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回响

　　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海中“漂流”了不知多久，流羽依靠着与契蚀的联结和新获得的“视角”艰难地维持着自身存在。他避开那些狂暴的混沌漩涡，也远离了一些散发着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气息的区域。

　　这里的“时间”毫无意义，可能一瞬间就经历了外界数年的光影变幻，也可能枯坐良久却发现只是弹指一瞬。流羽的灵魂在这种环境下，被动地经受着洗礼，对混沌的适应性缓慢提升，那源自永恒阶梯的规则抗性似乎也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就在他以为会永远这样漂流下去时，一点稳定的、带着微弱“秩序”火光的“岛屿”，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边缘。

　　那并非记忆气泡那样的执念聚合体，而更像是一个……人为开辟的微小领域？

　　流羽谨慎地靠近。那“岛屿”不大，仿佛一块悬浮在混沌中的破碎陆地，上面建立着一座风格奇特的、由某种暗沉晶体和扭曲金属构成的简陋小屋。小屋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不断与混沌能量相互湮灭又再生的光膜，勉强维系着这片区域的稳定。

　　一个……居住点？在这片连神灵都可能迷失的混沌海中？

　　流羽心中警惕提升到顶点。能在这里开辟居所的存在，其实力绝对超乎想象。

　　他悬浮在光膜之外，没有贸然闯入。片刻后，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难用语言准确形容的“人”。他（或者它）的身形高大而瘦削，披着一件仿佛由混沌雾气本身织成的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的、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得如同星空、却又带着无尽疲惫的眼睛。

　　他的存在本身，就给人一种历经了无数纪元、看遍了兴衰生灭的沧桑感。

　　“迷途者……”一个平静、古老、仿佛直接回荡在灵魂层面的声音响起，“能抵达此处，即是缘分。进来吧，外面的风暴，对你而言还是太早了。”

　　流羽犹豫了一瞬，但感受到对方似乎并无恶意（或者说，对方的层次高到已经无需对他这种“迷途者”释放恶意），他还是穿过了那层光膜，落在了这片微小的陆地上。脚踏实地之感传来，让他恍惚间有种回到轮回空间的错觉。

　　小屋内部出乎意料的简洁，只有一张石桌，两把石椅，以及一个在角落静静燃烧着、散发出恒定光芒与温暖的水晶炉。

　　“坐。”无面者指了指石椅，自己则在对面坐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客人’了。上一次……嗯，记不清了，大概是某个试图窃取混沌本源的小家伙，后来他成了外面某个漩涡的一部分。”

　　流羽：“……” 这话听起来可不怎么令人安心。

　　“不必紧张。”无面者似乎能感知到流羽的情绪，“我只是一介‘观察者’，一个不愿卷入纷争，在此地寻求片刻安宁的‘遗民’。我对你，以及你身上的那些‘线’，并无兴趣干涉。”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流羽的身体，落在了那几根关键的“线”上：“共生之线，坚韧而奇特；因果之线，纠缠而复杂；还有这根……刚刚沾染上的，‘往昔’的尘埃。你的旅程，相当精彩。”

　　流羽心中凛然，对方果然能看到！他沉默着，没有接话。

　　“能来到这里的，无非几种。”无面者自顾自地说道，“寻求力量的狂徒，大多已化为混沌的养料。逃避现实的懦夫，也终将在永恒孤寂中疯癫。而你……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流羽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在寻找出路，以及……答案。”

　　“出路？答案？”无面者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混沌海没有固定的出路，每一个方向都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绝路。至于答案……答案往往就藏在问题本身。”

　　他伸出手指，在石桌上轻轻一点。桌面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一些模糊的、不断变幻的景象，那是流羽经历过的某些片段——哀嚎之渊的无声爆发，永恒阶梯的秩序之雾，还有刚刚那记忆气泡中的悲伤庭院。

　　“你已经在接触‘答案’的边缘了。”无面者缓缓道，“你所经历的，你所对抗的，你所寻求的，都在将你引向某个……节点。”

　　“节点？”

　　“一个选择点，一个命运的分岔口。”无面者的目光变得深邃，“关于你自身的存在，关于你与‘它’（他目光扫过流羽项圈的玫瑰）的联结，关于那些注视你的目光……你很快就会面临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

　　流羽心脏猛地一跳。这正是他一直在追寻和担忧的！

　　“我能得到什么提示吗？”流羽沉声问道。

　　“提示？”无面者摇了摇头，“我无法给你提示，那会干扰‘观察’。不过，我可以与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

　　“你身上，有‘往昔’的尘埃。”无面者的目光落在流羽收集的那两枚美好记忆碎片上，“我对这种纯粹的情感凝结物很感兴趣。将它们给我，我可以为你‘梳理’一次你前方的混沌，让你能看到……三条最有可能的‘路径’及其大致的‘终点景象’。注意，只是可能，混沌之中，没有绝对。”

　　梳理混沌，窥见路径！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流羽几乎没有犹豫。那两枚记忆碎片虽然珍贵，但相比于明确的前路信息，价值立判。他取出那两枚闪烁着微光的碎片，放在了石桌上。

　　无面者拿起碎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那双疲惫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追忆和感慨。他轻轻一握，碎片化作点点流光，融入了他那混沌长袍之中。

　　随后，他伸出食指，指尖亮起一点纯粹的白光，对着流羽前方的虚空，轻轻一划！

　　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巨笔，在混沌的幕布上勾勒！三条模糊的、由流动光点构成的“路径”，出现在流羽的视野中，每一条路径的尽头，都隐约显现出不同的景象：

　　第一条路径尽头，是一片无尽的血色战场，杀声震天，无数强大的存在在陨落，而在战场的中心，似乎有一个王座虚影……

　　第二条路径尽头，是一座寂静的纯白神殿，神殿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光卵，散发着孕育与起源的气息……

　　第三条路径尽头，则是一个不断崩塌又重组的复杂机械结构，仿佛一个世界的核心引擎，而在引擎的中央，有一个细微的、不断闪烁的锁孔状的缺口……

　　三条路径，三种截然不同的终点！

　　“选择权在你。”无面者收回手指，三条路径的景象缓缓消散，“记住，你看到的，只是基于当前变量推演出的最大可能性。混沌，时刻在变。”

　　他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交易完成。你可以离开了。这片安宁之地，不宜久留外客。”

　　流羽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神秘的无面者，将三条路径的景象牢牢刻印在脑海中。他行了一礼，转身穿过了光膜，重新投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

　　有了方向，就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漂流。

　　他回想着那三条路径的终点景象。血色战场？纯白神殿？还是……那个带着锁孔缺口的机械引擎？

　　哪一个，才是他应该前往的“节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第三条路径上。那个锁孔……不知为何，让他联想到了自己身上那枚残缺的【时空道标之钥】。

　　是巧合？还是……必然？

　　流羽不再犹豫，循着记忆中第三条路径的大致方向，坚定地“游”去。

　　无论前方是答案，还是更深的谜团，他都必须亲自去揭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