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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庵（上）
【无论你在哪裏，我都会一直等着，直到找到你，就像最初的相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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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几日。便没有人再提起北宫姑姑前来提亲之事，我也只作没有发生过，每日仍去医馆里忙碌，这些自然也是没有向师兄和师姐说起的，只是心里复又想起时，总觉得有些烦恼。
“莫若是哪里不对，小师妹总是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医馆里，大师姐抱着一袋药材，看了我许久，问道。
“不然，原没有什么，师姐莫要担心。”我淡然地说着，忙接了过药材来。
大师姐这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屑，一边仍是有些不放心：“小师妹莫要瞒我了，总也这样无精打采的，莫说别人了，只怕是大师兄也看了出来了，方才还问我呢。”
我讶然：“大师兄方才问起了？”“然。”大师姐点点头，不无担忧地道：“倒不知是为了什么，怎能不担心。若只是女儿家的心事，说来给师姐听听，也别闷在心里才好；若是大事，且告诉大师兄，也好有人做主。”
这些日子，我是有些沉默，自己没察觉到，却是在他们看来不似往日了。
“原是没有什么的，师姐勿要担心才好。”我不想过多地提及此事，只是微笑着道，但见医馆外边着实热闹，人来人往的，因道：“师姐可否知道，今日是怎么了，街上人这样多，莫不是庆国的节日？怎地也没听欧阳姑姑提起过。”
“却也是了，人还真是多。”大师姐点点头，也往外看去。
“两位主子是不知了，今日是中州纪元一千零三年四月三日，于我们庆国便是端靖七年，这日是庆国的缘巧节。在这样的日子，大凡未定下亲事的女子们，都是要到山上的白云庵去拜祭的。若得云神显了灵，不日便可遇到如意郎君呢。”医馆里的一个小伙计听着我和师姐的话，知道我们是从华国来的，原不清楚这些，便接着道。
“缘巧节，素日里也没听说过，倒觉得稀罕了，不想到庆国还有这样一个节日。”大师姐听得饶有兴致。
那小伙计是个机灵的，见我们听着新鲜，又接着说起了这个节日的讲究，一并其间的轶闻趣事，他原是北宫家的，因而又道：“这样的节日，本是有适龄女孩的人家看重的，那白云庵，也是远近闻名的灵验之地。咱家夫人原是华国的，且没有女孩儿，许是没记起吧。”
“姑母只有烨弟，也是了，这样的日子，不到时候，只怕是到了当天也想不到了。”大师姐随着道。
“两位师妹，因何事说的如此有趣。”大师兄刚出诊回来，见我们在此说话，着实热闹，也走了过来。
“师兄此番出诊可顺利么？”大师姐问道，语气一改方才的没遮没拦，倒是温柔得体的，一边递给大师兄一块布巾。
“然，皆是顺利的。”大师兄接过布巾，又问我道：“小师妹这几日，脸色不太好，可有不舒服之处？”
“无碍的，樱儿很好，大师兄操心了。”我道。
他却是有些怀疑似的，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他便是用了看诊时的“望”，不觉莞尔：“大师兄莫要拿樱儿当作病人才好，方才还与师姐说笑呢，能有何事？”
“是了，师兄可知我们方才在说什么，这里是有个缘巧节呢。”大师姐便将伙计的话，一一说与大师兄听，末了又道：“我们家只有小师妹是适合的，不如也去看看吧。”
我连忙摇摇头：“不了，我是不欢喜去的，不若在铺子里帮忙。”
“眼见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总是待在这医馆里，终是有些沉闷了。师姐也不是真让你去庵子里拜祭，只是能够散散心也好。”大师姐满脸关切地道。
大师兄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去吧，小师妹，今日医馆里也不似往日忙碌，你且出去好好散散心吧，带些钱去，买些想要的物件。”
说及此，大师姐便吩咐那个伙计与我引路。她与大师兄的婚事已算定了下来，自是不好再去那白云庵了。
我心下里烦恼，也怕他们看着忧心，便跟着伙计出了去。若是这心中可排解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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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但见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自然是非比往日，却不是什么适宜赏景散心的日子，我心中暗暗道，却也已经出来了，只无奈地笑了笑。
