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今日破戒了吗

　　叶未晞带着半份压胜钱来到街上想买点儿零嘴，此时正值人间的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在休节，因此转了好几圈才在街角处找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刚让画了一个蛇生肖，便听见街头传来噔噔噔的马蹄声。

　　糖人师傅一个心惊，连钱都没收，急急忙忙地胡乱作了几步，一个“画蛇添足”的糖画就递了过来，然后收拾东西跑路。

　　叶未晞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就跟着躲在了摊车后面，一袭戴着青面具的铁骑驾着大马巡逻，所过之处门户尽闭，唯恐招惹上麻烦。

　　“嘘，叶仙师，快过来，这里安全。”叶未晞闻声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木棚后面有两个同样躲着的玄金袍男子，他认出其中一个是白日给自己妙音葫芦的日月门弟子严灿，便猫着身子小跑了过去。

　　见他过来后，严灿小声提醒道：“这些青面盟的人每晚都会在街上巡逻，如若违反了他们的‘规矩’，便会被当成反贼抓走。”

　　竟会这么严重。

　　叶未晞有些心悸，怪不得刚才那个糖画师傅这么快就收摊了，或许是这条街上有着午夜不能出行的规矩吧。

　　只不过他刚一蹲下，就想起了白日被坑惨的事情，便忍不住数落道：“你知道那个葫芦给我惹了多大麻烦吗，我今年压胜钱只有一半了……”

　　话还未说完，严灿就按着他肩膀示意不要出声，待铁骑经过后才转过头来道：“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们掌门设计出来的，很方便啊。”

　　“到我二师兄手上都迟了两步才解决。”叶未晞反驳道。

　　“你二师兄？”严灿和旁边的弟子两人开始掐指算着辈分，尔后大惊失色地发现是玄玉仙尊，于是转过身来面向叶未晞，点头如捣蒜道：“那应该是妙音葫芦的问题。”

　　为了表示歉意，两个弟子提出要送叶仙师回去，一路上，叶未晞都十分惊讶于他们门派的尊卑秩序，站序有规定就算了，就连理论也是谁厉害谁对，不禁感叹道：“你们门派这么多规矩是不是很累啊？”

　　“规矩？”严灿摇了摇头，“那都是上任掌门定的，现在的笮掌门可好了，我们都是发自内心敬佩的。”

　　听说日月门掌门笮奇羽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只不过彼时对方上任时，叶未晞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因此也不甚了解，只听其他师兄师姐提起过一些，但看门内弟子都如此赞同，因此也多生出了几分敬重。

　　还未聊起几句，便已到了他们所处二楼的厢房，此时已到了戌时，只有赤霄诺的住处燃着灯，经过时居然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没想到你今日如此上道啊，竟未感觉到些许不适。”

　　“那是因为你之前受伤了。”

　　这不是二师兄的声音吗？怎么这时候还未回自己房里？叶未晞皱着眉头思考，身后的两个日月门弟子却忽然面色发白，自觉地把他拉到了隐蔽的走廊拐角处，叶未晞不明所以，手忙脚乱之中甚至哪里咔嚓响了一声，好似被按到了腰间的某个东西。

　　“我看是那日在暖泉泡的，下次应该再把你多摁进去一会。”

　　“我觉得你会比我先受不了。”

　　这句话说完后，四周一片寂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对话结束了的时候，屋内终于换了个话题继续。

　　“今日未晞给了你压胜钱？”这次还是沈逾。

　　“嗯，给了一半，毕竟他可是我师叔，怎么了？”

　　“没事，想着既然如此，下次再多发一些。”

　　“哈哈哈……这样还是我拿得多啊。”

　　片刻之后，房门终于打开，一个穿着云纹藏蓝袍的男子走了出来，叶未晞听到关于压胜钱的事，本想上去再恳求师兄多一些施舍，却没想着被一旁的严灿硬扯了回去。

　　“你这是干嘛，我要和我师兄说话……”很快，他的嘴就被另外同行的一人用颤抖的手捂住了。

　　严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瞳孔微缩，一回想方才听到的对话，就好似做好了下一秒要被灭口的觉悟，小声道：“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让玄玉仙尊知道我们听了他墙角。”

　　三人在走廊转角处僵持了许久，等到另一件厢房的关门声响起，才如释重负地统统松了口气。

　　叶未晞甩了甩手，低头察看自己被拉扯的衣服还是否正常，刚看到腰间时，才发现白日那个妙音葫芦居然开着，当即取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只会打开不会关。

　　很快，妙音葫芦就发出了悦耳的低语。

　　“下次应该再把你多摁进……”

　　三人大惊失色，严灿几乎是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妙音葫芦夺下，在后面那句“我觉得你会比我先受不了”说出来前，就率先按了关闭。

　　此时就算是叶未晞，也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两个日月门弟子长呼一口气，尔后郑重其事地再次教给了他使用方法，再留下一句“今夜就当从未见过我们”，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赤霄诺今日用早膳时，便觉有好几道视线盯着自己，起初他以为是周围的食客，后来环顾一圈，才发现是来自正对面的那群日月门弟子里面，只不过他一抬眸，那些人就迅速低下头来。

