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冬

　　鲜花遍布的房间里，只剩下梁馥和陈京弥。

　　陈京弥低下头：“梁馥，对不起。”

　　梁馥抱臂看着他：“嗯哼？”

　　陈京弥抬眼，看向她：“我想跟你接吻，我承认。但我不能逼你，对吗？”

　　梁馥呼出一口气，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他：“陈京弥，我跟你说实话，在我知道你故意算计让我跟你结婚之前，我确实又爱上你了。”

　　“砰”一声，在陈京弥心里炸开阵阵涟漪。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你不用惊讶。”

　　陈京弥这样支持她，照顾她，爱她。
　　爱上陈京弥只是时间问题，这是必然的。

　　“但现在，我在重新思考这段感情。
　　“诚然，我依旧有些放不下你，但这件事在我这里现在确实过不去，可能就像当年我跟你说分手，你自己出国那段时间，想放又放不下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无其事的，跟你像爱人一样接吻。”

　　陈京弥失笑，像是脱力一般，靠在窗边鲜花墙上。

　　一瞬天堂，一瞬又地狱。

　　陈京弥不受控地想起从前。

　　出国航班的前一天晚上，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长辈们大谈畅想，梁馥偶尔扯出笑容回应。
　　陈京弥以为她是因离家的不舍而低落。

　　谈恋爱的事没告诉过父母，因而不敢有太亲密的动作。
　　陈京弥只能在桌下轻轻点了点她的大腿，示意她别难过，还有他。

　　梁馥放下杯子，绕到桌下跟他牵手。
　　她那天格外粘人，牵了他很久。

　　结束后各回各家时，梁巍摇下车窗跟陈家人道别。

　　夏夜总带着些挥之不去的热，是那种想让人皱眉的燥热，没有风吹拂时，额间会微微沁出汗。

　　梁馥坐在后座，双手搭在窗框上，一瞬不错的看着陈京弥，好像看了很久。

　　直到梁巍跟陈家夫妇说完再见，梁馥也挥手，对陈京弥说了再见。

　　或是她声音太轻，或是陈京弥有些热得发昏。

　　梁馥的这声再见就这样散在夏日的燥热里，又在之后的日子里反复浸湿他的双眼。

　　陈京弥觉得自己那时太蠢。
　　没看出来这是离别的前兆，带着对和梁馥在国外生活的畅想，安心入睡了。

　　第二日醒来时，陈京弥打开手机，看到梁馥发来的分手消息。

　　他最开始只是愣住，认为这是一场幻觉。
　　他想自己一定是昨晚做了噩梦，现在还没从梦里醒来。
　　或者这只是梁馥的恶作剧。

　　直到他下楼，父母来问他梁馥有没有告诉他，她去哪里了。

　　陈京弥这才得知梁馥离家出走的消息。

　　梁巍查了松间墅的监控，只看梁馥将手机卡扔在路边垃圾桶里，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又去查了梁馥的航班，或是订的酒店、火车票一类的。
　　一无所获。

　　梁馥似乎是给梁巍留下了什么书信，或是一些话。

　　梁巍说知道她没有危险，只是不愿回来，不愿按照安排出国。

　　真残忍啊。
　　梁馥甚至吝啬于对他的解释。

　　绿色消息框里只有“分手吧”三个字。
　　却比正午的阳光还要刺眼。
　　叫陈京弥不敢直视。

　　他想留下来，等找到梁馥。
　　不想一起出国，至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分手。
　　若是接受不了异国恋，他可以也留下来。

　　但父母催促他离开，以免误了报到时间。
　　说不用担心，找到梁馥后，会告诉他。

　　他太天真。
　　真的以为梁馥会回来。
　　于是带着那颗不上不下的心踏上了离程的飞机。

　　陈京弥那时应该知道，梁馥很少后悔什么。

　　她离开的时候只背了一个包。
　　她应该早就想好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

　　预谋这么久，怎么会轻易回来。

　　果不其然，几天后姜菁打来电话。

　　说那天梁巍报警找人，锁定梁馥踪迹之后，将两人一齐叫到警局。

　　姜菁说那天梁馥和梁巍大吵了一架，他们坐在外面，隔着长长的过道，都听见了调解室里的声音。

　　挂掉电话后，陈京弥有些迷茫。
　　望着床头的合照出神。

　　他那时回国找过梁馥，只是梁巍不愿提起，他毫无头绪。

　　共同好友不知梁馥近况，她换了新的手机号，只有乐队四人还跟她有联系。

　　陈京弥一个一个去问。
　　应该是梁馥交代过，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

　　直到乐队签公司出道，陈京弥终于得知了梁馥的近况。

　　他偷偷回国去看过几次乐队的演出。
　　梁馥看起来很快乐。

　　于是他想要冲上前质问的心思也偃旗息鼓。

　　陈京弥想，没关系的，四年很快，等他毕业回国，再找梁馥也不迟的。

　　他太自信了。
　　没想到梁馥不愿见他。

　　于是只能出此下策。

　　身旁花瓣垂落，陈京弥直起身，看着梁馥。

　　“只有一点，梁馥，我从来没有想要放下你。”

　　面前人的声音直直撞进她心里，梁馥浑身一颤。

　　陈京弥倾身向前，将划在她臂膀处的鲜花挪开，又退回来。

　　“我确实着急了，急着想把你绑在我身边。如果当时我冷静下来，重新追你，说不定现在不会是这样。”陈京弥对她笑笑，“就这样吧，按你觉得舒服的方式，你想相敬如宾也好、不愿理我也好，我都可以，只要我能看见你。”

