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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5-1
当姜颂被老鸨缠着讨论"苦菊保鲜大法"时,鸦人如一片落叶飘进司蛮在的房间。门轴刚发出"吱呀"轻响,就听见拔步床里传来老头子的梦呓:"小贱人敢偷老子的..."
里老头子要挣扎起来骂,一段丰腴的手臂戴着金臂钏将他捂住耳朵按回温柔乡:“官人又做梦呢。”
对一般人来说,骤然撞见两团身体,双方受到的冲击力是极大的猜对才对,但......
鸦人闪电般弹出两指:"得罪。"
"咚!"老头子以倒栽葱姿势扎进鸳鸯枕里。
司蛮支起身子,散乱的鬓发间先露出三分泼辣,待看清鸦人拿出金梳帘后,她不好意思的一笑,心神不宁的将被子往身上掩一掩。鸦人背过身去说明来历,司蛮稍加穿戴便过去与他一同坐在残羹冷炙的桌上,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来。
"请放松。"鸦人三根手指搭上她脉搏。
"我我我很放松!"司蛮的脉象跳得像在擂战鼓。
"......"
"真的!"她手腕上一对宝石金镯子正咔咔作响。
......
“好你个厚脸皮的穷光蛋!还敢来......”
话音戛然而止。
这边鸨母逍遥的正从房中走出,迎面看到司蛮,一见她身后有个黑影,她"呸"地吐出瓜子壳。
老鸨的绿豆眼在看清鸦人的瞬间完成了从刻薄到谄媚的变脸。她一个鲤鱼打挺支棱起来,腰间赘肉还在晃荡,帕子已经甩出了花:"哎呦喂!我的小财神,贵客临门也不早说!"
“妈妈你才是啊,有贵客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司蛮道,“他的朋友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既然是贵客的朋友,岂有不招待的道理?来......”
“我家主人在哪?”鸦人面露寒气,威压来袭。
老鸨被这气势逼得后退半步,后背"咚"地撞上门板:"在、在里头和新来的清倌人...纯情的论、论道呢..."她眼珠子滴溜乱转,"就是这会儿...嘿嘿...不太方便..."
“辛苦妈妈帮我招待他了。”司蛮想将她推走,老鸨混若没听到般,五指张开还上下晃了晃,活像只待投喂的金钱蛙。司蛮咬牙褪下腕上宝石镯子的一个,这才将她送走。
当两人进去时,姜颂与另一位兔郎两相静坐无事。三人的几句闲谈,小兔郎乖顺的坐在最里面的床帏里,双手捂着耳朵。
司蛮指尖轻轻摩挲着梳齿,原是对客人惯常的说辞,话到一半突然转了口风,"那晚的妹妹,可还安好?"
“她很好,如今在我府中做事。请姑娘放心。”姜颂颔首。
少年人的眼神清亮,侧面看去,下巴、鼻尖和嘴角的线条都微微上扬,唯独眉目弯垂。而上次混乱中出手相助的那位大人...身姿挺拔,轮廓硬朗,光影流渡,阴阳割昏晓,是能独当一面的年纪。想来这二位都不一般。不过会仙楼里哪有真正的好人?好在...这二位看起来至少不缺银子。
司蛮眼睛一转就有了鬼主意。她将金梳帘放回姜颂手里:“哎呀,我真是的,不提那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了,来,小郎君你来把它再还给我,可好?”
姜颂才再递给她。
司蛮一手红亮的指甲握住,借力把自己拽向他身前,另一手指尖绕着他胳膊顺下来,两手一起捧着姜颂的手,懵懂媚态抬眼即来:“小官人的手怎么这么凉,奴家给你暖暖手 。“
姜颂直接宕机在原地,由着手被自己的掌心托着,指尖划着手心,头上冒了烟。司蛮忍不住捂嘴笑了,在大夫过来前,她的指甲灵巧的在对方掌心抓取了金梳帘,收回手前的瞬间,忍不住的在他的下巴挑了一下,然后当着两人的面,背身将金梳帘簪回发髻,妩媚俏皮的朝他欠身还礼道:“这东西我原不想要的,但是既然小郎君给我的,我一定好好保管。”
听了二人来意,司蛮倒也不恼,她斜倚在藤椅上,指尖捻着一粒瓜子,腕上玉镯叮当作响。
"想见司宁?哎哟哟——"她拖长了音调,眼波流转,"你和那位高老板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咱们司宁啊,年后连门都没出过,偏生一个两个贵客排着队想见她。如今连小公子你也着了道,真不知她是拜了哪尊菩萨,倒叫我好生眼红!"
她正笑得前仰后合,忽觉手腕一凉——鸦人的指尖再次搭上她的脉门确认。二人目光一触,她登时收了嬉笑,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
鸦人抬手,从自己那顶形似枯藤盘结、四面透风的斗笠上,青白二指微微一折,"咔嚓"一声脆响,掰下一截乌褐色的根茎,递了过去。
"这病当真有治……?"司蛮连忙起身,双手恭敬接过,就连轻浮的语气也沉下许多。
"洗净晒干,七日后入药。"鸦人声线清冷,"每剂取三钱为引,见效即停。汤药需再服半年,期间忌生冷油腻,远酸辣辛香,避劳心费神——”他顿了顿,"戒房帏之事。"
"这怎么戒?"姜颂小声插嘴,他目光寻去,发现鸦人正在戴帽子,“古幽玄,现在在屋里,你戴帽子干什么?”