　　他一贯是常受到瞩目的，因此也无甚在意，只是在喝粥时多瞥了旁边的沈逾一眼，想着或许只是仰慕对方玄玉仙尊的威名罢了。

　　直到半碗清粥下肚后，叶未晞才缓缓下楼，似乎精神头有些不太好，想来昨日睡得并不安稳。

　　彼时他刚一落坐，屁股还没焐热，便听到沈逾轻飘飘道：“昨夜去哪了？路过你厢房没看见人。”

　　叶未晞一个激灵，心想我其实回来时也没看见您，但还是老实道：“去街上买糖画了，只是去得晚收摊了，耽误了些时间。”

　　他说的确实都是实话，只是赤霄诺听到后似乎恍然大悟了一番，然后对叶未晞眨了下眼道：“怎的不早些说一声？昨日晚膳后我便让你师兄买了些糖葫芦回来。”

　　叶未晞一脸惊讶，不敢置信道：“二师兄……居然买了糖葫芦？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二师兄不是一向最讨厌那些孩童把戏吗，竟然还会主动买糖葫芦？

　　“喔，那是因为我让他帮忙买的。”赤霄诺又喝了一口粥，尔后便吃饱了似的擦了擦手，不知为何，自从和沈逾相处久了，他竟也有些习惯了这些清淡的吃食。

　　此话一出，叶未晞又是一惊，他实在想象不到沈逾那张冷脸站在糖葫芦摊前的样子，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赤霄诺轻咳了两声，他还挺喜欢看沈逾身边人发现他不同一面时的样子的，然后又继续回答叶未晞的问题，道：“至于为什么没和你说，是因为……”

　　“是因为我把剩下的吃了。”沈逾接下他的话，主动回答道。

　　听到他自己忍不住跳出来解释，赤霄诺又扶额笑了会，替他挽尊道：“其实也没吃多少，就买了三串，他尝完一口吃了一串而已。”

　　说起这个，他又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琢磨道：“不过说起来沈逾……噢，仙尊你喜欢吃的是山楂是吧？或许下次可以摘点青梅来给你尝尝。”

　　沈逾听后当真思考了一会，认真道：“苍澜峰的后山上好像就有梅子树。”

　　赤霄诺遗憾道：“喔，那是你没去尝过了，怪可惜的。”

　　叶未晞已经震惊的嘴长大到能吞下一个鸡蛋，讶异程度相当于突然发现平时家里最严肃的长辈突然开始和自己有了一样的爱好，并且还是以前不被允许过的行为，他试着打断赤霄诺的唠嗑，恍惚道：“那个，赤霄兄，青梅的事情下次再说吧，我现在能点早膳了吗？”

　　“早膳？桌上这些没动过的都是孝敬师叔你的，你师兄他又不吃。”赤霄诺指了指面前那些包子粉条。

　　他们聊天途中，旁边几桌的日月门弟子都在偷偷观察，毕竟能够如此接近玄玉仙尊的机会可不多，其中有两个昨夜的“目击者”本来还在偷偷揣测那位红衣男子的身份，在听到那句“师叔”后，又立即掰着指头算辈分。

　　师叔……师兄……师……师徒！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在同一瞬间彷佛松了口气，原来是师徒啊，还好还好，那没事了……

　　等等，师徒……

　　然而下一秒，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玄玉仙尊的徒弟……不就是被百炼宗掌门刁难后全身而退后，还获得唯一弟子殊荣的那位奇人吗？如此说来，对方一来便打破了这么多先例，不管发生什么倒还真有可能。

　　两个“目击者”顿时哑了火，只是一味地给自己夹菜。

　　“严灿师兄，你怎么看起来笑着比哭还难看啊？”一旁的其他弟子见了，忍不住问道。

　　严灿苦笑了一声，掩饰道：“没什么。”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无意中撞见了宗门秘辛，也会露出比他们更难看的表情。

　　约莫到了晌午，街上突然开始有了一些拥挤的人潮声，沈逾与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当即便循着声音跟去。

　　面前的囚营大门敞开，几个士兵一前一后地抬着好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正门出来，甚至有些还未死透，神志不清地嗷嗷大叫，然而周围路过的人却彷佛早就习惯了一般，纷纷选择避而不视。

　　就在此时，囚营里似乎发生了尖锐的爆鸣声，似乎是有人见门开了想要逃出来，几个身穿布衣囚服的人和看守的官兵扭打着，正好撞翻了前面抬尸体的人，啪嗒一声担架落在地上，而那尸体一跌落在地上，便立即分散成好几团肉块四处分散滚动着……估计已经不能被称为完整的人了，。

　　看见这幕的叶未晞立即忍不住捂着口鼻感到不适，这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战场上看到的惨状，还未缓过神来，囚营内似乎就有人趁乱跑了出来，一路上接连撞翻好几个摊位和路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逃命，若不是沈逾在对方靠近时护了一下，恐怕连他也要跟着受罪了。

　　也正是沈逾这一护，囚犯一时失了平衡没有扭转好方向，立即向旁边的土墙撞去，砰的一声脑袋砸了个巨响，尔后顺着墙体跌落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叶未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地上的人，刚想骂出声，却猛地发现对方的模样酷似之前在楚河军营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军官，于是不顾沈逾的劝阻，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来，像是揭晓某个答案似的撩开对方凌乱披散的头发，想要确认对方的相貌

　　他试探着喊了一个名字，“魏慈？是你吗？”

　　几乎是在同时，原本还垂着头的囚犯便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低沉地呜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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