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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竹
鬼门关,大槐树。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文和之盘腿坐在树脚下,边上就是同样盘腿席地而坐的星虚子师傅。
他之前说不好意思贫道尚未修成正果,人有三急憋不住,文和之一介君子--他自认是--就把老道士放了,剩下的麻绳系在星虚子脖子上,遛狗一样虚虚牵着。
如此糟蹋侮辱对待长辈的法子,也就文和之这种人贩世家的君子做得出来。
文和之递给星虚子一块烧饼,二人便面对面啃饼,偶尔蘸一下自带的肉酱。
“这位少侠,你吃饭都不揭下斗笠呀?”星虚子说话时喷出粒饼屑,刚好喷到文和之斗笠上。
文和之:.....
君子动口不动手,文和之强压下揍对方一顿的冲动,摘了斗笠扔到一边。然后捧着饼躲得离星虚子远远的。
星虚子瞪大了眼:“哎哟,这位少侠可真是.....”他把词句在嘴边咀嚼了两遍,方才挑了个词:“俊俏。”
文和之没好气:“哪有你徒儿鸭子姑娘俊俏。”
星虚子笑咧咧不以为意:“那是,我那个徒儿可是百里挑一的模样,要是不入我门,这辈子靠脸她也饿不死喽。”
文和之便问:“天涯子姑娘为何会豆蔻年纪便入了空门呢?是孤女吗?”
“哎哟,入我道门的那都是有缘人呐,自然脱离红尘苦海,无亲无故。”星虚子吃光了饼,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我看你们这些生里来死里去的杀手刺客,大多也是此类人物吧?都是孤苦无依江湖飘萍,那咱们就是一样的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呢?我说,要不放了我吧,你也别做杀手了,随贫道修仙去也!”
文和之看着老道唇边的饼渣滓,皱眉:“我是无亲无故,还要靠你来报仇呢,修仙就先免了吧。”
“报仇?”星虚子动作一顿,很快又活络起来:“报仇那跟着贫道再好不过,贫道和你说啊,不是贫道自夸,贫道可是刺杀过朝堂三品大员,险些刺天子的人啊。少侠你说,你要报谁家的仇?放了贫道,贫道这就帮你去报!”
文和之看着对面老道的嘴脸,真的觉得可以从老道满面红光中看到红底黑字地左边写着“忽悠”,右边写着“骗子”,上书“道”,正是一副春联。
“刺杀?你那是误打误撞坑死了人家尚书。”文和之冷声道,实在不太乐意去搭理此类小人。
星虚子神神叨叨坐直了身子,一脸高深莫测,莫测高深,那点饼渣滓完全不能影响老道道骨半分:“嘿,你还不信?少侠,老道我喝过的水比你洗的澡都多,误打误撞坑死?你也坑一个三品尚书给我试试?”
文和之觉察出老道话里似乎隐隐藏着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详细问问,又怕中了这老江湖的道。所幸他的思绪被几乎从天而降的师父师娘打断。
他师父白鸦老人家被师娘追杀了半日,满身是汗地扑向他徒儿,老鹰捉小鸡一样捉起文和之就当挡箭牌,一片从文和之身后探出个脑袋死不悔改:“小满你来呀,你来呀~”
小满怒极反笑,跟着白鸦绕圈子,出鞘的长刀正正指着文和之的肚皮:“敢说我胖?还不都是你那些烤肉烤蘑菇喂出来的!有种你出来!咱们再战!”
白鸦坚持老死不相往来:“那不是这几年你会做菜了,都不再吃烤肉了么?关我什么事?”
文和之被他师父牢牢扣住肩膀,跟着二人绕圈子,对面白晃晃的长刀稳而又稳地指着他自己:“那个,师娘,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放下。”又回头:“师父,能不能放开我?”
白鸦瞪他:“徒儿,你就是这么尊师重道的?为师也不图点别的,连这点小事,你都不愿为为师做么?”
