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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他能有什么能耐,”陆顺哼笑,“咸州是北境最后一个州府,若真攻打咸州,那便是向獠宣战,今国未必想要这样的结果,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年年抢掠,王义乐得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玉尘咬牙,“我不信他没得到任何好处,若有一天让我找到他与今国勾结的证据,定要进京告他一告。”
“也不要太想入非非,都这么多年了,皇帝要是想管咱们早就管了。”陆顺目光投向远方,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久远的回忆。
陆玉尘将刚扒的一把花生放在他手里,讨好道:“爹,您在北境都护府当了那么多年兵,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
陆顺并没理他,本来没什么焦点的视线逐渐聚焦,大叫道:“防御!防御!今兵来了!”
今兵进入清河县境内已有数日,挨个村儿搜了一遍,陆玉尘连只鸡都没给他们留,憋了一肚子火围攻县城,硬是找不着城门。
在城外骂了数日,叽里呱啦陆玉尘又听不懂,全当乌鸦叫。
本来没想管他们,只着少部分民防团在城墙上守着,谁知过了两日,竟被他们找到城门被封的位置开始拆墙,这下陆玉尘不干了,那可是铁牛走之前特意给他砌上的。
好在他提前在城门两边修了垛口,与城门形成一个“凹”字,只要今兵攻打城门,就入鳖入瓮中,陆玉尘叫人抬来投石器,只管往凹字里射石头。
民防团的乡民坐在城墙上,负责往投石器装石,看都不用看一眼,就使今兵伤亡惨重,今兵连人影也没见着。
吃了几回亏,今兵逐渐看出门道,便不再攻打城门,消停了不过一天,第二天夜里突然架云梯偷爬城墙,又刚巧被带队巡逻的张悍发现。
这次防御便没那样简单,城墙不比城门,他们也不知今兵会从何处攀爬,好在今国出来的都是散兵游勇,人数不多,不然到处爬墙就真的没办法了。
陆玉尘将全数民防团调上城墙,分三班看守轮流看守,发现云梯便向下投石,投石机不够便用手抛,这样坚持了一夜,今兵才停止攻城,退回休整。
“已经四天了,这些今人怎么这么轴?还不肯撤走。”陆玉尘起了满嘴大火泡。
与前两日攻打城门不同,这次民防团需向下观察,可一露头就会被城下的今兵用箭矢攻击,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应该快了,咱们在城中物资充足,这队今兵却在清河县内游荡数日,什么也没捞着,相信很快就会因供给不足撤下去。”相比之下,陆顺的情绪还算平稳。
“不光是伤亡问题,咱们没有弓箭,守城用的全是修城墙剩下的石料,本就不多,再有两日便可用完,若他们还不肯退,咱们只能同人肉搏了。”张悍不无忧心道。
陆玉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城里只有百姓,与当兵的肉搏哪有一点胜算?清河县境内所有乡民全在城中,若是被人攻上来,便只有弃城出逃一途。
“那么多地方可以抢,这些人怎么偏围着咱们?现在只能祈求老天开眼,让他们快些撤兵。”赵五气得大骂。
陆玉尘没那么乐观,老天爷也不能次次帮他。
往常每两三日铁牛便会有信送来,如今已经四日还不见冷月关消息,可能是送信的发现有兵围城送不进来。
若真如此,此刻铁牛该已经知道他们被围。
但冷月关的职责就是守关,守不住也不能擅离职守,上次铁牛能来救他已是仇帅格外开恩,关上战力吃紧,恐难再有一次这样的好事。
又或者,他被什么事耽搁,无法来救。
不知他现在好不好,可有受伤?
想到这里,陆玉尘不敢再想下去,连忙收拾心神想眼下该如何应急,最后决定先叫城中百姓将各种物资分类装车送进秘道以防万一,一边想尽办法守城。
那些今兵见一个小小县城久攻不下还死伤惨重,渐渐失去锐气,夜里攻城格外敷衍,眼看就要撤兵时,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一伙今兵。
陆玉尘爬上城墙偷看,见一个今兵将领正在激情喊话,引得士卒如打了鸡血般狼嗥不止。
他侧头,“说的什么?”
