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光予之

　　第二天早上九点整，瑜玥准时踏入了“明玥医疗科技”的大门。昨夜几乎无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被她用精心修饰的妆容仔细掩盖。她特意选了一身更显专业利落的深色西装套裙，将栗色的卷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而干练的气场。OS：既然躲不掉，那就打起精神来。工作是工作，他是老板，我是员工，仅此而已。

　　她的工位被安排在总裁办公室外间的开放区域，宽敞明亮。她沉默地将自己的物品——一个简洁的笔筒、一小盆绿植、还有她和妹妹星星的合照——逐一摆放整齐，动作麻利，神情平静，仿佛只是换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环境。

　　刚整理妥当，就听到邻座两个女同事压低的交谈声飘了过来：

　　“哎，看见没？顾总新招的助理，就是那个瑜玥。”

　　“看见了，长得是挺漂亮的，气质也不错。不过你猜猜，她这次能干多久？”

　　“我赌不超过一个月！你忘了前几个了？哪个不是信心满满地进来，灰头土脸地走人？顾总那工作强度和对细节的要求，可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更何况……” 说话的人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他对女下属，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就是，估计又是哪个关系户塞进来历练的吧，等着瞧吧。”

　　瑜玥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OS：无聊。她懒得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直接打开电脑，连上手机蓝牙，点开外卖软件，熟练地点了一杯冰拿铁，备注：多加冰。

　　订单成功提示音刚响，内线电话就亮了。是顾言之低沉的声音：“瑜助理，麻烦进来一下。”

　　“好的，顾总。”瑜玥深吸一口气，起身，敲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推门走进那间宽敞得有些压迫感的办公室。

　　顾言之正低头审阅文件，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听到她进来，他头也没抬，只是用笔尖点了点桌面上的一份报表：“这份数据，第三季度的市场占有率环比分析，我需要更细化的区域对比图表，下班前放在我桌上。”

　　“明白。”瑜玥上前拿起文件，动作干脆。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顾言之却忽然开口，状似随意地问：“早上喝冰咖啡了？”

　　瑜玥脚步一顿，心下诧异他怎么会知道，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的，顾总。提神。”

　　顾言之终于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大清早就喝冰的，对胃不好。” OS：她难道忘了当年喝到胃痛进医院的事了？怎么还这么不注意身体？还有……他目光不经意扫过她垂在身侧、拿着文件的左手，一枚设计简约的银色戒指戴在中指上，异常刺眼。OS：戒指？中指……是热恋中？她……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目光锐利地锁定她，语气听起来依旧是上司对下属的寻常关心，却暗藏锋芒：“瑜助理看起来状态不错，是谈恋爱了？年轻人感情稳定是好事，但最好不要影响工作。”

　　瑜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心底冷笑。OS：管得真宽。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挂起那种无懈可击的职业假笑，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谢谢顾总关心。是谈了，除了有点穷，其他哪儿都好。不过您放心，我公私分明，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她故意把“穷”字咬得清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顾言之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握着钢笔的指节微微泛白。OS：除了穷？什么叫除了穷？她找了一个穷小子？她这些年……过得不好吗？一股混合着醋意、担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涌。他强压下情绪，面无表情地挥挥手：“很好。去忙吧。”

　　瑜玥转身离开，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OS：神经病。

　　门一关上，顾言之立刻拿起手机，几乎是秒速拨通了沈泽的电话，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急躁：“沈泽！瑜玥谈恋爱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什么人？你怎么没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沈泽被这一连串炮轰砸得有点懵，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十足的诧异：“啊？谈恋爱？谁？玥玥？不可能啊！我天天跟沫沫在一块儿，没听说啊！阿言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是不是搞错了？”

　　顾言之眉头紧锁：“她亲口说的！手上还戴着戒指！”

　　“戒指？”沈泽更疑惑了，“什么戒指？我前几天见她还好好的啊！是不是戴着玩的？或者……是为了挡桃花？阿言，你是不是想多了？”

　　顾言之沉默下来，沈泽的话像一盆冷水，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OS：亲口说的？戴着玩的？挡桃花？难道……是骗我的？为了气我？还是真的……

　　他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心里乱成一团。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重逢开局，似乎从第一步开始，就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而那个戴着戒指、说着“除了穷哪儿都好”的瑜玥，像一团迷雾，让他第一次感到有些失控和……心慌。

　　办公桌上，那杯即将送到的冰拿铁，和那枚刺眼的戒指，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精心的算计。这场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游戏”，似乎从一开始，对手就没按他设定的剧本走。
　　瑜玥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重新添加了顾言之的微信。在备注栏，她指尖顿了顿，飞快地输入三个字：顾经病。同步到通讯录，电话备注也改成了：神经病。OS：完美匹配。

