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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陛下,以前末将就建议过,因人施药,效果更佳。譬如有些大人,天生奇筋壮骨,自然无需用药。末将观鲁小将军体魄雄伟,不如陛下先试上一试。用药虽能更强,但却失了浑然天成的妙趣……”
安岩茶笑得十分无害地说。
这日,女帝屏退了众人,只召安岩茶一人御前来,还没开口问,但看这幅狰狞的笑容,安岩茶就明白女帝需要用到她的时候了。
只是她以为会用在丁寅身上,没料到竟是鲁修。
安岩茶从小不知看人上刑多少次,能通过外在的面容骨骼看出一些旁人不知的事。
譬如,看过鲁修两次,便认为此人器物天生雄伟,应该不需用药。
女帝也笑道:
“朕召爱卿前来,正是希望爱卿能为朕解忧。身在大军之中,一举一动皆有目共睹,朕便是有心宠爱鲁卿家,也不能不顾及将士们啊……”
安岩茶心道:
——不能吧,你以前哪里会做这种面子上的事?还不是想干就干了。
面上还是殷切笑道:
“陛下,不若将鲁小将军召至驻地外……床榻虽好,偶尔野趣也能回味无穷。”
女帝赞许地看着她,心道:
——所以你和小方子昨晚,哦呵呵呵……
面上也笑得一脸靡秽,道:
“爱卿真是深得朕意!若然事成,你自下去跟张玉领赏。”
两个女汉子在帝帐中笑得一团和气,颇有志同道合之意。
夜。
月朗。星疏。
这晚方生觉得到谕旨,奉命教丁寅识字。
戌时,人声微弱,大军驻地只余火把摇曳。
女帝屏退了左右,只身来到鲁修帐外。
也没让通传,蹑手蹑脚走近,一把掀开厚厚的帐帘……
一盏荧荧烛火微亮,鲁修站在角落,十二月的天,他上身赤果,只着薄薄的素锦缚裤。不知是刚练完拳脚还是兵器,正对着架上一个铜盆,用布擦拭身体。
女帝挂着傻乎乎的笑容,站在帐口走不动道了。
那张脸依然澹眼俊眉,上次见到的猎猎长发,被一条皂纱巾束起。身上铜色肌肉如龙似蛟,满是深浅不一的伤痕,都已结疤,雄性气息磅礴而出。
他转头微微扬起看向她,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地生气勃然,萧疏轩举。
把女帝看得定住。
鲁修其实早就听见了女帝的脚步声,却懒得停下手中的动作。这会儿帘子已被掀开,只好转头。
一转头,但见女帝穿着一袭青狐裘,外罩文绣镜衣,头上冠冕早已取下,清清爽爽插了两个燕尾背云压鬓簪,乌缎般长发衬得脸小肤白,面上色迷迷的笑容也和蔼可亲起来。
这一刹那,鲁修以为看错眼了,印象里那个人,怎么当得起长身玉立四个字?
真是没辜负女帝一番苦心梳妆。
见女帝没有出声,鲁修便大大咧咧也不行礼,转过身,手上还拿着拭布,微微笑道:
“陛下深夜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女帝惊觉尴尬,连忙清咳一声,讪笑道:
“哦,呵呵,那个,来看看爱卿睡了没……”
鲁修脸上笑意更深,道:
“末将还没睡,陛下有何见教?”
女帝看鲁修也笑了,便放松了下来,脸皮厚道;
“哈哈,其实,朕无眠夜起,见到月朗星疏,如此良辰美景,想找个人陪朕出来观览……”
鲁修一边拿起架子上的外衫披上,一边朝女帝走来,笑道:
“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女帝惊喜地看着他,心道:
——嘿嘿嘿,穿衣服啊,别忙嘛,老子早就在驻地外面找人置好了一个帐篷,到时你只管脱就是了,哇哈哈哈……
脸上却盯着他胸口宽阔的胸肌,咽着口水结结巴巴道:
“那个,你穿得这么薄,不怕,冷啊?”
鲁修在女帝面前站定,慢慢靠近,与她的脸只有五寸距离,一边拴着织锦腰带,一边盯着她的眼睛,用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道:
“陛下这么晚来,是希望末将多穿点暖和,还是……少穿点好看呢?”