文和之语塞。
小满对文和之喊:“文和之,你让开!别碍事。”
文和之遂又回头:“师父,师娘要我让开。”
白鸦恨铁不成钢:“我是你师父还是她是你师父?说,听谁的?”
文和之又转回头,看了眼明晃晃的长刀,下定了决心:“我听师娘的。”师娘手里有刀啊!
白鸦咬牙切齿:“白养你个白眼狼,说好的威武不能屈呢?”
文和之:“威武不能屈,那您躲我后头做什么?”、
白鸦气急,又探出脑袋对小满喊:“小满,这小子太不听话,帮我去修理修理!”说罢就将文和之大力推向小满。
“好咧!”小满得了师侄以供玩耍,乐呵呵接了师侄拉去磨刀,暂时放过白鸦。
白鸦目送小满胁迫着文和之远去,终于松了口气,揉揉肩膀:“死丫头越来越蛮了。”他倚着树遥望了会儿,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比如这树干上光溜溜似乎少了个人。
啊咧?那个老道呢?
天涯子手脚并用在草地上爬了几下,深吸口山中湿润的空气,定了心神:“我就说怎么可能整个鬼市都在地底下!快快快,我们赶紧逃,你娘要是发现你没了,会让人来追的对吧?”
百里安上了地面后就有些木,青草蓝天碧树苍石,满眼都是从所未见的景色,鸟鸣山风树动溪流,满耳都非往日丝竹之声,外界的事物太过于新奇,以至于他无法一时消化。
天涯子爬起来,环顾四周,指着一个方向:“你,就带着我往那边跑,那边听声音有溪流,又是下坡道。”
百里安正看着棵樟树出神,回道:“好,”便又一胳膊夹着道姑,一胳膊举着丹药硝石和拐杖,运起轻功下山。
天涯子一边揪着自己衣领以免被百里安勒死,一边叨叨不休:“能不能再快点?再快点?我师父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别看风景了!回头等逃远了,你爱看几十年就看几十年,保管你看吐。对对对,就这里顺着山石拐个弯,哎呀!树枝勾到我头发了!你注意点!”
百里安咯咯笑着,一路分花拂柳踏着溪石,浑然不觉天色渐沉,以及树林背后的暗哨。
一声竹哨响起,惊起一群黄莺。
百里安停步,回首望来时路。
“哎?有人?”天涯子依旧扣着自己的衣领,好喘上气。
百里安抛下她,望着一丛团球状的孝子竹冷声道:“鬼市的暗哨。”
天涯子顺着少主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郁郁葱葱的灌木树林:“哎哎?鬼市在上头也有人啊?那还叫鬼市嘛?根本就不是在地底下嘛!你们鬼市太会吹了!”
百里安终于在道姑叽叽呱呱的噪音中分辨出了来人的数目,三人,好说。遂放宽了心,摘了边上柳树的几片叶子就飞将出去。
被几片叶子废掉的暗哨绝对是暗姬的败笔,暗姬没有败笔。
二人从不同的方向滚出跃出藏身的灌木,百里安似苦似笑地上前。天涯子眨眨眼,只觉得那大花绣袍像大蛾子一样一扑棱,就不在眼前了。
大蛾子在与两个青衣小蛾子扑棱,天涯子依稀可以看清有个被少主雕桃核的刻刀贯穿了太阳穴,还有个还没看清就倒了。
都是自家人还这么拼,少主杀自家家仆像屠户杀猪一般乐呵,仿佛杀一个就能挣一个的钱;暗哨见了自家少主完全就没拍马屁的意思,整的跟见了仇家似得;天涯子啧啧感叹,这少主也就和鬼市一样,就是个吹出来的虚浮名号。
大蛾子做掉两只小蛾子,花里胡哨地飞了回来,直扑天涯子身后。
身后?天涯子心下一凉,下意识地揪住自己袖子转身,看也不看就洒出满袖硝石散粉。
身后果然有人,青衣小蛾子。眼睛被硝石迷了,两招之内就倒在了大蛾子的华丽长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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