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爱你的（何夕番外）

　　23

　　她在做梦，并且她知道她在做梦，因为只有在梦里的时候，她才敢把以前的回忆想得那么清楚。

　　她在想以前，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想他的样子，比起现在不知道青涩了多少，而后是相爱相知……她潜意识里是跳过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的，所以他们很快有了儿子，他背着她和儿子在海边涉水而走。

　　她梦见她在梦里睡着了，在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岑君西在吸一支烟。

　　她突然想起来，他很久都没有吸烟了，而他以前吸烟的时候最多，她从沈静北那里离开回到他身边以后，曾经一度觉得他吸烟的姿势最岑君西。

　　那种姿态，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他坐在沙发里喝那一支酒一样，没有氓流的气息，而是一种忧郁而高贵。

　　对，她一直没有想起来，他其实才是真正的沈公子。

　　他在梦里吞云吐雾，她认真地看着，而后他捻灭了烟蒂，站起身来告诉她：“我得走了。”

　　她明白这个“走”是什么意思，她不能放他走，她追上去，被绊倒了，她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天已经大亮，她坐在岑君西原先病房的床上大口喘息着，汗浸透了衣服，她看到了惹她梦到岑君西抽烟的根源——那是坐在沙发里抽着烟的张宝茹。

　　张宝茹很美，坐在那里抽烟的姿势更美，但是她没有什么话想跟她说，连问都不想问。

　　她下了床，披头散发的拉开门走出去，外面的客厅里坐满了人。

　　看到她走出来，有些人站起来叫她“嫂子”，那是比岑君西地位低的人，有些人仍然坐着，那是比岑君西地位高的人。但是无论哪种人，他们都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担忧、悲悯和哀恸。

　　涵涵也在，梁博羽拍拍涵涵的屁股，很轻声的对他说：“去，安慰安慰你妈妈。”

　　她不需要涵涵的安慰，岑君西那个坏蛋也不可以因为她有了涵涵安慰就可以撒手不再对她负责，她推开儿子的手，她问梁博羽：“他人呢？”

　　有人轻声回答她：“还在手术室。”

　　还在那个冰冷冷的手术台上吗？那个地方那么恐怖，那么冷，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上面。

　　她听到自己说：“我去陪着他。”

　　“别去，去了也不让进。”有人抬高了嗓门告诉她：“在做手术。”

　　做手术？还做什么手术？她突然天旋地转的想起来，他睡过去之前曾经告诉她签下的那份器官遗体捐献书。

　　这帮人怎么可以这么做，都不可以让他等等她？在做手术？摘掉他的眼角膜，摘掉他还能用的器官，再把他一直扔在冰冷冷的房间，供人……解剖吗？

　　他活着的时候没过过好日子，死了也要不得安生吗？

　　不行，不可以，她不能允许任何人对他这么做，她死了都不可以。

　　她猛然推开门跑了出去，她听到身后慌乱的声音，有人吃惊的追上来想要制止她的冲动。

　　她一路冲到手术室前，那里果然亮着灯，她奋不顾身的往前闯，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道黑影扑了个满怀，她被撞的弹出去，正好被后面赶来的人挟持住，那两个家伙为了阻止她爬起来的冲势，一边一个把她按在地上。

　　她已崩溃，大声的嚷着，连嗓子都破了音：“放开我！你们牠媽的放开我！他都死了你们还不让我去看他？！”

　　有人抓住她的衣领在她身后吼着：“谁牠媽说他死了？！”

　　她安静下来，趴在地上，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没死，他没死。

　　他没死。

　　她被人扶了起来，但是她无力的身体又摔下去，于是那些人把她扶到椅子上，摇晃着她让她清醒，有人俯下身来轻声告诉她：“老七还在里面做手术，他有晚期的心衰，邵医生正在里面给他做心脏移植，你知道的，他妈妈是全球最好的心脏科医生。”

　　那是来自江以宁的声音，来自一个医者安慰家属最宁神的天籁之声。

　　“手术估计还得做20个小时，你冷静一点，能吃得下东西就吃一点，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我们在这里一起等他。”

　　她几近痊愈的崩溃只剩颓废的底端，她可怜兮兮的问江以宁：“那他还会不会死？”

　　“我不知道。”江以宁摇着头：“但是我敢保证，他的妈妈心情跟你一样，她一定不会让他死。”

　　她闭上充血的眼睛，压抑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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