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闪耀

　　心像沉在最深的海底，又冷又重，不见一丝光亮。所有的力气，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期待，都在那个“真心”的祝福里消耗殆尽了。或许，答应温情，是斩断这一切最快的方式。是对苏浅那份“慷慨”的回应，也是对自己这场可笑独角戏的最终落幕。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奶茶甜腻香气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麻木的沉寂。
　　“好。” 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温情猛地抬起头，眼圈还红着，但那双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光彩，亮得几乎有些刺眼。“真……真的？”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嗯。” 我点了点头，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空荡荡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喜悦，没有激动，甚至连一点如释重负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冰冷。“就这样吧。”
　　那晚是怎么回家的，我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温情一路紧紧挨着我走，说了很多话，声音轻快，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我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心里那片荒芜，这点痛实在微不足道。
　　第二天早上，我站在镜子前，看着嘴角和颧骨的青紫，还有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意，用力揉了揉脸，试图挤出一个像样的表情。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对不起温情。我对自己说。
　　走进教室时，我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我的伤处，又很快移开。周澈凑过来，压低声音：“我靠，辰哥，你这又打架了？”
　　“摔的。” 我扯了扯嘴角，随口敷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熟悉的位置。
　　苏浅已经坐在那里了，正低头看着书，侧脸沉静，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瓷器。我和温情前一后进来，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上课，下课，一切如常。却又一切都不同了。
　　我试图和苏浅像普通朋友一般交流告知他我已经和温情在一起了，可是她总是恰巧的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不止是我，连温情试图跟她说话，她也只是极简地回应一两个字，或者干脆假装没听见，眼神疏离得像在看陌生人。
　　有一次课间，温情拿着水杯想去接水，习惯性地想叫苏浅一起，手刚碰到苏浅的胳膊，苏浅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座位。
　　温情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我走过去，接过她的水杯：“我去吧。”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委屈，又有些依赖，轻轻“嗯”了一声。
　　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苏浅怎么了？就算她真心“祝福”我和温情，需要做到这种彻底无视、甚至带着厌恶般回避的地步吗？这不像她，至少不像我认知里那个即便冷淡也会维持基本礼貌的苏浅。
　　但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很快，那股熟悉的、冰凉的钝痛又淹没了上来。还能是为什么呢？大概是我昨天的纠缠让她觉得更“困扰”，更想彻底划清界限了吧。也好，干净利落。
　　我既然选择了温情，就不能再去纠结苏浅的反常。那是对温情的不尊重。我开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温情身上。
　　她似乎很开心，总是找各种话题跟我聊天，虽然我常常心不在焉。她会给我带早餐，我会在她值日时帮她擦黑板。放学一起走，偶尔去看场电影，像所有刚刚开始恋爱的校园情侣一样，做着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只是，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会在课堂上飞纸条、会贫嘴逗人、会为一点小事热血上头的陆辰了。大多数时候，我很沉默，心里像蒙着一层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只有和林北屿在旧操场挥洒汗水的半小时，才能让我暂时忘记一切，专注于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林北屿看出我情绪不对，但他没多问，只是训练时要求更严，下手也更重。
　　在温情面前，我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男友”的角色。她会因为我记得她喜欢喝三分糖的奶茶而开心，我会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这都记不住还得了”。她抱怨数学题太难，我会放下手里的事，耐着性子给她讲解，尽管思路常常飘远。她挽着我的胳膊走在校园里，我会任由她挽着，甚至偶尔会主动牵起她的手。我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讶，也有善意的起哄。
　　很快，“陆辰和温情在一起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班级，甚至隔壁班都有所耳闻。课间和放学时，开始有男生挤眉弄眼地拍我的肩膀：“行啊辰哥，不声不响就把咱们班花拿下了？” 女生们也会聚在一起，看着我们窃窃私语，然后发出暧昧的笑声。
　　很神奇的是，没有人再在我面前提起苏浅的名字，大家都默契地绕开了这两个字，仿佛那是一个不曾存在过的选项。只是在起哄时，言辞更加热烈。
　　“辰哥，这么大的喜事，不表示表示？” 周澈带头起哄，勾着我的脖子，“请客请客！至少得请咱哥们几个吃顿好的，喜糖不能少啊！”
　　“对对对！喜糖！要贵的！” 几个平时玩得好的男生跟着附和。
　　温情红着脸躲在我身后，轻轻拽着我的衣角。我笑了笑，那笑容大概没什么温度，但声音还算爽快：“行啊，下午请大家喝奶茶，吃零食，管够。”
　　“喔——！” 欢呼声顿时响起。
　　下午，我当真买了一大袋零食和好几杯奶茶回来，分发给起哄的同学们。教室里闹哄哄的，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我站在人群中心，被簇拥着，接受着各种调侃和祝福，脸上挂着得体的、甚至有些灿烂的笑容。
　　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那片荒芜之地，寸草不生。每一次笑，都像是从冰冷的深水里费力浮上来，换一口气，然后又沉下去。
　　我接过周澈递来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直冲喉咙。余光里，那个靠窗的座位空着，苏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也好。
　　我收回视线，将剩下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对身边一直望着我的温情，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柔、宠溺的笑容。
　　“走吧，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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