鸦人原背着姜颂站,闻言回头过来,在姜颂的震惊中,鸦人的眼睛细眯到几乎闭上,他道:“事儿已办妥,这儿太刺眼,我去外面等。”
鸦人袖袍一拂,将姜颂挡开。只见帽檐上错落嵌着四五支奇形怪状的药材,大小不一,空隙处还悬着几串风干的朱红小果,状如珊瑚,另有几簇灰白菌菇、细韧藤蔓缠绕其间。他又选中其中一段枝干拿下来,递给司蛮道:"若有剩余,弃之即可。"
"哎,记下了!"司蛮连连点头,忽又迟疑:"只是神医大夫,如何才算'见效'?"
鸦人抬眸,窗外暮色正染透云翳。
琴音寥寥。姜颂循声听了很久。这里的夜光是向下的,城市的夜光是向上的,透过白纱帘,铺在天花板上。那斑斓的霓虹,就是深夜的倒影,而非月明星稀。
“是白露。她有福气,打茶围都不做的,是清吟小班最遵仰的主。”司蛮撑腰站起。
“小郎君,"司蛮从红漆食盒里端出青瓷碗,醪糟上浮着金灿灿的桂花,"喝完再走罢。"她眼波往窗外一溜,"纵有人等,也不差这一盏茶的功夫。"
姜颂品了一口,气泡在口中爆裂,舌尖被蜇一般传来绵密的刺痛感。碳酸,这是碳酸哇呜呜呜呜!就算曾经再不喝,此时的他微微眯眼,一口又一口。
"月满鸿沟,霞侵鸟道时。"司蛮仍怔怔回味着这句玄机暗藏的话。虽不解其意,心头却莫名涌起一股热流,仿佛久病之人忽见天光。她转向姜颂,眼中闪着感激的泪花,双手忽然握住他的手——
"小公子,您可是我的贵人!"她压低声音,俏皮地眨眨眼,"旁人见不着司宁,您——我拼了命也得安排!"
姜颂感谢之余,欲言又止,在司蛮的追问下,终是开口:“姑娘习惯用什么香?”
这可是跟香囊一样顶私密的话题。司蛮才哦了声准备调戏:“啊?问我习惯用的香是要…”
姜颂正直道:“我朋友问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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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会仙楼偏门口,却听见楼上"轰隆"一声——
一团黑影裹着笔墨纸砚从楼梯滚落。装备叮铃咣当洒了一地。
姜颂俯身拾起滚到脚边的卷轴,一边往回卷,一边无意识撇了一眼,真是漂亮的字,风采卓绝,婉若游龙,飘逸出尘。他现在已认识了几个字,读得懂一些东西。但见上面墨迹酣畅淋漓的写着——
“金茎?金,茎,梦......□□。“
随手上动作卷的更快了些。那团黑布里抬出一张清俊的脸,手上还沾着墨汁和灰尘,而最令姜颂诧异的,是那张神似鸦人的脸,只是更加稚气。
“!”姜颂心底轻快的哦一声,鸦人mini!
"今儿可是俺们会仙楼大喜的日子!防天防地还是让你这穷酸混了进来!"老鸨在二楼拍栏大喝,手上新敲来的镯子闪闪发亮,"识相的还不快滚,要是扰了白老的喜庆我..."她突然卡壳,因为才招待过得小公子也站在楼梯上看着她。老鸨当即变脸如翻书,伸长脖子赔笑起来:
“公子,没惊扰着您吧?”
满堂哄笑中,书生抱着残破的文具踉跄逃出。
"等等!"
书生跑出巷口不久,忽闻身后清朗的呼唤。转身时积雪滑落屋檐,簌簌落在他肩头。
姜颂执卷走来,领口沾着细雪:“你的东西。”
Mini怔怔望他一眼,唇间呵出的白雾模糊了颊边掌痕,终究没再开口。
鸦人无声无息地自暗处现身,指尖冰凉,轻点书生喉间。姜颂见状,忙侧身半步,温声解释:“你别怕,你俩长得像,他肯定不是坏人。”
鸦人收手,嗓音低哑:“先天失语,但病因不在此。”
姜颂略感歉意,又问那谦和安静的书生道:“你是抄书为生吗?“
他顿了顿,指尖微颤,继续写道:我赴京赶考,只是我生来便不会说话,如今不过是为返程多攒些盘缠。会仙楼的夫人老爷们最是阔绰,可惜今日之后,怕是无缘了。
姜颂摇头,看的满眼羡慕:“没事,你字写得好,纵使科考不顺,做个抄录官也绰绰有余?”
Mini神色黯然,只是摇头。临别前,姜颂忽又开口:“留个名字给我吧。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字。”
Mini指尖一顿,眼底似有微光浮动。他利落地从卷轴边缘撕下一绺白纸,俯身跪地,工工整整写下几字,双手奉上——
海州木偶村,钟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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