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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会
周六下午,图书馆三楼的窗边座位。
白偌昕正在看一本文学理论书,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书页上,暖洋洋的。她看得很专注,直到一个身影在她对面坐下。
“这里有人吗?”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阳渝昗——或者说,那个长得像王浩晨的男生——正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没、没人。”她说。
“谢谢。”他在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百年孤独》,翻开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开始看。
图书馆很安静,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白偌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对面——他看书的侧脸,他翻页的手指,他偶尔微皱的眉头。
太像了。每一个细节都像。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重新看课本。但那些字在眼前跳动,组合成“阳渝昗”和“王浩晨”这两个名字。
一个多月了。从开学第一天到现在,她已经和阳渝昗上了很多次课,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一起在图书馆学习过很多次。他们越来越熟,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文学,电影,音乐,甚至偶尔会聊到高中生活。
但每次她试图把话题引向过去,引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浩晨的人”,他都会巧妙地避开。
这让她更加确定:他就是王浩晨。他在隐瞒什么。
“白偌昕。”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她抬起头:“嗯?”
“你看过《霍乱时期的爱情》吗?”他问。
“看过。”
“喜欢吗?”
“喜欢。”她说,“虽然故事有些……极端,但那种跨越一生的爱情,很动人。”
“你觉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会等一辈子吗?”他问,眼睛看着她。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白偌昕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我不知道。也许……如果真的很爱的话。”
“我相信会。”阳渝昗说,“因为有些感情,一旦种下了,就永远不会消失。即使被误解,即使被伤害,即使被时间分开,它也还在那里,只是被埋得很深。”
白偌昕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看着阳渝昗,他的眼神很认真,像是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有过这样的感情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阳渝昗沉默了。他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有。”
一个字,简单,但沉重。
图书馆里依然安静,但白偌昕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她……她知道吗?”她问。
“不知道。”阳渝昗摇摇头,“或者说,她可能知道过,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可能以为那份感情已经消失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因为害怕。”他转回头,看着她,眼睛里有白偌昕看不懂的情绪,“害怕她不想知道,害怕她会拒绝,害怕连现在这种可以坐在她对面看书的距离都失去。”
白偌昕的呼吸变得困难。她盯着阳渝昗,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初二教室里的前后桌,那个下雪天他送她蛋糕,日记被公开后他沉默的侧脸,游戏里“晨光微曦”说的那些话……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王浩晨。”她突然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阳渝昗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是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图书馆里依然安静,阳光依然温暖,但白偌昕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她盯着对面的人,那个她认识了快两个月,以为只是长得像的“阳渝昗”,现在承认了他是王浩晨。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改名?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王浩晨——现在应该叫他阳渝昗了——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解释。但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白偌昕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他们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十月的下午,阳光很好,风有些凉。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开始变黄,几片叶子旋转着飘落。
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白偌昕的心跳很快,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多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我父母离婚了。”阳渝昗先开口了,声音很平静,“初二那年就离了,我跟妈妈。妈妈姓阳。”
白偌昕想起初三时听过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去年,我父亲再婚了。”他继续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说不想让我跟他的姓,觉得我是累赘。所以我去改了名,跟妈妈姓阳。”
“阳浩晨不好听,所以改成了阳渝昗。渝是重庆的简称,因为妈妈是重庆人;昗……是晨的异体字。算是留了一点点过去的痕迹。”
白偌昕听着,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她想起初二时那个阳光开朗的王浩晨,想起他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想起他给同学讲题时耐心的笑容。原来那些笑容背后,是这样的家庭变故。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初中时,我们是朋友……”
“那时候……”阳渝昗停顿了一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觉得丢脸,觉得羞耻。所以假装一切都好,假装我还是那个完美的王浩晨。”
完美。这个词刺痛了白偌昕。她想起那些关于王浩晨的传闻——成绩好,性格好,家境好。原来都是伪装。
“那游戏呢?”她问,声音有些颤抖,“‘晨光微曦’……是你吗?”
