将王希却崭露头角一跃成为又一位副指挥使,指挥使之位依然空缺,两位副使暂未交锋,长安城又泛起了隐秘的热闹。
而此前大出风头的苍央就在这个时候静悄悄进了镇妖司,领了份左卫的差事。
李濯又不见了人影,反倒是在好事者那里挂了号的傅不姒烦不胜烦,日日往留云馆躲,李霁托来二爷送来的东西反倒大半进了傅不姒的肚子。
长安的夏日来得快,几乎是一眨眼,热浪便席卷了整座大城。
倒是璃疏这里的生意好了不少,来买药的都说惠霖堂凉快。
璃疏在后院拎着个壶浇花,李濯大喇喇走进来,拖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和璃疏的摇椅隔着个小几摆成一排。
傅不姒接了新的活儿,好几日不见人影,没想到一直未露面的李濯这个时候来了。
算算日子,现在正是陆钊和王希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竟得闲。
李濯不等璃疏问便解释道:“该做的都做完了,阿兄说这是久战,不急在一时。”
见璃疏不理他,又转头四顾,问:“你这里怪凉快的,使了什么法子?”问完不等璃疏回答又跟着道:“阿傅出去了?许久没见她了,她可还好?”
璃疏拎着壶走回来,又绕过他去浇他背后的一小片遍地锦。
李濯跟着她扭过身子,又问:“你还种了药材?”
璃疏听着他是停不下来了,便开口:“我这里设了避暑的阵法,要种点东西供给。”
李濯眼睛骤然亮起,一拍大腿道:“对对,我还没问,长安城的大阵,苍央是如何做到的!”
璃疏将壶放在一个种了睡莲的水缸旁,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坐下,平平道:“不知道。”
李濯喉咙里呃了一声,又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你不高兴?是因为阿兄让苍央专管修大阵的事儿?”
璃疏抬起袖子掩口打了个呵欠:“他本也是要修这阵的,你阿兄不过让他更名正言顺罢了,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这阵法的事儿,我不曾问过他,你想知道,自问他去。”
李濯打量着她,怪道:“怎的如此没精神?”
璃疏没说话,半晌,从鼻子里发出声“唔”,懒懒道:“二爷在外头。”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出去,莫要烦她。
可李濯却看了她一会,慢慢趴到桌子上,双臂垫在脑袋下面,轻声道:“阿爹和阿娘要为我挑媳妇了。”
说完,兀自沉默了很久。不知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阿傅,是在城东的巷子。好不容易从舅母的赏花宴上逃了,我随着心意四处溜达,抬头看开着白花的槐树,从巷子这头,看到那头。
“后来,我看到槐花中间有一道刀光。
“她还刀入鞘,脸颊一道血痕,明明眉目如画,居高临下看过来时,我腿都软了。”
他嗤嗤笑,笑完又沉默了很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气灌进嘴里,起身走了。
后来璃疏问来二爷,腿软也是喜欢么?
来二爷眉毛高高抬起,惊疑不定地看她,半晌,好似想通了,笑道:“这世上的喜欢有许多种,情状自然也有许多种。但喜欢一个人,总是藏不住的。”
她又问,二爷觉得他们会成亲吗?
来二爷拱手:“真论起来,这位也算二爷半个主子,不敢妄论。”
璃疏点了点椅子扶手:“我还未见过成亲,听说很热闹?”
来二爷转着眼珠子:“东家想看,不若问问傅娘子。她若应了,那便成了。”
璃疏点头。
后来傅不姒也高抬着眉毛,疑惑道:“他让你问我?”
璃疏“啊”了一声,好像没有。
傅不姒懂了,抱着刀闷笑,半晌,抬头道:“我知道了,你且等着看吧!”
璃疏不知道傅不姒让她等着看什么,不过没几日,李濯便风风火火跑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你你你......”冲到璃疏面前,话还没说完,又一袖子挥向身后,手抖一般点来点去,“她她她......”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傅不姒背着手慢慢转进来,面色平静:“我?”
