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阳

　　第二日中午，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女孩才睁开眼睛。
　　她原本是盘膝而坐的，但可能是修炼的半途中实在支撑不住，竟躺下了，一动不动地僵在床上，腿脚冰凉冰凉的。
　　身体很累，似是一夜未眠，但意识又在离开灵台后格外清爽。
　　祁阳一想到自己修炼神魂这么受罪，就懒得动弹，裹着被子想要继续睡，奈何完全睡不着。等到太阳抬高了许多，她终于振作精神，起床准备洗洗脸去吃东西。
　　愁人啊，这光练神魂好像不怎么行，修炼神魂时类似于失眠，身体虽然一动不动，却没有进入睡眠状态，长此以往，怎么受得住。
　　世人皆知的修仙也就是修炼灵体，分为九境，这《天魂锻》是修炼魂魄，也是九境，分别是虚感、实觉、通感、明心、洞观、化灵、寂声、游神、天演。
　　由于没有导师指引，她也摸不清自己是哪一境界。
　　就在女孩端来水，准备去拿帕子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块帕子飞到了女孩前面三尺。等到祁阳定睛一看，它又掉地上。
　　女孩心下觉得奇异，仔细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大黎也不会这么和她开玩笑。
　　她想捡起这块帕子，却没想到帕子又飞起来，直接漂到了手边上。
　　祁阳吃惊，心想：“它总不会自己去水盆子里沾水。”
　　帕子似乎真的按照她的意志行动，自己飞到水盆子里，浸水，拧干，最后，飞过来给祁阳擦了脸。
　　很轻。
　　祁阳本来胆子就大，很快确定这是她自己干的了——就像上次她太激动，莫名其妙让灵气直接崩碎了茶杯。
　　她还要操控这块帕子，却没由来感到一阵眩晕。在昏睡过去之前，隐约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神魂的力量。
　　可是功法上说到了通感境才会以念驭物啊？
　　这可是第三个境界，她才修炼第一个晚上，怎么可能呢？
　　女孩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等到她醒来，正躺在床上，黎璃坐在床尾看书。
　　祁阳连忙爬起来，要和他解释，谁知青年却道：“倘若你不便说，我也不想知晓。一夜未眠对身体不好，下次不能这样了。”
　　祁阳噎住。她耗尽了神魂力量，意识疲乏，身体也疲乏，兴许是这样就检查出一夜未眠的结论吧。
　　“大黎……你不知道我昨晚在做什么？”
　　他淡漠答曰：“我不会随意窥探你，除非你乐意。”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小孩不信。但她相信大黎，很快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人家给了我一部功法，要我保密，我都没答应，他们就跑了。下次见到他们，我一定会和他们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黎璃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回答，无奈笑笑，道：“现在是不是睡不着？”
　　“嗯！”
　　“我已经去找医馆的大夫给你开点安神的，待会送来。你今天别管商行，郭东那边他自己会处理的。”
　　祁阳感动他这么善解人意，扯了扯被子，黑黢黢的大眼睛盯着他。
　　“我没有生气。”
　　“我知道。”
　　“那……你看我做什么？”
　　“你猜猜看？”祁阳笑笑。
　　黎璃觉得自己简直和她心有灵犀极了，很快猜道：“你是有事情想问我。想听什么？”
　　小孩乐呵道：“大黎你是修士嘛，肯定知道的多，什么灵修啊，神魂啊，丹药啊，法器啊，都可以，这么多呢，你都没和我讲过。”
　　“你很想修炼？”黎璃问道。
　　祁阳想了想，道：“小孩子都想腾云驾雾，我是想知道，不过人家塞给我那个功法和腾云驾雾没关系。”
　　黎璃莞尔，“倘若不是邪功，你看看亦无妨。我小时候第一次接触修炼也是因为有前辈来人间发放功法。不过如果是引气术，一旦你引气成功，可能会惊动仙务司来寻。”
　　“不是引气术啦，更像是陶冶身心的。”祁阳裹着被子躺下。
　　“我知了。”
　　“你和我讲讲修炼的事嘛，就当长长见识。”
