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不可能是巫神

作者:暴雪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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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终献福礼(六)



      清水江隐匿在深山之中,一路皆为野地,青苔石子遍布,不易行走。季无忧自从在玉卿第一次脚底打滑起就一直托着他的手,直到眼前风景逐渐开阔明朗,潺潺流水声入耳,两人交握的手才松开。

      秋冬雨水较少,江水尤为清澈,甚至比先前所见摄影图上的更绿,碧波荡漾,宛若一条翡翠腰带镶嵌在山峦绿野之间。

      刘文飞双眼发直,朝江水边走去,向对岸的山林石壁呐喊了一声,转头道:“太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原生态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蓝绿色的江水,满是没被污染过的纯净。”

      “纯净?要说纯净现在可差得远了。”张斐克面无表情盯着清水江上泛起的层层涟漪,“在很多年前,清水江沿岸只有苗族定居,汉人还尚未涉足,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纯净。”

      “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汉族和苗族现在哪里还有区别,都是一家人。”刘文飞下意识说。

      “一家人?呵。”张斐克忽然笑了,“你可知道当年汉人为了统治苗族曾火烧村寨,那火烧了三天三夜,把清水江都给烧红了。”

      “啊?有这回事吗,那是什么时候?”刘文飞挠挠头,“我历史没学好,不太了解,但那应该也是前几个世纪的事情了吧,现在两族早就不分你我,寨子里的苗人都对我们挺客气的。”

      “张导瞧着年纪不比我大多少,却对许多年前的事了如指掌,说得就跟你亲眼所见似的。”季无忧双手环胸,神色淡淡,眼底却带有浓厚的审视之意,“还有,张导似乎对汉人很有意见?既然你这么讨厌汉人,为什么还要来给汉人当导游。”

      季无忧话里带刺,被针对的张斐克却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意思,他坦然地笑道:“当导游只是混口饭吃,谁会和钱过不去。”

      “再说了,当年的事我怎么可能亲眼得见,只是在残缺的史料中读到,有些感慨罢了。”张斐克话锋一转,不紧不慢走到沿江位置,“不过,我想今日的清水江大概和从前的差不了太多,站在江边都能清晰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真的诶!好清楚。不行,我得打个卡。”刘文飞对着江面摆动作,拿出手机哐哐拍照。

      忽而,碧绿的江面上多出一道紫黑色的身影,宽肩窄腰,黑发红唇,连桃花眼下的一颗泪痣也映在水中,摇摇曳曳。波纹荡起时,岸边的树影歪歪斜斜,但他的美丽仿佛定格在水面上,不可撼动。

      “咔嚓”季无忧将此道美景存进手机里,他垂目细细欣赏了一阵,手自然而然地搭上玉卿的肩膀,两道影子在水中相连,密不可分。

      正当季无忧沉溺在片刻的宁静中时,玉卿肩膀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看见水面上那张美得惊人的脸开始破碎。

      他惊诧地转头,只见玉卿腮边落下一滴冷汗,他两道眉毛拧着,脸色被江水映得泛青。

      “无忧哥,放心……”玉卿苍白地对他笑,连牵动嘴角都好似废了很大的劲,“我没事。”

      “面色差成这样还说没事?”季无忧半搂着他坐下,焦急地往他嘴里塞上一颗昨日备好的糖,眼见他脸色稍缓,才道:“早知道你又会犯低血糖,我就应该和你待在寨子里。”

      “只是稍微有些头晕,无忧哥也太夸张了。”玉卿鼓起嘴说。

      “夸张?如果刚才不是我在你身边,你早一头栽进水里。”季无忧很不喜欢玉卿轻视自己的身体状况,板着一张脸说:“我不管,这次回到江宁后我带你去做一次彻底的体检,小病不管就会变成大病。”

      “是啊,玉卿,你身体差成这样,将来要怎么娶媳妇,是得听你哥的要好好去治治。”刘文飞本着关心同学的心理提了一句,可他没想到话音刚落三道视线齐刷刷打在他身上,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他开始反省起自己的口不择言,但玉卿和季无忧对他不满实属正常,怎么连张斐克也一脸不悦地看着他?眼神跟刀子似的,反应甚至比那两人还大?

