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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土匪窝
平安镇周围筑了一圈土城墙,回头远望时宛如一条匍匐的巨蛇,沉默地盘踞在天地间。
“你有没有觉得,一出镇子,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苏遥夜收回视线,轻声问。
温孤言头也不回,没什么情绪情绪地说:“没有,那是你胆子太小,产生的错觉吧。”
“……”苏遥夜噎了下,小声嘀咕,“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这是实话。”温孤言淡淡瞥她一眼。
低头避开温孤言的视线,她以往在福旺村处理的不过是些小鬼小怪,第一次面对如此凶残的厉鬼,心中难免发怵。要知道她以前在现代,连恐怖片解说都只敢看打码的。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孤言唇角微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回头路应该还没被鬼堵上。”
瞪了他一眼,苏遥夜说:“我可以的。”
“随你。”他轻描淡写地说,“到时候遇到危险可以往我身后躲。”
“你做梦去吧。”
他们第一个去调查的是三个寨子里最大的,叫伏虎帮,在平安镇外二十里的地方,约有两百多人。附近就是往来必经的官道,因为连年的匪祸和闹得腥风血雨的县衙被屠之事,他们一路走来,都没瞧见几个人影,只远远看见一间破庙里有人影闪过。
二人用上了神行符,不多时就瞧见了伏虎帮的寨子。
它坐落在山脊上,寨口竖了一圈破烂的栅栏,一具白骨扒着栅栏倒下,手骨卡在缝隙间,空荡荡的眼窝幽幽地望来。
苏遥夜咽了口唾沫,拿出了罗盘,然后看着指针慢悠悠地转向了寨门的方向,她看向温孤言:“进去吗?”
“来都来了,难道在门口欣赏风景?”温孤言道,“以防万一,我给晏灯疏发个传讯符,说明下情况。”
这是他和晏灯疏的默契,如果半个时辰后他没再给晏灯疏发去传讯符,就表示遇到危险。
在温孤言发传讯符的时间里,苏遥夜抓紧机会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恐惧。
两人走进寨子,呜咽的风声从寨子各处传来,地上的白骨周围杂草摇动。
苏遥夜抬眼扫见屋子沿着山的脉络矗立,檐角结着厚厚的蛛网,而蜘蛛早已死在了网的中央。
两人在寨子里转了一圈,除了白骨就是白骨,连只活的虫子都没有,苏遥夜都看麻木了。
在寨子的后面,两人还发现了不少女人的尸骨,应该是被土匪掳劫来的,除此之外,还有零星一两具小孩的骨头。
“温孤言,你来看。”苏遥夜蹲在具被扯成两半的白骨前,小心地捡起骨头上的衣服残片,“这应该是官差的衣服吧?”
“我看看。”温孤言接过她手里的碎步,仔细辨别后,走远几步,从杂草中翻出一把官刀,“没错,有官差来过这。”
苏遥夜起身四下搜寻了一番,又找到了两把一样的刀:“不止一个……他们来这做什么?”
酒楼老板娘说县里的官差没空调查这些,后续也没听过官差死在土匪窝里的事,说明他们的行动没过明路,也不想让人知道。
他们来土匪窝里做什么?能做什么?
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土房草屋,温孤言说:“这里离土匪存放文书的地方应该不远。”
显然他也想到了。
偏头看了苏遥夜一眼,温孤言才说:“走吧。”
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感,苏遥夜迅速收拾好心情起身,跟温孤言一起搜寻屋子。
两人的神识在寨子里都受到了压制,为了加快速度,只能分开一间一间搜。
在苏遥夜从柜子鸟翻出一沓皱巴巴的春宫图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笑:“嘻嘻。”
凉意顺着脊背直蹿上苏遥夜的天灵盖,流月绫如电谢出,抽飞了攀在苏遥夜肩头的鬼影!
“温孤言!”苏遥夜丢下手中之物,疾退出屋。流月环绕在她周身,时刻警惕别处的偷袭。
庞大的黑雾从屋子里咕咚咕咚涌出,压垮了整间屋子,直扑向苏遥夜。雾气中,一张张狰狞的人脸若隐若现。
她话音未落,边上温孤言已然冲出,横刀劈来。
苏遥夜抓住流月,手腕一抖,银色绸缎暴射而出,截断了黑雾的后路!
烛阴刀劈开黑雾的刹那,露出里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土匪鬼魂。
他们肢体如顽童手中的柳枝,被肆意地弯曲打结,玩腻后又随意地团成了球,造成了这样一幅奇景——黑黑黄黄一大团肉球,人头叠人头,手叠脚,脚叠手,比连体蜈蚣还恶心。
只看了一眼苏遥夜就险些吐了,温孤言却面色不变,烛阴刀身上燃起红炎,黑雾好似遇到了天敌,转瞬间便被烧的一干二净。
黑雾散去,里头的鬼争先恐后地惨叫起来。
凄厉的鬼啸几乎震得人耳朵出血,好在温孤言反应快速,及时调动灵力护住了耳朵,同时又是一刀斜劈向上,数十道雪光同时斩出!
