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的青春

　　五年，过去了才发现时间是一眨眼的事！
　　当飞机降落在M市的机场，我嗅到了熟悉里混杂了陌生的味道。五年都过去了，就算留在记忆的印象是多么的深刻，现实免不了改变，少不了陌生。
　　其实在M市，我熟悉的人不多。这次回来，我没打搅任何人，不是不想告诉他们，我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当做一个惊喜送给他们。
　　“荣获英国皇家艺术大奖的油画大师慕游归国，近日拟举办个人艺术展”标题很大，消息很小，就连照片也是挂在英国某个小网站报道获奖消息时一张不起眼的照片。一则关注艺术的人本来就少，二则记者们获得的消息也不多。
　　我发现我已经开始喜欢让自己归来，用我自己的方式归来。
　　找了下榻的饭店，开始浏览住房信息，然后沉沉睡去。长途的飞行，以及一向不规律的失眠时间，我已经没有什么时差可言，只要累了就能睡去。这一次尤其的安心和开怀，或许是因了回到了熟悉的怀抱。
　　第二日，我心血来潮想去看看我的房子。
　　路上，我猜想住在我房子的那一家人把我的房子弄成了什么模样。我的担忧甚于期待，忐忑不安，我害怕看到房子的那一刻我已经认不出它来。
　　院墙重新用白泥刷过了，院前有几株文竹，房门挂了一帘粉红的幕，白色的珠子轻轻摇晃着。有个三四岁的小孩站在院子里，看着墙外面的我，陌生而好奇却不胆怯。
　　这才是生活，有气息的生活。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把我的房子弄得一团糟。
　　就在我举步要离开的时候，那个望着我的小孩子忽然哭了，孩子的妈妈跑出来顺着孩子的目光，看到了门外面的我。
　　这位年轻的妈妈一边抱起小孩，一边大喊：“江小姐，江小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嗓门很大，我不能假装听不到，只得停下，转过头对她笑笑。
　　那小孩子居然奇迹般地不哭了，实在是一件奇事。
　　她热情地邀请我进屋，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爽，在我自己的房子里，我居然是以客人的身份进来，就算邀请的人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这个事实却很难叫人不介怀。
　　我只好尽量忽略这种不适，应对女主人对我的热情。
　　我发现中国人大多数的热情虽然来自内心的热情好客，但热情之道却多是探究别人的隐私。
　　比如她问我，这些年去干什么，有没有交男朋友，想找什么样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其实很无语，我们不熟络，但不得不回答，只是这些回答也多半有了客气的成分。一旦客气，真假便很难辨别。
　　这不像在国外，两个算不得熟稔的人一起，多半会谈论一些天气，物品，地区，新闻等等与私人无关的东西。而在中国，两个人的关系不论亲疏，见面的交谈一定是以当事人为中心，什么叫隐私，什么叫不探究别人的隐私，热衷于家长里短的他们怎么能了解，况且大多数的他们认为一个人的事比起那些国际新闻，天气情况等等重要的多了，怎么可能和你谈论这些无关要紧的事。
　　最熟悉的地方，就算是熟悉的人，却不一定能让你最舒服。何况现在地方也开始陌生，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谈什么舒服。
　　终于还是截断了她的对话，告辞出来。她送我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江小姐是要搬回来？”
　　我看着孩子那天真无邪，对我依旧好奇的眼神，缓缓摇摇头。
　　“走好哈，走好哈，下次再来。”身后是忙不迭的告别声，然后门被吱呀关上，院子里有个男声在问：“走了吗？”女声回答：“走了，好不容易送走了，你不知我多怕她开口说要把房子收回去。”女人拍着胸口，有些后怕。
　　停住脚步站在院墙后面的我，听完这些对话，淡淡地笑了，一步一步地离开。
　　不过是5年，别人已经把这里当家了，让生活在这儿十几年的我，找不到曾存在过的痕迹，当我回来，他们已经拒绝我的回来。
　　心忽然生了许多苍凉，苍凉漫于心底，沿着寂寞缠绕生长。
　　我最怕时光带走我曾经的归属感。当我沿着时光的轨道回来，最怕别人告知，已不是当年模样，现实却是还等不到我开口问，便硬生生地告诉我，这与当年已经一切不同。
　　“忘记”酒吧，招牌还是当年的那个，5年的时光雕刻，让那块荧光板也失掉了新鲜的颜色，变得苍老。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化，时间真的是个雕刻大师。
　　我本是有些兴奋的心，忽然有了种强烈的失落。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面对我回来，有些不外表露的兴奋，寒暄了几句，他便要忙去了。在他离开之前，他告诉我常菲三年前就离开这里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5年之后的忘记，已经没有几个相熟的人还留在这里，当年的那些人的消息也七零八落，没几个人清楚。
　　有时候记忆徒留一个外壳，以为很坚强，其实里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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