“小主不知道吧，这便是女子们去庵子拜祭，家人闲着，也在附近的店铺里逛逛，因而缘巧节的时候，卖些衣物饰物的店铺并那酒栈馆子，生意都是极好的。”那伙计见我四下里看着，便一一与我说来。
“原来如此，多谢了。只是，这样说来，我竟还不知你的名字？”我道，却见这个伙计是有些眼生的。
“这是自然，小的是昨日刚过来替换的，怪不得小主不知道。”那小伙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小的在家排行第三，别人都叫小的小三子吧，小主若不弃，也可如此。”
“好，那我也叫你小三子吧。”我点了点头道。
“小主可有什么欢喜的物件，只管遣了小的买。”路边商铺林立，小三子指着那满目琳琅与我说。听他的语气，我忽然想起北宫烨常说的话，果真是北宫家的，主子和仆从都是一个样子。这样想着，也不觉笑了：“如此说来，莫若这街上的铺子都是北宫家的。”
小三子不知道我会这样问，愣了愣，困窘地笑着道：“不然，方才索大夫与了我一些零钱，只说凡是小主欢喜的，皆可买来，只凭小主高兴便好。”原来是大师兄，他与大师姐素日里都是疼爱我的，我渐觉心头的暖意，又问小三子道：“除了这缘巧外，不知那白云庵求些别的可灵吗？”
“求些别的，或是小主是想求医馆顺利吧。”小三子点了点头道：“白云庵可是庆国出名的庵子呢，常有些官宦人家也不远前来，自是灵验的。”
“既如此，我们先去白云庵吧。”我满意地道：“至于那些个需要的小物件，回时看看也可。”
“然，小主请随小的来。”小三子应着，便在前面引路。白云庵便是在平城中，连城门也是不需要出的。因听小三子的话，我便想去为医馆与家人祈祷些福气也好了。这东城原是静谧的，此间因是缘巧节，因而是车马人群，喧嚣非常。
拾级而上，便是白云庵，藏于树林中，青色瓦墙筑成，远远看去，倒也大方素雅。那步踏却是极多的，走到庵门前的时候，已有两百九十九级，走的我有些脚疼了。四处皆是檀香的气味，与那香烟袅袅环绕，倒叫人心思安稳了许多。
“那里便是云阁了，小主且进去吧。”小三子也累的不清，气喘吁吁地指着正楼道：“今日里都是女眷才来的，按说小的是不能进去的，便在外面等着小主吧。”
“然。”我点点头，便进了那云阁去。
阁内皆是十多岁的女子，个个都是一脸虔诚，口中和还念念有词的。阁内正中供奉着一尊女神像，华贵飘逸，想必便是庆国人信奉的云神了，旁边是些小神与祥瑞。
不多时，木鱼声响。我便也跟着其他的女子，只将双手合十，慢慢地跪在神像前，拜了一拜，垂下头，默默许愿。
我有三个愿望。一是祈祷家人健康团圆。所幸的是，我的亲人都是极其疼爱我的，这是我的福分。等到父亲和娘亲带着小师弟来到平城，大师兄和大师姐也完婚了，该是幸福团圆的时候了。我仿佛看到了，这个梦想马上就能够实现一样。
二是祈祷能够找回过去。那过去的十四年，究竟我是怎样的，现在都不得而知。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总归是属于我的，如今缺失了，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常常会想到心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思过于敏感了，希望找得回来。
第三个心愿是希望能够见到他，我梦中的他。如果这世间，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的话。我是相信有的，因为我无法解释那份真实，那让我的心为之颤抖的真实。
我已然就要十五岁了，怕是父亲和娘亲来了，也要与我操持起婚姻之事。前日里，欧阳姑姑的话，意思已然明了。对于北宫烨，我早已察觉出他的一些意思，却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今后的夫君，我尚未往上面想。
若是终究遇不到那缘定之人，便与了那深山去，将自己包裹起来，只为等待着他，直至用尽生命。且用最后一滴眼泪化成了琥珀，也不放弃对那人的找寻。若终有一日，上天怜见，遇见了，便是在他胸前，最贴近他心的地方，也了了这段夙愿。
阁里的女子来来往往，我却是一直跪着的，也不记得多久了，只知道那木鱼声停了续，续了又停。直到腿脚皆发麻了，我才勉强着站起身来。
平日里，众人皆道我是个灵巧的，可是念及刚才所想到的，才发觉自己原来也是这样痴傻，这会子相信起神灵了，我也不过是个痴儿。