一旁的苏遥夜没来得及护住耳朵,直接被震得耳鼻出血,头晕眼花。
她半跪在地上,勉强抬手召回流月。
就在流月回护之际,苏遥夜又听见了那个笑声,这次更清晰,距离也更近,就像直接在脑袋里响起来的一样:“嘻嘻,你也来做我们的娘亲,好不好?”
与此同时,苏遥夜腹部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凉,好像有一只小手按在了她的肚皮上。
她收拢神识仔细检查,却什么都看不到。
冷意向内侵袭,苏遥夜动弹不得,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将她按在了原地。
“嘻嘻,娘亲!”
有东西在往她肚子里钻!
流月注意到主人的异常,却毫无办法,焦急地绕着她转圈圈。
苏遥夜闭了下眼,那些东西却在黑暗里显出了形——她“看到”一个干巴巴的婴儿趴在自己背上,枯瘦的手臂圈着她的脖子,呈现出一个依偎的姿势,而腹部伏着另一个较小些的婴儿。
五名七八岁的孩子,上半身从地里探出,帮忙抓住了苏遥夜。土地龟裂一样的痕迹从他们的胸口向下蔓延,下半身完全没入地里。
发现自己被看见了,他们灰白的眼珠转了一轮,异口同声地说:“做我们娘亲吧!我们都是乖孩子,我们会保护娘亲的!”
童声清脆,只是配合他们青青紫紫的脸和泛白肿胀的眼睛,诡异得让人头发尖都要竖起来了。
没去听他们带着蛊惑的话语,苏遥夜猛一咬舌尖!
一道殷红的血从唇间飚出,落到流月绫上。鲜血融入其中,显现隐在上面繁杂的符文。
金光流转,盖过了流月原本的银色。
那两个鬼婴被金光一照,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立时便魂飞魄散了。
几个小孩鬼被照到的瞬间,胸口的裂痕飞速爬到了脸上,如太阳底下暴晒的泥偶般濒临破碎。
“啊啊啊!”
凄利的惨叫中,他们又缩回了地下,临走前怨毒地望了苏遥夜一眼,死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挣脱束缚后,苏遥夜不敢再呆在地面上,踏绫腾空而起。流月在空中叠成毯子,方便她坐下喘口气。
惊魂未定地盯着地面来回扫视,她却只看见满地杂草山石,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正好这时,温孤言那边的战斗也已结束,他踩着刀飞到苏遥夜边上,低声询问:“方才发生何事?”
“被袭击了。”苏遥夜将经过道出。
“那些土匪的鬼魂,在给这些小孩鬼打掩护。”温孤言眉头紧锁。
苏遥夜问:“怎么办?还搜下去吗?”
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又从土里钻出来,而且方才那些肯定不是全部的土匪鬼魂,到时一拥而上他们会很危险。
“不用,你在这呆着。”温孤言的视线落到方才打斗时被毁坏的房屋上,烛阴刀尖一转,向右下方落去。
“?”苏遥夜满头雾水地呆在半空,看见温孤言从废墟里捡出了本黑色封皮的书,随手翻了下。
“那是什么?”等温孤言上来,苏遥夜好奇问道。
“账薄。”温孤言将其递给了苏遥夜,“应当是被藏在了房间的暗阁里,屋子倒塌后才露出来。那几名官差过来,应该就是想找这个。”
拿到账薄后,两人火速撤离了土匪窝。
等出了伏虎帮的范围后,他们降下法器落地。降到地面后,苏遥夜翻开了手中的账薄。
“……正月初五日,收平安镇李家五百两纹银。”
“……正月十二日,收平安镇宋家五十两黄金。”
“……五月十八日,收平安镇黄家八百两纹银。”
“……六月初八日,收平安镇宋家七十两黄金。”
“……正月十日,付官家三千两纹银……”
平安镇外匪患愈演愈烈的原因,就在这里了。
“我听酒楼老板娘说,土匪经常掳劫镇子上的人,然后明码标价要家里人交钱来赎。”苏遥夜鸦羽似的眼睫垂下,阴影遮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若被掳走的是个姑娘,就算赎回来,在镇子上也呆不下去,最后不是死了就是举家搬离。”
“她们做错了什么?过路被劫的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让无辜者承受恶行的苦果呢?”
温孤言低眸看了苏遥夜片刻,移开目光说:“或许这就是命吧。硬要找个原因的话,只能怪他们弱小。”
弱小者只能成为强大者的盘中餐,强大者终也会遇上更强大者,然后同样被分食。就像百姓和商户被土匪和官差分食,土匪和官差又被鬼怪分食。
这是活在这个世界,无可避免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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