与今兵打过多年交道的陆顺听了半天,“听不清,什么王子什么奖赏的。”
看来将领的喊话很鼓舞士气,当天甚至没等天黑,就如吃了春药般奋勇夺城,虽还是没有攻上墙头,清河县也已弹尽粮绝,再也找不出大石头了。
陆玉尘一点没犹豫,让老弱妇孺推着小车先一步从秘道撤离,亲自留下带少量民防团守城,陆顺和张悍等陪在他左右。
“看来咱们只有弃城一图了。”这次连陆顺都变得愁容满面起来。
眼下正是严冬,到了黄龙岗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未必找得到,不知有多少身子弱的人要被冻死。
不过短短数日,陆玉尘已经瘦得形销骨立,对于爹爹的话一点也没犟,认命道:“今天夜里便弃城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城中百姓都已进入秘道,只要守过今夜拖住今兵,定能安全转往黄龙岗。
至于到了黄龙岗能否挺过这个冬天……陆玉尘苦笑,总能想到办法的吧。
然而就在这个夜里,清河突然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气温骤降,不过两个时辰,积雪已经能没过小腿。
“这下遭了,秘道里的乡民不知能不能挺过这场苦寒。”赵五忧心道。
秘道里还有很多受伤的民防团兄弟,这一冻,怕是没多少人能活下来。
陆顺和张悍却两眼发光,陆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呵呵笑道:“我儿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几次老天都站在你这边。”
陆玉尘不明就里,直到陆顺叫民防团从秘道撤回,一桶桶往城墙上浇水,他才恍然大悟,两眼亮晶晶望向陆顺,“爹是要学杨六郞凝冰筑城?”
北境极寒,一旦城墙结冰,不出三九绝不会化,除非对方找来冰爪慢慢攀爬,可今国缺的就是生铁,哪来那么多冰爪?
见找到了守城之法,民防团个个起劲,一夜之间就在墙上结满冰溜。
第二日天亮,今兵看着眼前冰城瞠目结舌,很快便骂骂咧咧退走,清河危机迎刃而解。
将所有人和物资唤回城中,陆玉尘又开始马不停蹄清点伤亡,一场守城之战,战死二十七人,重伤无数,好在城守住了,百姓不会无家可归。
山中不知岁月,他们被封在城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城外的消息。
最先送来消息的还是冷月关,信上说今兵已全线撤兵,叫陆玉尘可以开城门。
信不是铁牛亲笔写的,开始时陆玉尘还不信,说退就退,怎会如此草率?直到赵五翻墙去咸州城外打探,才知消息所言非虚。
这次撤兵很是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又等了几天,不断有各县消息传来,他才着手叫人拆墙重砌城门。
等忙完已近年关,清河县算是打了个胜仗,百姓张灯结彩,家家欢声笑语,打算过一个前所未有的安稳年,城外乡民也逐渐返家,城中恢复往日太平。
陆玉尘走在大街上,每到一处都有百姓笑着同他打招呼,他却渐渐感觉到不对。
铁牛一直没有消息。
说全无消息倒也不是,每过三五日他还是会派人来送信,但都不是亲笔,陆玉尘忍不住胡思乱想,日渐恐惧的心情终于在做了一个铁牛战死沙场的梦后达到顶点。
“娘,铁牛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怎知道?”
“那他往年回来过年吗?都什么时候回?”
“回啊,过年之前肯定回来,这离过年不是还有几天么,你急什么。”杜秀娥不耐烦。
府里多了很多养伤未去的乡民,要准备的年货到现在还没备齐,她忙得要死。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陆玉尘只能忍耐,一直忍到小年不见铁牛人影,他忍不住了。
“带些粮食肉食,我要亲自去冷月关慰军,接铁牛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五,陆县令的车队出了清河县,往冷月关而去。
一路有爹和赵五等人相伴,走的又是官道,并未遇着什么风险,夜晚到达冷月关,早有郑经出关相迎。
“大帅听说大人过来本想亲自迎接,奈何身上有伤下不了榻,还望大人海涵。”
数月不见,连郑经这个师爷都清瘦不少,可见冷月关的日子有多难熬。
“大帅负伤了?”按理说铁牛知道他来肯定会出来接他,如今只看到郑经,是否意味着铁牛也……
仇帅对他家有大恩,不光带铁牛入伍,连他去京求学也是大帅走了门路,本该到任便来拜见,那时被郑经阻了,如今来到冷月关,总不好还没见过仇帅就先打听铁牛,陆玉尘心急如焚,嘴都麻了,还是暗自忍耐下来。
郑经引他入关,介绍冷月关景物,一路见到破损的防御工事和不少伤兵,很多士兵连冬衣都没有,哪有半分大獠正归军的样子?
陆玉尘一阵心寒,这些都是以命相搏死守北境的将士,却得不到朝廷一丝一毫的善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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