这女汉子,差点被电晕过去,脸上只剩憨厚的傻笑。
二人信步溜达。
美男在侧,女帝神魂颠倒,根本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知道离驻地越远越好,不知不觉中早离策划好的帐篷那个方向远得没边。
鲁修是个很有趣的人,也十分会讲故事。
从他的家族,他生长环境,他的兴趣爱好,讲到他从小随军打仗见识过的地方,听过的故事……
就连打拳、扎马步、蹴鞠这样的小事,他都能讲得妙趣横生。
逗得女帝一路咯咯傻笑。
女帝幸福地望着他,觉得自己从穿过来到现在,第一次如此小鸟依人。
似乎他什么都懂,自己不开口,更不用教,他便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这种感觉与姜玄的“懂事”不一样。
姜玄知书达理,时刻谨守本分,是臣下对君上式的“懂事”。
而鲁修天马行空,肆意妄为,是男人对女人那种“懂事”。
女帝第一次对一个人,从内到外都开始感兴趣。
走着走着,两人一起爬到一个缓缓的小山丘高处,观览夜色。
脚下的草原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
月色映衬下的夜幕,天空与大地离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
大军无数的帐篷层层叠叠,在远处蜿蜒成一道长长的黑影,如天地的界线。
两人齐齐坐了下来,女帝拥着狐裘也能感到脸上些微的凉意。
鲁修穿得单薄却不觉冷,只身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女帝看着他,也笑眯眯地跟着躺了下来。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
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明亮且鲜活。
鲁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帝问:
“你笑什么?”
鲁修看着她道:
“末将衣履普通,躺便躺了,可惜陛下这狐裘,沾了青草和霜水倒是废了。”
女帝心道:
——哈哈!要是能当床单用,废了就废了呗。
面上便流露出笑意,道:
“要不是有你在,我也不容易奢侈这一回……不过你衣履哪里普通了?没见过不入流的小将穿锦着缎的……”
她硬是把“一看就是富二代”这样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世代簪缨,人家至少是富几代了。
不知什么时候,女帝在他面前也称起“你我”来。
鲁修支起半身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她。
——她说她难得奢侈一回?
心中猜疑不定。
如果这个人是以前那人,这脾性肯定是变了。
只是变得太大,分明就是另一个人。
但如果这个人是另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到这种程度呢?
呵呵……话又说回来,世间无奇不有。
譬如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事,旁人看来又怎么可能呢。
难道,她也是重新活了一次?
女帝痴痴地看着美男,不由得贴上去,瘫在他宽阔的怀里。
鲁修顺势抱住,面上挂起了招牌懒笑,道:
“陛下,末将给你讲个故事吧。”
女帝心道:
——哇咧,姜玄也是讲故事,你也讲故事。千万不要说你也有个凄惨身世?不过就算有也无所谓啦,姐姐疼你,嘻嘻嘻……
脸上却不由自主道:
“好啊好啊!这一路来你讲了好多故事,好好听!”
鲁修边微笑边道:
“盘克帝国,那是比大肃国还遥远的西方,皇权式微,诸侯割据。有一个诸侯,是位女主,养了很多内宫臣子。为了女主的宠爱,几个人明争暗斗。其中一人有一子,一人有一女,还有一人一子一女。”
鲁修讲到这,瞟了瞟女帝表情,只见她听得很专心,却没别的神情。
继续道:
“在年复一年的争斗中,有一个王女那位内臣是最受宠的,可惜被翻出隐藏的身世,原来是其他诸侯国潜藏的奸细,女主便杀了他。剩下的内臣中,最受宠的,便是一位极其俊逸美貌,性子却极其冷淡,善音律的文臣。”
鲁修又瞟了眼女帝的表情,她还是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眼里除了花痴,没有别的神情。
鲁修想不明白,便继续道:
“再后来,有一子那位内臣心机城府深密,善谋略,使计让最受宠的被贬。于是,他和另一位有一子一女的内臣,就成为最有可能当上王夫的人。
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内臣又斗了几年,终于,城府深密那人费尽心机上了位。这时,女主莫名其妙地薨了,王夫便下手除去另一位的一子一女,以使自己的儿子顺利继承诸侯王的位置。
成王败寇,另一位只好饮恨自杀……”
“然后呢?”
女帝眨巴着眼看着鲁修,心里琢磨起来。
——他讲了这样一个宫斗的故事,是要暗示我,他不想进宫么?是想避开宫闱乱斗?
女帝的表情让鲁修困惑起来。
她是真的一无所知的样子!
只得继续挂起懒洋洋的笑,摸着女帝的头发,道:
“后来被杀那个人死过一回又重新活过来啦!将这个诸侯国搅得风生水起!连带着想统一整个四分五裂的盘克帝国呢!”
女帝“哈哈哈”毫无形象地张口大笑起来,心想:
——搞半天是重生啊?老子看过好多,你这个算是最没想象力的!
忍不住就一边笑,一边道: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穿越到异世界,或者发现个随身空间什么的,修仙成神也行啊,创设新宇宙哈哈哈……”
鲁修也微笑看着她,心中满是惊疑不定。
——她不是,绝对不是!
可是,她到底是谁?
如果连她都不是原先那人,这个世界,还是不是原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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