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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导向舆论
王莹没动，李原也就随她去了，她是普通游客，不会有危险的。
和自己站一块才叫危险。
李原捧起水也洗了把脸，终于清醒多了，转身想把小女孩从铁门的缝隙塞回去。
至少不能又落下个拐带儿童的罪名吧？
可刚低头，跟前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接着便是刺耳朵的哭喊声。
是那个小姑娘被捡来玩的玻璃片割破了手。
似乎伤情还挺严重。
李原看到新鲜的液体像小水似的顺着裙子滴下，在她脚下汇成一片水洼。
小女孩的哭喊声必然会引来附近青石城的人群。
他们本就对李原恨之入骨，看到这一幕，只会认定是他伤害了孩子。
怒火与报复一定会将他吞噬。
不过——
其实李原压根就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他的善意从不设防。
对付孩子，一般不能久拖，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小女孩的手部抬高，超过她的心脏。
“没事。”
短暂摸头安抚一下后，减少其恐惧感的同时。
他的动作迅速，准确，确保能快速清理干净伤口，预防感染。
最后由于没有工具，只能用相对干净的衣角用力按住小女孩流血的伤口。
直接进行压迫止血。
按压时要保持力度均匀，还要阻止小女孩乱动，而伤口一般要持续按压十分钟左右。
他的动作算不上太专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这些措施是应对外伤出血的基础急救方法，几乎是烙印在李原潜意识里的反应。
青少年心理科有很多那种喜欢给自己割血口子的傻小孩。
李原处理总是全科室最迅速的。
那时候，那些小孩总对李原又爱又恨，爱他的温柔和坚定，恨他让他们无法去死。
小女孩伤口很快就止住了。
她哭哭啼啼的，直到最后，小女孩蜷缩在李原怀里呜咽不止。
又昏昏沉沉地堕入睡梦。
可小女孩倒是睡得安稳了，周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和嘈杂的议论声。
显然是小女孩的哭喊惊动了邻里。
那些脚步来自四面八方，李原刚想起身，邻里的脚步声与臭骂声早已经从模糊到清晰，最终化作后背一疼。
他的反应太迟了，又或许，他这次沉溺在前世的温柔幻梦里太久了——
王莹不知道李原的身体还能再承受多少的伤害。
他又还有多少血要流。
李原后来眼前黑了又黑，直到在一句难怪李家的爸妈不要你后，连旧伤口也无法愈合了，它裂开了。
王莹本来想过去救人，她甚至想抄起路边的锄头一起冲上去。
可是她一直用的自己的账号在进行直播，她太懂网络，她更认为这是一个李原为数不多的洗白机会。
镜头下的每一帧伤害都将会是针对这个世界一次最尖锐的善恶叩问。
早夏的黄昏已经降临。
有救护车的嗡鸣声步步逼近，鸣笛声一声高过一声。
当李原被抬上担架后，他感受到一种失重感如洪水般涌来，淹没了所有意念。
他又一次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他感到自己和这个世界越来越远，而和他真正的家的方向，却在无限接近。
最终，是一位网友叫的救护车。
真的有人看不下去了。
王莹的目的悲催地完成了一小步：李原得到了一位粉丝。
李原躺在病床上。
头上透明的瓶子开盖，针头刺入血管的干脆，熟悉的仪器滴答声欢悦。
护士沿着塑封解开的可口的血液补给袋……
以及止痛药紧接着淌过身体时的爽心提神的浓烈舒适。
还有胃里的温热。
最后是醉酒一般昏昏沉沉，而又飘飘欲仙、忘却一切烦恼的奇妙感觉。
原来这样的舒服就是濒死吗？
他几乎不忍心将自己从这种美妙的幻梦中推迟片刻，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需要活下去，活到真正的终点，并非在这里落幕。
可他知道，解脱就在这里。
他可以遵循假象，轻易地回到那个已经不会再存在的旧世界里。
他太想死在那里了，死在安黎的怀里，而不是这里，青石城的医院里。
此刻，将他硬塞入这个世界的幽灵们正恶毒地暗暗发笑。
李原清楚，这里不会是真正的终点，而是命运又一次对他的戏谑。
安黎，舒适，解脱，和美好，都只是一场好梦吧。
他该醒了。
还有模糊的人影在等……
直到小护士一声惊呼：“医生，他的心脏又跳了，他活了——”
这次王莹的直播影响力很大，名不见经传的青石城突然就出名了。
伴随着而来的，是网友对于李原的激烈讨论。
一部分人受固有印象和现场混乱影响。
坚决认定李原是恶人，觉得他挨打是活该，甚至攻击王莹和为他辩解的人。
另一小撮人看到李原救助小女孩的行为，结合他被围殴的惨状。
李原全程都清醒着却没有反抗，小女孩吓醒了也下意识紧贴李原。
所以他们开始质疑青石城的恶意。
认为他并非传言中十恶不赦，甚至产生同情。
还有中立派之类的。
总之，网友的各种质疑，正是王莹这场直播想要为李原撬动的转机。
她是从小女孩从铁门的缝隙里钻出来的时候开始拍摄的。
当时小女孩看向李原的眼神莫名亮晶晶的，反倒是李原，只垂头看了一眼。
然后本能地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
但王莹没有料到这些，她最开始，只是想为李原留下证据。
证明是王家人主动先打李原的证据。
她把买的青枣塞在李原手里提着，这人接过青枣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仿佛并不知道王莹给了他青枣装道歉，还扯掉了他的伪装。
当时王莹的直播标题是——通缉犯李原乖乖上门道歉，欲知后事如何……
然后巴拉拉啊一大堆的。