阳渝昗点点头:“是我。初三那年,我偶然在游戏里匹配到你。看到你的ID‘白沈琳’,我就知道是你。”
“所以你假装不认识我?用一个新身份接近我?”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去的一切——为什么在日记事件后保持沉默,为什么在你换座位后没有挽留,为什么在你生病时没有出现。”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白偌昕,那三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站在你这边,后悔没有在你知道真相前告诉你我的感受,后悔让我们的关系变成那样。”
白偌昕的眼睛有些发热。她看着眼前的男生——不,现在已经是个青年了。他比三年前高了,轮廓更分明了,但眼睛里的真诚和当年的王浩晨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现在要说?”她问,“为什么现在要承认?”
“因为我等不了了。”阳渝昗说,“开学那天在教室看到你,我就知道,这是命运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我不能再看你从我身边走过,不能再装作不认识你。”
“所以我故意考差了一点,来了这所大学。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知道你的专业,我知道你的课表。我制造了所有的‘偶然’,就是为了能重新认识你,重新开始。”
白偌昕震惊地看着他。故意考差?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你疯了。”她说,“你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更好的学校没有你。”阳渝昗打断她,“白偌昕,这三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想明白了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才是值得的。”
“你很重要。你值得我放弃更好的学校,值得我改名换姓,值得我等待三年,值得我重新开始。”
风起了,吹落更多梧桐叶。金黄色的叶子在他们身边旋转、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雨。
白偌昕站在那里,看着阳渝昗,看着这个曾经是她整个青春期的秘密,是她日记里的“W同学”,是她游戏里的“晨光微曦”,现在站在她面前,坦白一切的人。
她的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动,有释然,也有残留的疼痛。
“那游戏里说的那些话……”她问,“都是真的吗?”
“每一句都是真的。”阳渝昗说,“‘你很像一个人’——就是你。‘想带你赢,就像以前想带她赢一样’——初中的时候,我就想保护你,想让你开心。‘珍惜现在能一起玩游戏的朋友’——因为那是我唯一能靠近你的方式。”
“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游戏里等你。等了十七天,你一直没有上线。我快疯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你。”
白偌昕想起那段日子。她躺在病床上,每天输液,吃药,虚弱得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她不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一个人在等她。
“后来呢?”她问。
“后来我从初中同学那里打听到,你生病了,休学了。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知道你在哪家医院。我只能等,等你好起来,等你回来。”
“我每天都上游戏,发消息,虽然知道你不会回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人在等你,在关心你。”
白偌昕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悲伤的眼泪,是释然的,被理解的眼泪。
“对不起。”阳渝昗轻声说,“为初中时的一切道歉。为没有保护好你的秘密道歉,为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道歉,为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道歉。”
白偌昕摇摇头:“不是你的错。那些事……都过去了。”
“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阳渝昗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不是王浩晨和白偌昕,不是那些尴尬的过去。而是阳渝昗和白偌昕,是两个重新认识的大学生,是可以一起看书,一起聊天,一起成长的朋友。”
他看着她的眼睛:“可以吗?”
白偌昕看着他,看着这个在阳光下坦白的男生。她想起很多事——想起初中时的暗恋,想起那些写满心事的日记,想起游戏里温暖的陪伴,想起这一个月来在大学的相处。
她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雪还在下,好像永远不会停。”
但现在,雪好像真的要停了。
阳光很好,风很轻,落叶很美。
而他站在她面前,把所有的真相,所有的歉意,所有的期待,都摊开在她面前。
“可以。”她听到自己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阳渝昗的眼睛亮了,像是被点燃的晨光。他笑了,那个笑容,和三年前,和游戏里,和这一个多月来,一模一样。
“谢谢。”他说,“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继续沿着林荫道走。这一次,肩并肩,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那以后我叫你什么?”白偌昕问,“阳渝昗?还是王浩晨?”
“叫我渝昗吧。”他说,“过去的王浩晨,就让他留在过去。现在的我,是阳渝昗,是想重新认识你,重新陪在你身边的人。”
“好,渝昗。”白偌昕轻声叫出这个名字,感觉有些陌生,但又很自然。
“那我还可以叫你琳琳吗?”阳渝昗问,“游戏里叫惯了。”
白偌昕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可以。那是只有你知道的名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像是为他们铺了一条金色的路。
白偌昕走在这条路上,身边是阳渝昗——是王浩晨,是晨光微曦,是她青春里那束遥远的光,现在变得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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