　　中午休息铃响，瑜玥正打算点个清淡的外卖粥安抚一下备受折磨的胃和神经，内线电话又亮了。

　　“瑜助理，”顾言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中午一起吃饭。楼下‘静轩’简餐，边吃边聊聊下周项目启动会的事。”

　　OS：谈工作？鬼才信。又想套话？

　　瑜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吐槽的欲望，公事公办地回应：“好的，顾总。我十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瑜玥立刻点开修图软件，从手机云端一个加密相册里，翻出一张多年前的旧照——照片上，是高中时她和顾言之在图书馆的合影，阳光下，少年的他侧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她飞快地用贴纸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顾言之的脸，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男性轮廓和搭在她肩上的手，背景也做了虚化处理。然后，她将这张精心P过的、看起来像极了情侣甜蜜合照的图片，设置成了微信朋友圈“仅顾经病可见”的状态。配文简单粗暴：【我家那位，手艺超棒！（配图：一份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网图）】 OS：不是要试探吗？送你个“实锤”，噎死你。

　　十分钟后，“静轩”雅致的包间里。

　　顾言之已经坐在那里，面前只放了一杯清水。瑜玥落座，将手机随意放在桌边。果然，没聊几句“工作”，顾言之的目光就状似无意地扫过她的手机屏幕——那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提醒赫然在目。

　　他拿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水面漾开涟漪。他点开大图，那张被P得亲昵无比的“合照”和那句“我家那位”像根刺，狠狠扎进他眼里。尽管照片里男人的脸被遮住，但那身形、那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尖锐的刺痛瞬间攫住了他。OS：真的……有别人了？这男人是谁？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钝痛蔓延开，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整顿饭，他食不知味，话更少，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下午回到公司，顾言之整个人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签文件时笔尖差点划破纸张，开会时走神，对汇报出错的部门经理发了前所未有的火。整个总裁办笼罩在低气压中，员工们噤若寒蝉，私下里都在猜测：“顾总今天抽什么风？太可怕了！”

　　他终于没忍住，又给沈泽打了电话，声音沙哑压抑：“沈泽，我看到了……她朋友圈，有合照。”

　　沈泽一听，也懵了：“合照？什么合照？你等等！我马上问问沫沫！不对……阿言，你冷静点！就算有，万一是她故意气你的呢？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用‘她家的事’戳她心窝子的？她现在用‘有男朋友’来回敬你，不是……很公平吗？” OS：这俩人，互相伤害起来真是往死里整啊！

　　“你帮我问清楚！”顾言之几乎是咬着牙说。

　　“行行行，我这就问玥玥！你先别自己瞎琢磨！”

　　很快，瑜玥的手机亮了，是沈泽的微信轰炸：

　　沈大明白：玥玥！什么情况？顾言之说你朋友圈发合照了？你真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是谁？快从实招来！

　　瑜玥看着屏幕，冷笑一声，回复：

　　玥： 【微笑表情】沈泽，你告诉他，我男朋友又高又帅，除了暂时没钱，完美。让他管好自己，少操心别人的私事。然后，顺手把那条朋友圈删了。OS：效果达到，见好就收。

　　下班时间一到，瑜玥一秒都没多待，拎包就走。夏沫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一上车，夏沫就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宝贝？第一天就被资本家摧残成这样？”

　　瑜玥长舒一口气，瘫在副驾驶上，把中午吃饭和朋友圈的事吐槽了一遍，越说越气，最后干脆把中指上那枚为了增加说服力而戴的素圈戒指撸了下来，扔进包里：“演戏真累！这破戒指，硌得慌！”

　　夏沫听得目瞪口呆，最后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顾言之这回怕是肺都要气炸了！干得漂亮！”

　　当晚，心烦意乱、借酒浇愁的顾言之，拉着沈泽喝了不少闷酒。沈泽费尽口舌分析那照片可能是P的、是气话，但顾言之半醉半醒间，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只有那张“亲密”合照和瑜玥那句“除了穷哪儿都好”。酒精放大了他的不安和嫉妒。送走沈泽后，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凭着肌肉记忆，拨通了瑜玥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瑜玥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冰冷的声音：“喂？谁啊？大半夜的有病啊？”

　　顾言之握着手机，听着那头熟悉却疏远的声音，酒醒了大半，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经病！”瑜玥骂了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顾言之站在深夜清冷的街头，苦笑着收起了手机。一场他精心策划的重逢，才第一天，似乎就朝着完全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闭上了眼。OS：瑜玥，我们之间，难道只剩下互相伤害这一条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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