      “呃……呃……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玉卿你不要放在心上。”刘文飞眼皮狂跳,他有预感要是不赶紧道歉或许是要倒大霉。

      “嗯。”玉卿应了一声,转头向季无忧顺从地道:“无忧哥,我都听你的。”

      “咳咳,既然没事,我们也该回程了,否则该赶不上献福礼了。”张斐克轻咳两声,提醒道。

      回程的路上,季无忧的一颗心揪着,生怕玉卿孱弱的身子再次倒下,但幸好,玉卿只不过是在途中不小心被树枝绊到,扑进他怀里,其余的意外倒是没有发生。

      还未行至村寨口,缭绕的青烟就已刻入眼底,空气中多出淡淡的烟火气息。

      “喂——你们怎么才回来,献福礼已经开始了。”徐璐璐在坡上跟他们挥手,“主持祭祀的巫师都在屋子里作了好一阵子的法,场面可稀奇。”

      “巫师……”季无忧低喃,这个称呼让他不得不多想,遂加快脚步。

      除他以外,刘文飞眼睛也骤然亮起,显然也对苗寨里的巫师极为感兴趣。

      献福礼在主人家住的吊脚楼里进行,迟来的几人跟随徐璐璐上至二楼,在一间宽大的屋子里停下。听张斐克说,此处就是堂屋。

      这时,季无忧发现,研学团的各位都在场,他们皆目不转睛,视线跟随屋子中央手持铜铃铛的苗族男人。

      这个男人想必就是主人家请来的巫师了,他头戴深蓝色布帕,身上的蓝色对襟褂子飘飘荡荡,只见他点燃蜂蜡,用听不懂的苗话念辞。

      “念的什么咒,叽里咕噜的。”刘文飞小声吐槽。

      “烟雾缭绕,神灵奔来,率兵领卒,环绕门庭。袅袅蜡烟,弥漫山野,遮气掩身,藏息躲体。”季无忧神色淡定地说,“意思是请求先祖前来享用祭品,留下神息,以护佑门庭家宅,保平安康健。”

      “哥,你还懂苗语!”刘文飞满脸惊叹。

      除他以外,玉卿亦面露惊喜,就连张斐克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讶:“季先生连苗语都会,当真让人意外。”

      “张导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抬鼎的四人分明只说了是鼎,你竟能一语言中木箱子里装的是青铜鼎。”季无忧扬起脸,望向摆在屋子最里边神龛旁的半人高青铜鼎。

      张斐克面色一僵,但很快他便恢复常色:“我那样说着实是因为青铜鼎最为常见,在祭祀仪式中大都用的是青铜制的鼎。”

      “是吗。”季无忧明显不信,但他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别开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献福礼上边。

      除了一直动作不停地巫师外,堂屋里还有六人,其中一人季无忧认得,是昨日对杨楠呼呼喝喝的陈老奶,她头戴青色针织头帕,颈部圈了个银项圈,对襟上装前绣满花、植物等图案,衣扣镶银饰,下装的长包裙垂至脚踝。

      另外的五人看起来像是陈老奶的儿子儿媳,他们虔诚地注视着巫师。

      “他们都是那个老奶奶的孩子啊?这也太能生了。”刘文飞咂舌。

      “准确的说是四个。”徐璐璐说,“里边年纪较大的女人是陈老奶的大儿媳。”

      徐璐璐一直待在寨子里,陆续与附近的苗民聊天,得知了一些关于他们暂住的吊脚楼主家——陈家的事。

      陈家这一脉共有四个孩子,三个儿子,最小的是个女儿。大儿子陈嘉忠与其妻黄晴长期在外务工,只有年节时分方归。二儿子陈嘉义则靠着修理的手艺活在寨子里谋生,同时也负责看顾母亲。

      三儿子陈嘉孝也是一年到头难见几次人影,据说是在大城市里有好的活计,四女儿陈嘉美年方二十二,是陈老奶五十多岁时喜得的贵女,捧在手心里娇宠惯了,集全家的力供她出国读了两年书,今年才回来。

