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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诉衷肠
一辆军车正开下山，忽然上空一阵雷声，汽车竟然震颤起来。
虞小白道：“地震了？”
许大胆大惊失色，他猛地扭头看去，只见香吾山塌了，滚滚的巨石黄沙飞快地向他们扑来。
虞小白简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许大胆顿时感觉血液直往头上涌：“快开车！这儿的军火库被炸了！”
虞小白猛轰油门，汽车像流星般在路上狂飙起来，沙尘巨石紧随其后，道路两旁的农田屋舍里的人们钻出来拼命逃跑，但很快被淹没在滚滚黄沙之中。
十余分钟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虞小白猛地一踩刹车，许大胆捂着腿差点撞在车窗上。
虞小白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片壮观的狼藉和残垣，脸上带笑：“都快到咸宁市了，我可不敢开着军车招摇，我得先走一步。”
许大胆忙拉住虞小白，呲牙咧嘴地道：“你去哪儿？”
虞小白道：“跟着你是非多，去西北，是非少。”
许大胆道：“我看你不跟着我是非也多！跟我走吧，我要去武汉。”
虞小白道：“你去武汉做什么？”
许大胆脱了血军衣往车外扔，一边想了想：“我找你老婆儿子。”
虞小白沉默一下，军车猛地再次开动，虞小白缓缓地转着方向盘：“好，先送你去医院。”
许大胆趴着窗子青着脸：“你能不能别开车一下一下的！我简直要吐了！”
……
虞小白扶着许大胆在医院取出子弹止了血，枪伤刚一包扎完，许大胆便性急地下一子想走几步，谁知右腿的局部麻醉药效还没有过，许大胆根本使不上力，若不是虞小白搀着他差点又摔倒，许大胆靠在椅子上丧气地道：“完了废了，我看武汉去不了了。”
虞小白道：“又不是多大的枪伤，还只是子弹擦到了骨头，现在走不动路只不过是因为麻醉药罢了，说什么丧气话，你且在这儿好好养伤，去武汉的事等伤好一些了我们再说吧。”
许大胆抬起头：“你不先走？”
虞小白道：“我走了谁管你死活？”
许大胆相对无言，他沉默片刻，忽觉腿有感觉了，还是一样的痛，便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虞小白跟上去扶住他，忽然道：“三年前我们不也是这样，我来照顾你吗？”
许大胆苦笑一下道：“可惜那时候，我反倒年轻不醒事，不愿领你的情。”
虞小白道：“那些事早都过去了。”
许大胆道：“现在我也不必你照顾。”顿了顿又忽然认真地道：“以后我照顾你。”
虞小白忍不住笑道：“你现在走路都还要我扶，还是伤养好再说吧！”
许大胆急道：“我可没说大话。”
虞小白于是正色地点头道：“我相信你，一直都很相信你。”
许大胆默然，他看得出来虞小白眼睛里还在笑他，但他听了这句话，心里没由来地很高兴，便低下头没再同他争辩，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
两人回到许大胆住的旅社，许大胆想到这十几天必要有一大笔开销，便索性把身上余下的大洋交给虞小白保管，虞小白玩笑道：“你看，我快要成管家的了！”
许大胆有心笑道：“你要是愿意，那就做我管家的又如何，不过我可不付工钱。”
虞小白不住摇着头，只当是玩笑，这段话便就这样揭了过去。他下楼买了些饭菜回来，二人用完饭，便一起脱了鞋子坐上床，靠墙并着膝盖聊天，聊的都是两人间往事，而对重生之后默契地闭口不谈，然而虞小白终究是没忍住，不小心脱口问道：“自玲珑县之后，你如何了？怎么会来别墅救我？”
许大胆一时怔住，良久才含糊其辞地道：“后来，就来了咸宁，抓了一个给鬼子修建暗堡中途挖地洞逃命的工人，逼他带我们进地堡……”便把他们在暗堡的经历详细讲述一遍，但对中央派给任务之事绝口不提，末了又道“而我阴差阳错被一个日本军官叫住，命令我送文件给一个中将，我想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若不是如此，你恐怕也难逃这场爆炸了。”许大胆说完，很想问虞小白在地堡中的生活，但是他一想起站在天谷中将房外看见的和听见的，便将想问的话硬生生咽回了嘴边，又故意道：“你又怎会知道我去过玲珑县？”
虞小白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他正想胡乱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不想许大胆忽然捏着他的脸道：“你就是钟雨白。”
虞小白偏过头，他的心缓缓沉下去，他的脸也阴沉下去，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易容后在玲珑县的所作所为，然而许大胆却在他面前生生撕开他想藏在心里的罪恶的秘密，虞小白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虞小白强笑一下：“原来你早已知道。”
许大胆见虞小白神色不对，急忙握住他的手道：“无论如何，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还耿耿于怀？”
虞小白道：“我用那个身份做了恶事做尽，抓了118连，甚至差点用孟有威做诱饵，在那个茶馆杀了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恨我？”
许大胆心中一痛：“那又怎么样？你后来不是都改了，已经将他们都放了？”他隔着虞小白的衬衫，伸手抚摸他胸膛上的枪伤，喃喃地道：“你要杀我，我不怪你，但我却差点杀了你啊！还好，还好你没有事。”他说着解开虞小白的纽扣，虞小白身体一震，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许大胆看见虞小白白皙的胸口上那个狰狞的弹孔，想去碰又不敢碰，手便在半空顿住，心痛地道：“现在还会痛么？”
虞小白摇摇头笑道：“不痛了，倒是在下雨天咳嗽的时候常常想起你。”
许大胆将额头抵在虞小白胸膛上：“我总是对不起你，以后不会再失去你了。”
虞小白感觉眼眶热热的，他抱住许大胆的头，也将头埋在他蓬松的短发里，感觉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他想，即便现在死去，也再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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