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贱何太急

　　豪宅的大门钥匙终于到手，程丽丽为此兴奋了好几天。
　　她相信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古小姐的城堡出入自如的替身，她拥有其他替身所没有的特权。
　　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她有点飘飘然，如同小人得志，可惜没法向别人炫耀，只能沾沾自喜。
　　古渐尹最爱看她满脸喜色、嘴角含（咳咳）春的模样，本就喜欢捏她的脸颊，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一看见就忍不住想掐。
　　因为陈静休假，古渐尹有很多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于是无法每天接送程丽丽上下班，程丽丽对此表现得相当大量，毫不计较，并且很贤惠地替古小姐准备各式各样的小茶点，用保鲜盒装着，在早上出门时塞到她的包包里。
　　程丽丽通常要比豪宅主人回来得早，独自处身这偌大华丽的城堡里，最适合玩寻宝游戏，不知道找寻一番的话，是否能发现惊世宝藏。
　　但真正令程丽丽在意的并非什么珠宝玉器，翡翠玛瑙，那些东西在电视上见得太多反而没有感觉，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处于二楼尽头，终日不见光线，仿佛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小房间。
　　迂回曲折的长廊天花上，每隔三步便悬着一盏精致华贵的水晶灯，唯有行至最深处，顶部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那到底是阿里巴巴贮存财物的大宝库，还是蓝胡子公爵放置尸（咳咳）体的变（咳咳）态收藏馆？
　　世界无奇不有，要不要增广见闻？
　　程丽丽在那个禁忌小房间的门前转悠半天，思前想后，天人交战，最后掏出硬币掷正反，有字的那面就进去，图案那面就离开。
　　三十秒后，程丽丽吹着口哨下楼。
　　硬币落下时，有字的那面朝上，天机已泄，昭示她可以入内一窥究竟，既然如此，她何必偷偷摸摸，终有一日，她要古渐尹拉着她的手，亲自推开那扇门，让她堂堂正正地走进去看个清楚明白。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挪威的森林，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她突然希望，那个房间装载的是隽永美好的东西，没有半点污秽。
　　今天已经是同居的第四天，新奇劲过后，余下的便是自得。她和古渐尹白天都要上班，所以真正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晚饭后程丽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古渐尹就枕着她的大腿玩手机游戏或者刷微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还真有几分恋人同居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古渐尹总喜欢把她当抱枕抱着，刚开始时她很不习惯，孤枕独眠二十多年，突然多出个喘气的挨着自己，有次半夜醒来一时忘记身在何地，差点以为是被鬼压床，无端吓去半条命。
　　但再几天就慢慢习惯了，天气日渐寒冷，两人抱成一团的确比较温暖。
　　“叮咚”的门铃声蓦然响起，程丽丽急忙奔去开门，心里暗暗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拜访。
　　“您好，请问是程丽丽小姐吗？”门外站着一个高瘦青年，穿着整齐的工作制服，身后还停着一辆熟悉的绿色邮政面包车。
　　“对，是我。”程丽丽这才想起钟璇曾经说过要在网上买件礼物给自己，没想到时间掐得那么准。
　　“有你的一件快递。”青年拿出单子让她签收，然后回身打开车门取货物。程丽丽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箱子。
　　里面……不会真的是人吧？
　　程丽丽试着用力抬起，不重，顿时心下了然，肯定是布偶之类哄女孩子的玩意。
　　邮政小车开远了，程丽丽在门口拆了纸箱，从里面揪出一只用玻璃纸包着的大白兔。
　　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痞坏的笑容，表情怎么看怎么贱，居然是只流氓兔。
　　什么东西都好，只要分量十足，礼重情意重。
　　程丽丽把玻璃纸也剥掉，一张粉红色的贺卡滑了出来，翻开，里面是两行陌生的娟秀字体：祝丽丽生日快乐，你的朋友璇。应该是出自卖家之手。
　　程丽丽乐滋滋地抱着流氓兔进屋，高兴得不停转圈。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起，程丽丽随手把兔子扔进沙发，然后满屋子找手机。期间铃声停了一次，但间隔了几秒后又再响起。
　　程丽丽顺着声音找进厨房，最后在流理台上找到电话，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几分意外，几分惊喜。
　　“喂，妈妈？”家人极少记得她的生日，每次打电话来都只是提醒她寄家用回去，没想到今年如此有心。
　　“丽丽，你现在上班？”
　　母亲一定错以为刚才没接电话是因为工作关系，程丽丽连忙解释：“我已经下班了，刚才只是来不及接。”
　　“哦……”母亲在那头欲言又止，程丽丽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电话根本无关生日祝福，而是家里可能出了什么状况。
　　“妈妈，怎么回事？”在脑中将所有可能的和不可能的意外事故都过了一遍，程丽丽做足了心里准备。
　　“你弟弟闯祸了。”母亲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
　　程丽丽呆了呆，想，程小强有哪天是不闯祸的？那小子被家人宠坏了，目无尊长，没大没小，上初中时还跟一群小混混凑作堆，到处惹是生非。
　　“小强这次可能会坐牢。”母亲的声音既气愤又悲伤，“都怪我和你爸没能好好管教他，纵得他无法无天……他跑去跟别人打架，扎了那孩子一刀，我本以为赔点医药费能了事，没想到对方很有来头，说什么一定要告我们小强，要把他抓进牢里……丽丽，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程丽丽静静地听着，表情有点木然。能怎么办？出来混，迟早都要还。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坐牢就坐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丽丽，我跟你爸商量过，我们打算凑点钱送过去，让他们那边别告我们小强，你说好不好？”
　　程丽丽点点头，然后想起母亲在电话那头看不见，于是淡淡地应了声“好”。
　　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来问我怎么办，会不会太多此一举。
　　“那、那丽丽……”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吧，母亲有点难以启齿地道，“你现在手头上有多少钱？”
　　“你们还差多少钱？”程丽丽反问。她发现自己心态其实蛮好，一点都不慌乱，镇定得好像不是她家里人出事一样。
　　那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和你爸想凑够三万块，现在还差大概两万。”
　　程丽丽想了想，说：“被扎的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隔天就出院了，根本没多严重。就是他家太有背景……唉，小强运气不好，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我想他们根本不在意那几万块小钱，就算我们给了，他们也未必肯放过程小强……”程丽丽的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已经在那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你弟弟！”母亲突然激动起来，“你想不管他吗？”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你亲弟弟眼看着就要被人告进牢里，我们什么办法都得试试，塞钱也好，跪着求人家也好，总不能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
　　程丽丽连忙说：“好，好，我明白，两万块，让我想想办法。”
　　母亲听了这话，情绪总算平复过来，她说：“家里出了事，你请假回来一趟吧，你爸年纪大，经不起折腾，要是你弟弟真的……真的……”母亲说不下去了。
　　程丽丽说：“好，好，我请假回去一趟，你别太伤心，情况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我们一起想办法。”
　　母亲在那头低低地抽泣：“嗯，那你尽快回来，记得凑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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