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

　　王磊扑了个空，没找到艾叶人。前头经小于那一出，心里头本就不落爽，一看艾叶人不在，脸色便有些不愉。他抬腕瞥了眼手表，尔后揪眉摸出手机，转身拨号时差点撞上外面正准备进来的人，他及时收住脚步，往旁边让了让，脸没抬，打算继续往外走。
　　这段时间，王磊跑医院跑得勤，与艾叶科室的同事基本上照了个脸熟。接班上大夜的冯春燕主动叫住他，“嗨，艾叶没跟你说啊，她今天调班，中午不久就走了。”
　　“谢谢。”王磊颔首，匆匆扔下两个字，脚步急促地走出门诊部，心里越发恼火，她突然临时调班，竟然没通知他，早上俩人一齐出门，商量定下班他来接，在外解决晚餐，顺便去超市采办之后几天的食材。

　　王磊跨下台阶，拨打她的手机，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王磊便焦急起来，一下午没消息，又不见人影，这会儿手机也联系不上，不要出什么事。王磊急躁躁打开车控坐进去，一只手转动车钥匙发动引擎，一只手依然维持打电话的姿势，拨通家里的座机，照旧是单调的嘟嘟声。他不耐地扔了手机，打方向驶离医院，暗自嘀咕，人跑哪里去了。

　　中午的时候，艾叶同孙海静在医院食堂吃的午饭。俩人手挽手穿过停车场，回各自的科室。
　　一星期前，徐彦博被医院公派出国读博，可想而知，除去他个人能力，孙海静父母在这件事上肯定使了不少力，医院眼红的医生总要说上几句，嫉妒有之，甚至刺耳难听的也有。这些话传进孙海静耳朵里，轻飘飘不起作用，艾叶曾一度担忧她会受不了，可孙海静平静地对她直言，是她求自己的父母帮徐彦博争取到这个名额，徐彦博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坦露一丝，而她看得出来，他很想去，那么她就尽全力助他。自己的父母不是没有忧虑，恐他有一天飞黄腾达，她手上再也没有抓住他的筹码，人翅膀硬了，就要飞走。
　　孙海静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她在赌，赌自己认定的眼光，赌徐彦博的良心，倘若真有那一天她输了，她甘愿放手。就像她回自己父母的那句话，人是她自己选得，最后不管如何，她不怨任何人。孙海静的父母就这样屈从于她的执拗。
　　艾叶很佩服孙海静的孤勇，徐彦博一去几年，其中的变数防不胜防，孙海静明明知道，她还是用自己的力量支持他。艾叶想，这可能就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孙海静说过年后她预备请个长假去国外看徐彦博，艾叶见她满怀期待的模样，真心希望她跟徐彦博能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下去。

　　在住院部门口遇见肝胆的李医生，互相打了招呼，还说今天怎么没在食堂看见她，艾叶只好回答说她去得晚。
　　孙海静笑言他对艾叶有意思，艾叶紧张地看他干净的白袍隐没进电梯里，才道：“你别乱说，叫人听去还以为我怎么的。”
　　孙海静不服气：“本来就是，不信你去问问他们科室的小于。”
　　越扯越乱，艾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别说这个了，走吧。”
　　孙海静笑她：“瞧你这样，怕什么呀，你就装傻吧，叫你家王磊有点危机意识也好，省得整天不把你当回事，呼来喝去的。我告你，下次见他，我要说这事给他提提醒。”
　　艾叶拍了下她的手：“海静，你绕了我吧，要是叫他知道，没事也变有事了。再说，最近他挺好的。”
　　“哟，到底是自家人，都帮着说起话来了。行行行，你们自己折腾去。”
　　艾叶拱了拱她：“知道你好心，下次让他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孙海静满意地一呶嘴。

　　到了门诊部门口，俩人分道扬镳。艾叶双手插兜拐进斜坡，想起昨晚王磊的举动，心情很是愉悦。不是她应付孙海静才说王磊最近挺好，确实如此。先前的他只顾自个的喜好，虽然现在他那些臭脾气坏毛病也没改善多少，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气气她，但有些东西，感觉变了，习惯了，相处起来也不是那么难，认定了，似乎他身上或多或少的缺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不知不觉，他们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也快大半年，昨晚吃好饭，王磊赖在厨房不走，她洗碗，他就挨在旁边看着，艾叶赶了几次他都不听，就随他去了。把简单的几个碗弄弄好，艾叶就着洗手液放在水龙头下冲清爽，问他要不要吃水果。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得到回应，艾叶擦干手回身，就见他扬了扬手里的护手霜。
　　是自己平常用的牌子，可她那只前几天就用完了，总是抽不出时间去买。艾叶疑惑地打开，是没开封过，便问：“哪来的？”
　　“下班的时候路过屈臣氏买的，你不是老爱上他们家买。不过他们那收银的态度还蛮好，给我办了张会员卡，今天刚好在搞活动，说我的积分可以兑换东西。”王磊把草绿的会员卡交给她。
　　“我已经有一张了，这张你收着吧。”
　　王磊嘴角一沉，吼道：“我要这东西干嘛。”
　　艾叶只好拿着，嘴上说：“你办之前都不会先问问我有没有办过。”
　　“那扔了。”