后来王莹问起过医生，他们说李原长期处于疼痛中，所以对外界感知已经不清晰了。
他后来的行为全靠本能。
好扯淡的理由。
不过后来她已经利用医生说的这个看似瞎扯的点大肆宣扬一番了。
这个节骨眼，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炒作李原的机会。
只要是好的，惨的，原生的，网友爱看的，都是王莹需要留意的。
抓到篮里就是菜。
哪怕是编的——
哪怕掺杂虚构，也是为了以毒攻毒，用一串标签去攻击一叠标签，用标签去打败标签。
既然李原早已被贴上恶人，通缉犯，杀人犯等词条。
那就用新的标签，惨，坚韧，被疾病逼迫的温柔小叔等去对冲。
去拼命解构，去全力混淆。
王莹的刻意炒作，把李原从一个“必须枪毙的杀人犯”往“值得被讨论的个体”上引流。
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是，李原之后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点了吧。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夏露露和王小喜也在帮忙，谢景轩自然不用说，他的助理很给力。
他们一起剪辑了李原被围殴时不反抗的片段。
把医生“对外界感知不清晰，靠本能行动”的话，曲解为：
“长期病痛的折磨让他屏蔽了对恶意的感知，却没舍得丢弃善意——”
然后附图发视频一堆。
包括王莹私下里偷拍的生活照也夹带私活发了一两张。
谢景轩的助理熬夜筛选并置顶同情派网友的留言。
最后主动抛出争议性问题——
李原杀过人，是事实，但他救过孩子，也是事实。
王莹写这个标题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是个混蛋话，但是，那又如何。
这个世界，真正清醒的又有几个？
网友们在这样的引导下，果然又炸开了锅。
有人被“长期病痛却未丢善意”的说法戳中。
在评论区里唏嘘，“就算他以前有错，被打成那样都不还手，还护着小孩，这心能坏到哪去？”
“看他那张照片，走得倒是嚣张，但摇摇晃晃地感觉好蠢，乐死我了。”
也有人被“杀人与救人都是事实”的标题激怒。
怒斥这种说法是在混淆是非，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处理个小伤口就能抵消人命，算什么歪理？”
“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说，这个博主根本就是在恶向引导……”
和稀泥的也有一堆。
这场由直播引发的审判风暴，还在持续发酵着。
但是天平还是弯不过来，甚至可以说是难以撼动。
他们在操作过程中，一直都有人在故意反方向引流。
可谢景轩毕竟有他那边的家族牵制着，不好让乔恩平继续帮忙。
夏露露也是，她还隶属于谢景轩麾下，叫停的时候臭骂了谢景轩半宿。
王小喜又没消息了。
文缇哥哥甚至全程一点踪影都没有，后来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所以目前只能这样了，借网络扭转局势的成效颇微。
接下来，等李原醒过来就只有给他转送到法院开庭了。
王家又不知道抽什么风。
昨天开始起诉李原了。
分明直接押送到警察局一枪崩了就好了啊，还非得再定一遍罪。
不就是想要加深一下舆论，把主导权再次牢牢握在他们手里吗？
王家人这次这么聪明，背后必有高人指点——黄吾堂。
王莹都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要被卷入这么深。
还倒搭上了一个呕心沥血经营了四五年的账号。
她明明就只是个普通人，这几天熬下来，只觉得脑子都快被挤爆了——
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赶在风口上的应对，被谢景轩那群人拖死狗一样拖着向前冲。
偏偏都还拿她当头头。
她又不是主角。
王莹现在脑子里彻底空空荡荡的了，连想喝口水都得愣半天神。
而且，她的手机又在响了，谢景轩着重保护了她的隐私，此刻只有他在来电话。
本来嘛，合作了这么几天，王莹其实唯独和他没有联系过。
至于原因——
她怕谢景轩骂她。
又一次把李原弄成这副模样，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还被王家人和媒体押得死死的。
谁都不能去探望。
王莹抬手又把电话挂了。
实在不行，她干脆退出算了，反正账号也没了，身上也还有些小钱。
足够她带着爷爷过几年悠闲日子了。
陪李原逃命不如陪爷爷养老……
给爷爷做蛋糕爷爷会笑，给李原吃一口还不知道他要吐到什么时候去了。
可是，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街上跑到门前台阶上，隐蔽的出租屋被敲响了——
王莹抓了抓头发，还是起身掏了一把水果刀，打开手机摄像头。
怼着门口就哆哆嗦嗦地去了。
报警？
来得及个屁，纯木薄板门，旧街，两拳头就打碎了。
青石城穷死了，有钱都租不到好的——
“你是谁？”王莹不选择周旋，而是直接硬刚。
外面那人一直在敲门。
若不是知道里面有人，他是绝对不会直奔着来等人开门，只敲门，而不问人在不在的。
“小莹妹妹，我是王小喜。”王小喜回答说。
他的声音最近一段日子打电话应该被王莹听熟了，所以不应该听不出来。
王莹握着刀的手松了一瞬，但警惕未必会全消。
“你为什么突然没消息了？现在又莫名其妙找我干什么？”王莹警惕问他。
地址应该是谢景轩给王小喜的。
她只给谢景轩上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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