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午后的阳光愈发毒辣，训练场的水泥地仿佛都要被烤化。经过上午的泥潭地狱和易铭那震撼教育，六十名预选营成员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中都多了一丝收敛和谨慎。

　　新的训练科目开始——硬气功基础。

　　队伍被带到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前，地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厚重的青砖，在烈日下泛着粗糙坚实的光泽。

　　贺流站在队伍前方，祁阵（陆吾）如同影子般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
　　“看着！”贺流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废话。

　　他没有做任何花哨的起手式，只是随意地从砖摞上拿起一块青砖，在手里掂了掂。那随意轻松的姿态，仿佛拿着的不是坚硬的砖块，而是一块面包。

　　下一刻，他眼神一凝，周身那股散漫的气息瞬间收敛，右手并指如刀，手臂肌肉贲张而起，带着一股凌厉的破风声，猛地向下劈落！

　　“咔嚓！”

　　一声清脆利落的爆响！

　　那厚厚的青砖应声而断，从中间整齐地裂成两半，断口处砖屑纷飞。贺流甚至没有甩手缓解反震力，只是随意地将两半断砖扔到一边，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干脆，暴力，充满了力量感。

　　新兵们看得眼角直跳，那可不是表演用的道具砖，是实打实的建筑用青砖！徒手劈开？这需要多么恐怖的手部硬度和爆发力？

　　“看清楚了吗？”贺流扫视众人，语气平淡，“不是靠蛮力，是速度、发力技巧和身体强度的结合。把你们吃奶的劲儿用在一点上，瞬间爆发。”

　　他话音刚落，祁阵便沉默地上前一步。他没有贺流那种外放的凌厉，气息更加沉凝。他也拿起一块砖，没有多余的动作，右掌绷直，如同厚重的铁尺，自肩部发力，带动腰马，猛地劈下！

　　“嘭！”

　　一声更加沉闷的响声。

　　青砖同样应声而断，但断口不像贺流那般整齐，反而带着一种被巨力硬生生震碎的粗糙感。祁阵收回手掌，面色不变，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两种风格，同样惊人的效果。

　　贺流指着祁阵，对新兵们说：“看见没？路子不一样，但核心一样。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力方式，把力量打透！”

　　他顿了顿，脸上又露出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现在，轮到你们了。”
　　“每人十块砖，劈不开的，今晚没饭吃，外加操场五十圈。”

　　命令一下，新兵们立刻涌向砖堆，有人跃跃欲试，有人面露难色，但没有人敢迟疑。

　　一时间，训练场上响起了各种“嘿哈”的发力声，以及手掌与砖块碰撞的闷响、偶尔夹杂着吃痛的抽气声。成功者欢呼，失败者咬牙再次尝试，或者捂着手掌脸色发白。

　　贺流和祁阵在队列中穿梭，目光锐利地纠正着每个人的姿势和发力方式。
　　“手腕绷直！力量从腰起！”
　　“不是让你用手掌肉去撞！用这里！掌根！”
　　“发力要脆！别犹豫！”

　　秦湍依旧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贺流身上，看着他认真教学时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偶尔因为某个新兵笨拙的动作而皱眉呵斥，也看着他示范时那举重若轻的强大。

　　阳光勾勒着贺流汗湿的背心轮廓，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滑落，充满了蓬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

　　秦湍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贺流刚才劈砖的右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节粗大，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充满了力量感。

　　就在这时，贺流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树荫下的秦湍。隔着忙碌训练的人群，贺流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痞气的弧度，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看口型，似乎是——“帅不？”

　　秦湍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向别处，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贺流低笑一声，心情大好，转身又对着一个姿势错误的新兵吼道：“没吃饭吗！用力！”

　　训练场上，吼声、击打声、汗水和阳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阳刚与残酷的画卷。而那枚名为“烛龙”的铭牌，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激励着，也压迫着每一个人，拼命向前。
　　——

　　傍晚时分，暑热稍退，天际被夕阳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训练场转移到了靶场。

　　经历了下午硬气功的“摧残”，不少新兵的手掌还红肿着，但此刻站在靶位前，依旧努力挺直腰板，眼神里带着对枪械本能的敬畏与兴奋。

　　祸斗小队的成员分散在靶场各处，负责监督和指导。而站在所有新兵正前方，示范射击位置的，是易铭。

　　与下午劈砖时的狂暴力量不同，此刻的靶场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精确至毫米的肃杀氛围。易铭已经换上了适合狙击的吉利服，脸上涂抹了油彩，让他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如同瞄准猎物的鹰隼。