      “这个老二陈嘉义看起来都快五十了吧?还没娶媳妇吗?”刘文飞问。

      “娶了,我们也都见过,就是昨天为我们做饭的杨楠嬢嬢……”徐璐璐神色变得黯淡下来,“她好像不被陈家人允许参加祭祀……”

      “为什么啊?他们不是一家人吗?”刘文飞疑惑道。

      徐璐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寨子里的人没和我说这些,应该都是陈家的家事。”

      “擦擦擦——”几道白光在眼前闪过。

      只见陈嘉忠手持快刀,在神龛下方摆放的整只熟猪前停下,在猪的每个部位上都剜出一些肉放入碗中,并在旁摆放米酒、米饭各五碗,米饭上插着一双筷子和三炷香。

      在此之后,巫师开始引导主家人焚烧纸钱,顿时,屋内烟雾更浓。他右手摇响铜铃,口念咒语,手指蘸水,弹到房屋各处,以驱赶霉运,净污化浊。

      最终,巫师在陈老奶耳边说了几句,说完,只见她欣喜地携家人向巫师作楫叩谢,在神龛前跪下,分别朝神龛和青铜鼎磕了三个头,虔诚地闭上眼睛,应当是在许愿。

      季无忧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他刻意听到了巫师对陈老奶说的话,大意是神灵已经收到陈家献出的祭礼,并对此十分满意,只要在此许下愿望,皆可实现。

      他从头到尾都没感受到任何的灵力波动,神龛上一丝灵气也无,别说是神灵了,即便是得天地造化的山景野怪也会带些灵气。如果真有神灵来过,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倒是那个青铜鼎,分明也毫无灵力波动,但季无忧就是觉得它有些说不上的怪异。

      正当他想悄悄探查时,玉卿扯了扯他的袖口:“无忧哥,你一直关注那个巫师,他是真的能沟通神灵,会用巫术吗?”

      “就他?我看他就是个跳大神的骗子,没什么真本事。”季无忧侧过头,撞上玉卿一副渴望求知的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极为肯定地说:“要说神灵,当今世间灵气稀薄,哪里还存在神灵,早不知在多少万年前就陨灭了。”

      “原来是这样,无忧哥好厉害,懂的可真多。”玉卿眼睛亮闪闪的。

      “小卿,你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趁屋内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献福礼上,季无忧快速在玉卿下巴上捏了一把,“这么会说话。”

      他感受着残留在指尖的细腻触感,满意地看见玉卿抿嘴朝他微笑。

      玉卿的笑一如既往地勾人,惹得他的手就像有了自我意识般想要触碰那道笑容。或许不仅仅是触碰,他更想要将那道笑容揉在怀里,据为己有。

      但就当他要触摸到那道笑容时,余光瞥见一个极度震惊的扭曲的脸,让他伸在半空中的手骤然停顿下来。

      只见那张扭曲的脸像是变戏法般露出体面的微笑:“研学团的诸位,献福礼就此结束,大家可以在附近逛逛,或者回房间休息,静候晚餐。”

      “好的,张导。”
      “知道了,张导。”
      几人纷纷应声,逐渐散去。

      “距离晚餐可能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位可以先回房。”张斐克经过季无忧身边时低声说,说完还朝他颔首。

      见到张斐克离开,刘文飞慢吞吞凑上来:“哥,我怎么感觉张导对你特别客气,你当时在江边那样怼他,他都不带生气的。”

      “客气?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季无忧可不认为张斐克是对他客气,他隐约觉得此人对玉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

      虽然季无忧没有在这道关注里察觉到恶意,但无论是谁,无论怀有什么样的情感,对玉卿有所关注总让他心生不快。

      ……

      回房间待了不到十分钟,季无忧就找了个借口出来。和玉卿独处一室总让他心神荡漾,即便是外边天还亮着,他也能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来。

      无聊地在村寨里的吊脚楼间闲逛,他打算快到饭点时再去找玉卿。踢着偶然在路边遇见的鹅卵石,他一路打转,不知不觉转进了两栋吊脚楼间的一条窄道中。

      突然,一道刺耳的啪啦声打破了他片刻的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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