　　像是在告诉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露出这种受伤的神情，是笃定她会心软吗？
　　梁馥看着他想。

　　梁馥深呼出一口气。
　　她确实心软了。

　　陈京弥一这样，她就想妥协。
　　想哄他，想让他赶紧开心起来。

　　梁馥伸出手，将陈京弥环抱住，安慰道：“我们之间，好像一开始就可以这样坦诚的。”

　　陈京弥紧紧回抱住她，埋在她颈间，静静呼吸：“对不起。”

　　梁馥拍拍他的后背，故作轻松道：“好了，我们都有错，这下扯平了。”

　　陈京弥笑了，又在心里呢喃道：“扯不平的……”

　　梁馥从他怀抱中撤出来：“好了，还要拍婚纱照呢，你可别哭出来啊。”

　　“嗯。”陈京弥看着她，点点头，“我把他们叫回来，商量把动作换了。”

　　梁馥犹豫了下，说：“……没事，就这样吧，亲个嘴又不能掉层皮。”

　　“不用勉强自己。”陈京弥拍拍她的肩。

　　“我没勉强。”梁馥摇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实话，你今天很秀色可餐。”

　　“……那你要吃吗？”
　　陈京弥说着就要解扣子。

　　他今天穿的板板正正，架不住自身气质过于孟浪。

　　梁馥制止陈京弥的动作，推他一把：“……去叫摄影师吧。”

　　/

　　“那我们就还按之前说的来？”摄影师看向梁馥。

　　梁馥点点头：“嗯。”

　　两人按照之前摄影师说的姿势，陈京弥双手环住梁馥的腰，梁馥双手环住陈京弥的脖子，闭上眼，等待他的吻落下来。

　　陈京弥低头看去，微颤的睫毛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别紧张。”陈京弥轻声说。

　　随即，贴上了梁馥的唇瓣。

　　摄影师抓住机会按下快门：“新娘可以笑一笑啊。”

　　梁馥扬起唇角，因为跟陈京弥的唇紧紧贴着，连带着他也浮现笑容。

　　摄影师换了几个角度，才让他们分开。

　　梁馥庆幸今天的口红不干，不然贴了这么久，早就黏在一起了，退开时还真的要掉层皮。

　　摄影师看着照片，说：“非常好啊，可以换下一套了。”

　　第三套缎面A摆是光影氛围主题。

　　造型师给她做了个半扎公主头，别着长到脚踝的白色头纱。

　　助理过来用头纱将两个人罩着：“两位现在可以抵着额头碰鼻尖，然后手掌相对，像隔着层玻璃相贴一样的感觉，我们调试一下灯光。”

　　极近的距离，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好，我们开拍了。”摄影师提醒他们注意，“保持住啊。”

　　数十次快门声响起。

　　“好，现在换动作，新郎单膝下跪，吻新娘的手背，不要出头纱啊。”

　　陈京弥的唇似乎有些烫，烧得梁馥想缩回手。

　　陈京弥捉住她，不让她躲。

　　“好，现在新郎出来。”助理过去掀起头纱，将头纱尾部递给陈京弥，“新郎保持掀开头纱的姿势，跟新娘对视啊。”

　　摄影师连连称赞：“好，非常好，新郎可以退场了，现在拍新娘啊。”

　　摄影师调整角度，说：“新娘听我指挥啊！”

　　梁馥按摄影师的指导换了几个姿势，手都举酸了才结束。

　　最后一套是中式秀禾。

　　造型师给她盘了高发髻，然后给她戴上沉重的、带着流苏的凤冠，还往她手里递了个团扇。

　　陈京弥带着黑色官帽，身上是和她一样的红金色系婚服。
　　他本来就宽肩窄腰，这身衣服显得他比例更好了。

　　梁馥还恍惚一了下，仿佛看到书里写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这是看呆了？
　　陈京弥见她盯着自己不动，走过去撩起梁馥面前的珠串流苏。

　　毫无遮拦地看到梁馥的脸，想打趣梁馥的话被忘在脑后。

　　中国人化中国古典妆容无疑是最合适的，梁馥五官被衬得更加立体，黛眉红唇，是她从未尝试过的风格，却又意外的合适。

　　两人就这样呆愣愣地对视着。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想带他们去拍摄的房间。

　　“不好意思，两位这是？”工作人员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陈京弥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流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没事，走吧。”

　　梁馥拍了拍自己的脸，和陈京弥一前一后地跟着工作人员。

　　中式主题是比较端庄含蓄的。

　　摄影师让他们两个人分坐在两边的木椅上，直视镜头。
　　像是克己复礼的大家闺秀和状元郎。

　　“好，新娘新郎来个夫妻对拜。”

　　梁馥因为凤冠太重，弯腰幅度很小，陈京弥倒是认认真真的弯下腰，凤冠的流苏像是要垂到他后脑。

　　摄影师点点头：“嗯，非常好。”

　　拍摄结束，梁馥回到造型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拍了一整天，她都有些站不住了。

　　陈京弥在换衣间外等着她，见她出来，自然地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梁馥退了退，没挣脱开。

　　陈京弥惯会玩弄她的底线。

　　她态度一软化，陈京弥就毫不客气地凑上来；一生气，就唯唯喏喏地试探她。

　　梁馥太累了，叹了口气，就任由他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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