罢了，罢了，好一会子了，那小三子怕是等急了吧，我如此想着，便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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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主，且留步。”我还没有踏出门槛，忽然听到有人似乎在叫我，回头一看，有一位师太正看着我，手持浮尘，笑容淡定。
“小主不必多看了，正是老身叫你。”见我回头，那师太只将双手合十，含笑道。奇怪了，原是素未谋面的，为何叫我，我自然是不明白，故问道：“却不知师太叫小女，所为何事？”
“神明有眼。”那师太道：“今日这么些来拜祭的女孩儿，皆是来去匆匆，只这位小主是最虔诚的。老身却见小主一脸忧愁，可是有什么不得排解的？”
我讶然，不想一面之缘，这位师太竟看得出我的忧愁，我心中自是有千般烦忧。然这些，竟不知从何从说起，我回了神，只道：“多谢师太。小女却是有些不顺，方才与神灵拜祭，现在好多了。”
那师太微微颔首，淡然道：“小主自是不愿说，老身也不得多问，只是奉劝小主，万事皆要想开些，便能豁然开朗了。”
“多谢师太指点迷津，只此一句，小女便感激不尽了。”我默想着她的话，行礼道。
“小主莫要多礼了，这两根红绳且带在身上吧。”那师太说着，递给我二根红绳：“若是找到了小主想要找的人，便与一段系在他的手上。命定人，即便你不去找寻，也会出现的。此刻没有出现，只是时候未到。小主也不必忧愁，说不定命定人此间已在外边等着了。”
“多谢师太，小女必定牢记于心。今日且告退了，若是实现了，定过来还愿。”我又行了一个礼道。
“神明有眼，小主慢走。”
我这便辞别了师太，出了云阁去，却不见小三子的影子，复又四下里找了找，人已是极多的，怎么也找不见。当下思索了一会儿，那小三子也是个机灵的，断不会将我独自留在这里，且在原来的地点等等吧。
登高俯视的感觉竟是奇妙的，尤其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突然显得异常渺小，不尽有千般心思涌上心头。阳光干净而柔软，一阵风吹过，我只觉得手中一空，便是刚才师太与我的两根红绳落了地，又与那风吹了去。
我急忙弯身去捡，却有一个人比我更快了一步，我刚好握住了他的手，自是窘迫的，连忙松开站了起来，却更加愕然，那个人，有着俊朗清雅的面容，正是端木屹。
“怎地，不认识了吗？”他面带笑容，将方才的那两根红绳递与我手上。
“多谢端木哥哥。”我忙行礼道。
“罢了，百里姑娘不必如此拘礼，只是方才可见了舍妹吗？”他嘴角一挑，问道。
“端木哥哥是来接幽儿妹妹的吧，许是樱儿没注意，并未见到幽儿妹妹。”我道。
“如此。”他略一沉思，这才看看我问：“舅父家自是不缺丫鬟仆从的，怎地百里姑娘自己来了？”
“不然，方才店铺里的伙计说与我来的。只是我进去殿阁的时候久了些，出来便不见他的踪影，只在此间等候。”
“哦？你可是与那伙计说在此等？”端木屹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问我道。
“却是了，倒也奇怪，端木哥哥怎么知道？”我自是纳闷的，不解地问。
“便也是有人约定了与我在此见的。”端木屹顿了顿道：“与百里小主同来的伙计，怕是此时已经走了，若是在下没有猜错，这其间的缘由，便只有舍妹知道了。
此话是什么意思？莫若是那端木幽，一心要撮合我与端木屹不成？因而见我在此，便支开了我的随从，另有理由叫了她哥哥来？
“我送你回去吧。”见我不语，端木屹淡淡地道：“这平城的街道，你原是不熟的，且今日路上的人多了去了。”
“如此，有劳端木哥哥了。”我点了点头，道。
“百里姑娘不必多礼。”那端木屹说着，便带着我离开。
此间，已快接近正午了，回去的人分外多，却是拥挤的，没走几步，我已落在了端木屹后面好远了。后面的人走的急，一时间，挤得我站不稳，正要着急时，却有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臂，是他。他没有说话，只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首护着我，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
我忽地想起方才那师太的话：“说不定命定人此间已在外边等着了。”复看着端木屹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感觉，似乎认识很久了的感觉。
他，会是我梦中的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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