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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鸡之谜(一)
“啊————————————!!!!!!!!!!!!!!!!!!!”
陆子白突如其来的惨叫震彻整座塔楼。
滕九皋手里还攥着地板,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了。他一个疾冲,飞奔上楼,却只见顶层空无一人。
天花板上,却赫然露出一个洞口,边缘搭着一架梯子。
滕九皋不作他想,顺着梯子迅速爬了上去。
刚一探头钻出,他便忍不住轻声惊叹:“哇……”
腐臭味扑鼻,但他却全然顾不上。
这间密阁的顶部,藏有一个极深的藻井,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封进其中。藻井顶端星光点点,恍如夜空;中段浮现出灯火阑珊的城镇影像,红光氤氲;底部则是一汪粼粼绿水,散着幽光,竟如一副活着的山河图卷。
“滕淇!!!!你上来!!!!这太吓人了!!!!恶心死了!!!!”
陆子白的嚎叫把滕九皋从美景中拽了出来。他循声望去,只见阁室另一头……血红一片。
他小心地攀上地板边缘,正要探身过去,手掌一压,触感一滞:软的,毛的,黏糊糊的。
他低头一看:“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阁楼,尸横遍地。腐烂的兽躯与人类残骸混杂在一起,血肉化为红棕色汁液铺满地板。
刚才碰到的,是一块脱落的兔皮。
滕九皋差点呕出声来,可看了眼站在远处的陆子白,他生生咽了回去,憋着恶心强作镇定。
他紧紧用布条包住碰到兔皮的手,走上前,一步一个腐响。
到了陆子白所站的位置,这景象就更震撼了:尸体密密麻麻地绕成数圈,地板上,灵光若隐若现。
滕九皋挥出一缕剑气,拨开几具残骸,露出下方那复杂的阵纹。
阵眼正中,一具干尸赫然卧着,身穿寻常棉布长袍,腰间还挂着一个染血的荷包。
“那具尸体……刚刚动了。”陆子白拽着他的袖子,语气发颤,“你去看看吧……我现在,还不太会封尸……”
滕九皋握紧剑柄,缓缓靠近。
他先是用剑尖轻戳那干尸的手臂,软绵绵,毫无生机,甚至不连着身体;又俯身,用帕布包住的手指碰了碰尸体,依旧没有动静。
“放心,死透了······”
话还没说完,那尸体啪地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陆子白尖叫着一头扑进滕九皋怀里。手上还挥着剑,剑气又将那尸体的另一只手打掉。
干尸四肢抽搐,扭曲挣扎,镇纹爆出剧烈光芒,窗外传来“扑扑扑”的翅膀拍打声,大量飞禽从窗子蜂拥而入!
“藻井!上面更亮了!”陆子白惊叫提醒。
滕九皋抬头,果然,那闪烁着星光般的藻井中心刺眼夺目,似要将所有生灵吸去。
他毫不犹豫,祭出怀苍。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刺向藻井最亮处。
“轰!”
藻井剧震,顶部光影碎裂,那具干尸也瞬间瘫倒。
“遐哥儿,没事了。”滕九皋长舒口气。
“低头!!!”陆子白忽然惊喝。
滕九皋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忽然一黑,四肢瞬间失控。
不过几息,他又恢复了意识。只见陆子白站在他身前,手中握着一张缚魂网,网中,一缕半透明的魂魄兀自挣扎。
“捉到了。”陆子白低声道。
滕九皋俯下身,凝视着缚魂网中那团挣扎不息的魂影。他神色凝重,探出两指,小心触碰灵息。
“是卢武倾。”他低声道。
“确定?”陆子白皱眉。
“八九不离十。”滕九皋望向那静默的尸体,“从阵纹看,他用的是出自观衡宗的禁术,附身阵,这和传统的附身术不同,此阵法需要献祭自己的魂魄为引,因此为禁术。”
陆子白走近几步,望着那具人形干尸,低声问道:“尸体也确认一下?”
滕九皋点头,取出一张灵符,轻轻贴在干尸的后颈。
金光闪耀,维持数秒,缓缓熄灭。
“此人出自观衡宗,体内灵力痕迹和符印吻合。”他抬眼,“是不是卢武倾,还不能百分百确认,但我认定是他。”
陆子白定定看着那具尸体,喃喃道:“这就完了?他……就这么死了?”他的语气中藏着一丝困惑与茫然,“我原以为,他会被极刑处死……而不是在这塔顶,死得轻快···甚至魂魄还在。”
滕九皋没立刻回应。他走回阵纹前,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的灵刻,一圈一圈地描摹。
“这个阵法,被人反复刻了不止六次。而且,必须献祭施术者自己的魂魄作为引子才能运转。卢武倾反复使用数次阵法,体力消耗极大,魂魄反复被献祭,撕扯,出入不同人的身体。死得……不算轻松。”
“卢武倾需要献祭自己的魂魄···所以他就是阵法的一部分,也就是遗阵的一部分。所以飞鸡会在他,也就是遗阵附近出现,对吗?”陆子白推测道。
“我觉得没问题。”
“那他灵力为何突然暴涨、又迅速流失?”陆子白问
滕九皋望着那干尸,沉声道:“我猜,他的身体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甚至强行压榨灵根。若他是靠这个阵法不断附身,并吸取他物的灵力来提升、维持自身,便是饮鸩止渴,最终必然反噬。你看他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定是被榨干灵力,同时耗尽脂肪所致。”
陆子白抿唇不语,目光却投向藻井。
“你说……”他缓缓开口,“这藻井,会不会是御麟宗设置的?专门用来吸引飞禽走兽靠近塔楼的装置?而卢武倾不过是恰好利用了它。”
滕九皋若有所思:“可能性极大。你不觉得,这藻井太精致、太完美了吗?星河、村镇、江水,一层层往下……像是为了模拟大地灵脉而造。”
“而一旦模拟得真了,自然吸引灵物趋附。”
陆子白接口道:“所以,卢武倾便借着这座塔,这个阵法,随机附身在飞禽走兽身上,吸食灵气杀人。运气好些,他还会附到人身上,伪装成客人进联谊所……趁人毫无防备,直接掏走一身灵力。我们之前追着飞鸡跑在,霍喇镇和云中城碰到那些失控的狼和鹰。就是他搞的鬼!因为卢武倾是府兵,他认得你,所以他才会攻击我们!”