　　青年含笑坐在床边，温声解释道：“所谓灵修，不过是人依靠灵根而引天地灵气为己用。基础的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种，但还有很罕见的灵根，也叫异灵根，常见的分别是风冰雷三种。而灵修的修炼大致分为六条道路——剑体器、乐丹符。每个灵根都会因特性而有更合适的道途，比如丹修更适合木灵根、火灵根修士，器修更适合金灵根，不过总体是没有多少限制的，选喜欢的就好。”
　　“那神魂呢？”
　　“人人皆有灵魂，但很难自己察觉。经过法术打开魂苞从而能影响外界的灵魂——即神魂。当然，不仅仅是靠法术打开，倘若修养心性达到心无所住，也能自行打开。比如空见师傅，他就有神魂，甚至修炼到了虚境。”
　　“！”祁阳震惊，连忙问：“老和尚是修士？”
　　“并非如此。空见师傅数十年如一日地参禅，从而让神魂变强，但也还在凡人的层次。”
　　“为什么？”
　　“人族有一种心境，叫做明镜琉璃心，而神魂自发抵达虚境者和可称作明镜琉璃心之人，并无不同，都不过是心境透彻的凡人。所以魂修是按照第二境界——实境，来划分魂修与人的界限的。”
　　祁阳懂了，追问：“魂修？”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道途，是众多修士道路里最难修的了，并且在前期的五个境界里，都特别弱，和凡人差距不太大，所以全身心修炼神魂者甚少。况且，灵根好的孩子神魂资质未必好，其次，大部分宗门都对修炼神魂没有多少研究，全靠少数宗门剑走偏锋去研发，寸功难进。”
　　祁阳诧异。她想提起魂明宗，又觉得这个宗门毫不出名，此刻提起太过突兀，只问：“有人生下来就是好灵根，那神魂资质是用什么区分呢？”
　　黎璃答道：“慧根。有慧根的人，比如明镜琉璃心，慧根奇佳，生来便已经达到虚境，像是空见师傅这样的人，慧根亦深。”
　　祁阳好奇问：“这样啊，为什么凡人不全都试试修炼神魂？听起来比灵根资质要求低得多。”
　　“小友，自古修炼需法门，如若只是参禅静思或者坐忘道，虽然能打开魂苞，抵达虚境，但也很难提高了。天底下大多高僧老道都是止步于此。”
　　“为什么没听过有人来仙界招人去修炼神魂？他们不缺人吗？”
　　黎璃笑笑，“单单修炼神魂是无法长生的，也没有多少对敌手段。因此，魂修在仙界容易遭灵修欺负，不如在凡间当高僧。”
　　祁阳彻底懂了，却问：“那魂修除了前面的五个境界，后面的厉害么？”
　　“厉害，但很艰难。据我所知，仙门百家，没有几个宗主以神魂修为高强闻名。当然，有很厉害的魂修宗门，不过人很少，几乎绝迹。”
　　“绝迹？”
　　“专攻神魂的宗门会找慧根奇佳的弟子，以免断了传承。但这个‘奇佳’的定义是很苛刻的，人自然少了。”
　　祁阳好像有点明白了，问：“慢慢找，不至于很难吧。”
　　“是不至于，但有的宗门全宗不过三五人，脾气怪得要命，找到合适资质的人还得考考看看，这不就很难找找了？”他许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脸上露出笑意，“人少的宗门往往很是要脸面，对传人慎之又慎，宁缺毋滥；有的宗门人多，却不是很讲究天资以外的东西。”
　　祁阳明白，又问了些什么丹药之类的事情，而后，医馆送药的到了，是煎好的，青年拿碗来给她喝了，便也睡下。
　　黎璃早就给祁阳诊过脉了，没有什么大碍，也就不管莫名其妙的人塞了什么功法，掩门离开。
　　女孩其实没睡着，因为之前那块乱飞的帕子，非常像是通感描述的状态，兴许她真的到这个境界了……
　　她思来想去愈发激动，心道以念驭物这本事可不得了，连忙翻下床，跑去打开窗户，盯着院子里正落花絮的老槐树，心中默念道：“飞过来——”
　　可惜，每一缕花絮都按照它本来的轨迹落下。
　　祁阳震惊，不灵了，难不成之前那个乱飞的帕子是她做梦梦的？
　　她心下迷惑，但困意终于上涌，便也暂且搁置。
　　小孩就这样孤零零地摸石头过河，又修炼了许多夜才恍然大悟——她之前只是偶然瞎猫碰死耗子，身处实境，却摸到了通感境界的窍门，无意间用出高于境界的能力，而不是直接突破境界，自然使不出第二次。
　　神魂的第一境界——虚境，可以感知寻常人无法感知的事物，比如灵魂的存在，这是凡人也可能做到的；第二境界实境，则是可以真真切切地驾驭灵魂如驾驭身体般。
　　比如说祁阳早早就能在莲花池里以灵魂之姿凝聚出魂体，所以，得天独厚地来到了第二境界。
　　当然，这境界的确没什么用，和凡人差不离。
　　黎璃的确没察觉到什么损害或邪异出现，也就由她折腾。
　　人各有机缘，他少年时也是奇遇不断，不然如何二十多岁得道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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