　　他使用的是一支高精度狙击步枪，枪身修长冰冷，每一个部件都透着力与美的结合。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站着或采用标准跪姿，而是采用了一种极其稳定却也有些别扭的低姿匍匐射击姿态，身体几乎完全贴伏在地面上，只有枪口微微抬起，整个人如同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无声无息。

　　贺流站在新兵队伍侧前方，声音清晰地传开：“看着！都给我把眼睛瞪大！这是你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精度！‘羿’会给你们展示，什么叫做‘弹无虚发’，什么叫做‘战场死神’！”

　　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对易铭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易铭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转动眼球，他的全部精神似乎都已经与手中的狙击步枪融为一体。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悠长，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

　　靶场远端，不同距离、不同角度的钢板靶、人形靶悄然立起，甚至还有模拟人质靶后劫持匪徒的复杂目标。

　　突然！
　　“砰！”

　　一声清脆而并不如何响亮的枪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声音压抑，带着一种特殊的消音质感。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700米外一个随机升起、只有巴掌大小的圆形钢板靶中心，应声出现一个清晰的弹孔！

　　新兵们甚至还没看清靶子是什么时候升起的！

　　没有停顿，没有瞄准的犹豫。
　　“砰！”
　　第二枪！800米外，一个人形靶的“眉心”位置升起硝烟。
　　“砰！”
　　第三枪！目标切换为450米处，一个仅在掩体后露出极小部分的模拟匪徒头部。

　　枪声节奏稳定，每一枪之间的间隔几乎完全相同，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易铭的身体稳如磐石，只有扣动扳机的手指和随着目标微调的肩膀在极小幅度的动作。

　　更令人震撼的是后面。
　　一组特殊靶标同时升起——五个不同距离、不同方向的小型摇摆靶。

　　易铭的枪口开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小幅度快速移动。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快得几乎连成一声悠长的尾音！

　　五个正在不规则摆动的靶标，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击中中心，停止了摆动！

　　全场死寂。只有远处报靶器传来的“全部命中，十环”的电子音在回荡。

　　这已经超出了“射击”的范畴，更像是一场精准到毫秒的死亡艺术。

　　易铭缓缓松开扳机，退出弹匣，检查枪膛，然后才慢慢从匍匐姿态站起身。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练习。

　　贺流看着那群已经傻掉的新兵，冷哼一声：“看到了？这就是标准。别说打中，你们当中百分之九十的人，用最好的枪，在无干扰情况下，都未必能看清他刚才打的是什么靶子！”

　　他走到易铭身边，拿起那支还带着余温的狙击步枪，掂了掂：“这家伙，在他手里不是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你们要学的，不仅仅是扣扳机，是怎么让枪变成你的眼睛，你的手指！”

　　他目光扫过众人，扔下最后的命令：
　　“今晚，据枪训练，负重据枪，直到你们的手稳得能放住一颗子弹不掉为止！”
　　“现在，解散，吃饭！半小时后靶场集合！”

　　新兵们带着巨大的震撼和对未来训练的恐惧，默默散去。

　　吴铭溜达到易铭身边，看着他在默默擦拭枪管，咂咂嘴：“啧，每次看你打枪，都觉得我们这些冲前面的是在玩命，你小子在后面点人头就行了。”

　　易铭头也不抬，淡淡回了一句：“你也可以试试。”
　　吴铭立刻举手投降：“别，我可没你那耐心和定力，我还是喜欢冲脸。”

　　贺流没理会他俩的斗嘴，他的目光越过靶场，看到了站在远处高地上、正静静望着这边的秦湍。

　　夕阳的余晖将秦湍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清冷而遥远。

　　贺流心里微微一动。他知道秦湍枪法极好，是警队里有名的神枪手。但他更知道，秦湍的射击是为了制止犯罪、保护民众，而他们这里的射击，是为了更高效地毁灭。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念，此刻却因为他的缘故，在这片靶场上有了交集。

　　他朝秦湍的方向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笑容。

　　秦湍看到了他的动作，并没有回应，只是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消失在高地的阴影里。

　　贺流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知道，秦湍的世界和他终究不同。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把他牢牢地护在自己的领地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