滕九皋点头:“希望如此,若真是这样,一切都会好说些。”
陆子白深吸一口气,忽然冷声催促:“走。”
“去哪?”滕九皋一愣。
“回家。”陆子白冷冷道,“我要把这魂交给我爹”
陆子白顿了顿,又看了眼滕九皋,道:“也可以回你家,拿去好好审一审。”
陆子白从楼梯飞奔而下,一脚踩在尚未钉牢的地板上,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一堆白骨与碎木之间。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环顾四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小声问道:“这……都是我弄的?”
滕九皋走过来,声音不重 :“没错。”
陆子白默了片刻,随后将缚魂网递给滕九皋,低头蹲下身去,开始一点点把地板拼回原样。他动作小心,不用灵力,只靠双手慢慢抚平突起,归位裂缝。
一通忙活下来,那地板仍是坑坑洼洼,但至少,不再一眼能看出被人动过。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目光却在那具倒卧的鹿尸上停住了。
他沉默了一瞬,终是转过身,将斗篷摘下,把那具早已腐烂发臭的野鹿包裹起来。
滕九皋没有跟上来,只远远望着。
陆子白御剑出了塔,在附近一处安静的山头挖了个浅坑,小心将那鹿尸安放其中,又覆上土。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才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半路上,滕九皋忽然开口:“遐哥儿,一会你要不要先回去,把魂交给你爹?我得先回一趟那家联谊所,过几天再回家。”
陆子白立刻皱眉:“你回那破地方干什么?捉卢武倾是你们观衡宗的事,更是滕府的事,这魂你才该第一时间送回去!”
“我知道……要不,把魂先送回我家,我再折回联谊所?”
“你到底图什么?非要回那。你是不是······”陆子白冷笑,“在那地方看上谁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滕九皋沉默。
“你别来真的。”陆子白的声音带着点怒意,“你不会真他娘的在那种地方动心吧?”
“我没有!我发誓,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滕九皋的声音坚定,冷静。
陆子白听罢,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赌气。他想了想,最后硬挤出一句:“好一位不近女色的清风白鹤滕大公子。”
说完,他转过头,盯着滕九皋的脸,只想看看滕九皋是装傻还是恼羞。
可滕九皋的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只剩下冷静与认真。
滕九皋一字一句,好好答道:“确实如此,不近女色。”
话落,他一动不动,目光落在陆子白脸上。
那一刻,陆子白心头一颤,背脊发凉。他第一次觉得滕九皋的眼神陌熟悉又陌生,那种神情他不是没见过,就在方才检查阵纹时,滕九皋也是这样专注,凌厉。
可这次不同。那眼神里,多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信息:欲望。
陆子白自觉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偏头小声骂了句:“恶心。”
可他心里却翻江倒海。滕九皋那句:“确实如此,不近女色”听起来没毛病,可细想······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近男色?
陆子白深吸两口气,装作不在意,余光却不停打量滕九皋的脸色。要是那句“恶心”真把人刺疼,他好立即想办法补救。
可滕九皋却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安静得让人更不安。
陆子白沉默片刻后,开口试探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去那联谊所吧。你为什么非要回去?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传出去。”
滕九皋沉吟片刻,才道:“玉佩落那了。”
“······”
幸好。幸好。幸好。
陆子白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心头那块巨石,终于松动了些。
两人还是从窗户翻进了原先的套房。
“你先找找,我下楼看看。”滕九皋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陆子白点点头,随即在房间里开始地毯式搜索。
这屋里柜子挺多,没准那家伙一时糊涂,把玉佩扔抽屉里了。陆子白索性将每个抽屉都拉开翻个底朝天,连角落里的旧木箱都没放过。还是没找到。
他皱起眉头,望向那被子堆得老高的床。
不死心,他一头扑上去,把被子一层层揭开。一条、两条、三条……被子翻飞得像打仗一样,整张床都被他折腾成了废墟。
整个房间乱成一锅粥,抽屉敞着,被子满天飞,像是被贼洗劫过一遍。
正在这时,滕九皋急匆匆地冲了回来,脸上没了从容,眼底透着罕见的慌张。他一进门,就一把拽住陆子白的胳膊,朝窗户那头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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