　　艾叶一听他这口气，可不能再多说了，想想他竟然能细心到发现自己的护手霜用完了，心里就暖暖的掺着甜。
　　“都兑换了什么？”
　　“二十包蓝月亮的洗衣液，还有其他一些抱枕洗发水之类的。”王磊皱着眉头回忆，“放后备箱，忘记拿上来了，明天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艾叶实在是忍不住：“你到底买了多少只护手霜？”能兑换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得多少积分啊，像她平时总逛屈臣氏的，也没到那个积分。
　　“我怎么知道。”气势还忒足。
　　“你自己买的自己不知道！”艾叶嗓门也大了。
　　“在房间里，你自己数去。”王磊烦了，索性去客厅看新闻。
　　艾叶真急不可耐冲进房间数了数，看着满一箱子的护手霜，艾叶哭笑不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要她几年才用的完，关键是过期了就不能用了，她敢保证王磊在买这东西的时候压根没考虑有没有保质期这回事儿。

　　艾叶直鼓鼓瞪着一大箱护手霜犯难了，想能不能退回去些，不行的话只能送给孙海静和医院里的同事人手几只。她这厢正在盘算医院里的人数，看送每人几只合适，王磊踢踏着拖鞋进来，艾叶瞟了他一眼，忍住说他的冲动，思量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就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了。她把箱子用力踢到一边，看着心烦，明儿再拾掇。

　　“艾叶。”王磊突然唤她，而且是难得正儿八经连名带姓地叫。
　　“嗯。”
　　“我最近表现怎么样？”
　　“还行吧。”
　　“那咱们是不是该结束见习期，来个转正。”王磊循循善诱。
　　“什么意思？”艾叶眨巴下眼睛，有点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咱俩该跟试婚说拜拜，把结婚证扯了。”王磊一口气说完，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回答。
　　艾叶迟疑着，才小声地弱弱地答道：“是不是快了点？”
　　王磊嗤一声：“我要是再快点，你这会儿就该在家休产假了。”
　　艾叶无语。

　　隔了几秒，王磊问：“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
　　艾叶嘟囔：“这怎么说？”
　　“那就是没有。”王磊断章取义，状似摆出民主的姿态又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艾叶被他唬得一愣愣，暂时想不到说什么，就摇了摇头。
　　王磊扑过来眉飞色舞地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像只餍足的狐狸笑眯眯道：“就这么说定了，先安排时间去你家拜访咱爷爷，等拿下老爷子，咱就马不停蹄上民政局去。”
　　艾叶摸摸被他偷袭的脸颊，听他兴致高昂地计划行程，不禁弯起嘴角笑起来。

　　门诊大厅，一如既往的人潮涌动。艾叶避开排队的人群，慢慢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心说等会儿王磊来接她吃饭，他要是再磨她，她就答应下来。冷不丁听到同事在她身后叫她，“艾叶，有人找。”
　　她还想着王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赖皮劲儿，转身的时候脸上禁不住挂着一缕笑，可是，也就一霎那的时光，笑容破碎，恍如一个慢镜头僵硬在脸上，手脚木木地垂着，无法动弹。
　　前一刻还在天堂安逸的心瞬时降落回逃不掉的世界，寒意一点点渗进她的脚底，那个人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站在她两米外看着她的惊慌失措，嘴边浮起的那丝笑仿佛在嘲弄她的痴傻，她的天真。
　　这些日子积聚的所有美好轰隆隆在她眼前倒塌，她怎能忘了，他是不可能放过她。这天，他还是找来了。

　　王磊决定回家看看，车子开到人民广场附近的时候，他想起来给唐蜜挂个电话问问，保不定又是贺乔阳家的整什么幺蛾子把艾叶叫出去来着。他转了圈方向盘，把车子停在广场外围的停车带上。随即捡起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欲拨号。
　　眼一抬，按键的拇指顿住，不远的圆形喷水池旁，一男一女不知道在争吵什么，女的想走，那男的伸手抓住她，一来一回挺激烈。

　　王磊的火气蹭蹭蹭往外叫嚣，担心来担心去，人好端端的还有闲情陪一男的在喷水池旁拉拉扯扯，搞什么名堂！王磊气咻咻打开车门冲下来，大跨步走过去，不待人走近，先声夺人，指着艾叶对面的男人呛道：“我说你赶紧的把你爪子拿开，你他妈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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