李濯转头看见她,蹬蹬蹬倒退三步,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不敢看她,转头对着璃疏咬牙切齿:“难不成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怎能直接问她要不要与我......与我......”
璃疏挑眉:“成亲?”
李濯大叫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头上。
来二爷在厢房听得眉毛乱动,不敢凑过去看,搂着袖子却半天不在账簿上落笔。
傅不姒坐到璃疏边上,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也答应了。”
李濯羞愤欲死:“你拿刀抵着我!”
傅婉淡定:“没出鞘的。”
李濯哀嚎。
苍央来接璃疏时,院子里就是这么个情形。
来二爷踱出来在他耳边把整件事情嘀咕了个干净,又转身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苍央兴致缺缺,但不妨碍他走过来牵起璃疏回留云馆。
李濯一个跨步挡在他们前面,却张着嘴说不出话。
倒是苍央,目光冷冷淡淡看过去,好像知道他在不忿什么似的,说道:“可你不是喜欢吗?”
厢房里传出一声喷笑。
傅不姒微微勾起了唇角。
苍央牵着璃疏绕过他,同往常一样走出了这个院子。
回到留云馆,璃疏在水阁常待的榻上却出现了一封信。
苍央比璃疏发现得更早,铺开神识将留云馆四处阵法扫了一遍,却毫无所获,不禁沉下面色。
他正要拦住璃疏自己上前查看,却听见璃疏“啊”了一声,也发现了这封信。
她却住了步子,对他道:“帮我沏一壶山楂茶,过一会再过来。”
苍央缓缓看向她,声音还算平静:“神君又要支开我?”
璃疏偏头笑了笑,说:“那就跟上来吧。”
璃疏放开他的手,越过他毫无障碍地向前走去。
苍央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跟了上去。
走进水阁,就见璃疏坐在榻上,已经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装的却不是信,而是一只透雕了莲花的手镯,被璃疏顺手套进手腕,倒衬得她腕骨清秀,隐约有几分婉然。
可是这莲花,看上去同那枚莲牌过于相像了。
苍央皱眉,捏住她的手腕就问:“神君知道是什么就往手上套?”
璃疏拎起空着的信封:“许是我主动找他,这才没再放一道神念进去,岂不是好许多了?”
听到神念二字,苍央面色骤冷,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再收紧,一字一顿问:“神君主动找他?”
璃疏偏了偏头:“赤霄被锁,我总要给他一个解释。所以我说他给我的玩意儿被我失手落在秘境里了。”说完又笑了,“你想学吗?”
苍央深吸一口气问:“什么?”
璃疏晃了晃手中信封:“和天界联络的办法。”
苍央张口拒绝,他在天界并没有什么需要联络的家伙。
璃疏好似十分遗憾,说着好吧,翻手将信封收了以来。
但是突然,他又反悔了。
璃疏虽感意外,还是教了他同天界联络的法子。
苍央看着自己掐诀的手,他只是在松开手时的不甘中,觉得这兴许,能为他,或者说他们,带来一点转机。
后来到中秋时,傅不姒进了一趟宫。
又过了几日,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
一并下来的,还有一道封二皇子李濯为晋王的圣旨。
李濯就此有了正经的王府,据说是前朝某大文豪留下的,装潢雅致,庭院极其精巧,只待休整一番便可迎来它的新主人。
被赐婚的两人却还跟没事人一样,或是外出除妖,或是上璃疏这里消磨时间。
李霁又让来二爷送了些东西给璃疏,递了一句“多谢”。
反倒是苍央,不论镇妖司两派如何斗,他都越来越忙,有时候甚至来不及同璃疏一起用饭。
但璃疏觉得她应当是高兴的,苍央有了同僚,有了更多不只属于她的时间,经历更多人世间的情感,哪怕最终没有她,应当也能够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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