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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我洗好了,你还要在那站多久?”
沈恪僵硬的转回去。
斐厌已经坐在床沿,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亮得晃人。
这情景实在古怪——文司殿那些老鬼给他荐“夫人”时,那些鬼也是这般眼神。斐厌这张脸,分明比那些鬼好看太多,可他同样觉得瘆得慌。
沈恪神色凝重的走过去。
“你睡外面还是里面?”斐厌仰着脸问。
沈恪:“……外面。”
斐厌了然,掀开被子钻进去。床确实窄,他一躺下,剩下的地方只够沈恪与他肩挨着肩、脚碰着脚。
见沈恪迟迟不上来,斐厌贴着墙,一手撑着头,满头青丝缠在他身上,他眉目舒缓,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沈恪默默抬起半条腿,慢慢撑着爬上去,躺下后,三分之一的脑袋悬在床边,比睡在地板上还难受几分——好歹和斐厌隔开一拳距离。
可那灼热的呼吸、滚烫的体温,像炭火般烘烤着他冰冷的身体。半侧身子又酸又麻,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折磨得沈恪久久难眠。
寂静中,身侧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耳根发麻。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攥住他的手腕。
沈恪来不及斥责,整个人已被拽过去,与斐厌紧紧贴着。
“嫌我脏?”斐厌的吐息扑在他肩头,声音里带着笑,“可我洗过了。”
沈恪愣了半晌,才低声道:“……没嫌你。”
他闭上眼:“睡吧。”
斐厌轻轻调整姿势,等沈恪察觉异样侧头看去时,才发现斐厌一直侧躺着,不知看了他多久,他这幅模样,摆明接下来又要说些让沈恪伤筋动骨的话。
“有事?”沈恪看似平静。
“看一眼也不行?”斐厌眉眼弯弯。
沈恪:“……”
沈恪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的威力实在太小,没能让那点笑意损减半分。
斐厌又问:“话说,咱们都是好友了,怎么还不能瞧瞧你真容?”
沈恪一怔:“没什么好看的。”
斐厌也不追问,“哦”了一声,竟有些乖巧的意味,只是他这么乖巧,就显得沈恪未免太过心硬。
过了会,已经熄了烛火,他又冒一句:“那我能不能问些别的?”
沈恪睁开眼,叹气:“……问。”
斐厌轻哼:“你那些小鬼差都认得我,见你我同行,你回去后如何交代?”
沈恪反问:“你为何截杀恶鬼,干扰冥司公务?”
“你介意?”
“论迹不论心。”沈恪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所以,为何?”
“那我杀的那些人,你也不介意?”
他是指北氓山上惨死的那几个男子。
沈恪:“那是活人之间的恩怨,若你杀了人,是你承担因果,你修为高深,应当明白这点。”
斐厌不说话了。
沈恪却问:“你又为何杀他们?”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斐厌道,“这话,你信么?”
沈恪轻轻嗯了一声。
“信?”
“嗯。”
“为何?”
“若无恶鬼干扰,鬼差自会查明活人罪孽。”
更别说,之后的事也证明那几人,本就死有余辜。
斐厌轻轻笑了:“那我还没说我为何追杀炼祸。”
沈恪心头一跳。
来了。他几乎下意识地想。
“先前路过一个村子,”斐厌自顾自说着,“有几户丢了小孩,死缠烂打求我帮忙。我好容易寻着,却发现那群小孩……早没了。”
沈恪沉默着,没问他怎会被凡人缠住,也没问他为何真去寻了。
斐厌铺垫良久,终于问道:“你在炼祸记忆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沈恪定了定神,反问:“为何现在问?”
“方才问,不是触你霉头?若以后再问,你忘了怎么办?”
谁忘,沈恪也不能忘。
沈恪被这话噎了一下,拿出想好的说辞:“看到炼祸把人炼成走尸。”
“就这些?”
“此人疯魔,记忆里多是炼尸之术。”
斐厌躺了回去,也不知信没信。静默许久,沈恪终于问出盘旋心头已久的话:“你为何失忆?”
斐厌答得干脆:“不知道。”
“不好奇过去?”
“好奇啊。”斐厌的声音在黑暗里十分低哑,“但也不是特别好奇。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他轻笑一声:“若不失忆,兴许遇不见你。人生得一知己,也算幸事。”
沈恪平日里瞒着的事多了去,第一次因隐瞒而心生歉疚。
但这话说的没错,若不是遇见斐厌,他根本没有想要窥探过去的冲动。
沈恪望着帐顶,喃喃道:“我也是。”
斐厌的呼吸好似重了几分,良久,才问:“你在地府时,有床么?”
不知他今夜还有多少这般不痛不痒的问题。沈恪答:“有。”
“那为何睡地上?”
“你会睡死人躺过的床?”沈恪睨他一眼。
“寻常死人,也不敢睡我身旁。”斐厌道,“就为这个,宁愿躺地上?”
“……是。”
斐厌:“猛兽气息能驱退弱小生灵,没准你睡过之后,反倒无鬼敢近……”
沈恪蹙眉打断:“你说的是狗。”
斐厌笑出声来:“好吧。”
若是魏明在此,定要旁敲侧击类似于‘大楚兴,陈胜王”“蓝颜祸水”的字句,沈恪只觉得这笑声也带着密密麻麻的小针,扎的他耳朵再次发烫,心里头已经有了想走的冲动,可整个人却黏在床上。
他索性闭眼,过了一会,斐厌又想问,沈恪不理会,斐厌挑眉:“睡着了?”
沈恪脸上的青筋一跳,开口:“对,睡着了,你不许问了。”
“好吧……”斐厌终于闭嘴。
……
另一边,魏明在坟地里没见着人,只得拉着那些鬼差凑合一夜,天一亮,急匆匆往客栈这边走,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一急,就没看见路。
正巧在路上跟之前的修士撞上,这帮人本就是来捉鬼的,身上正好揣着追踪鬼的法器,没了沈恪护着,他那点伪装立刻被这帮人拆穿,魏明连忙掏出身上的鬼牌,才免了一顿乱打。
心中不由恨恨,好歹也有救命之恩呢,这些活人真是翻脸无情。
恰好是那位之前被‘吓傻了’的修士问话,不像叶少侠那般盘问,当头就是一句:“请问,那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
看似礼貌,抓着魏明的手是半点没松。
周围人纷纷劝阻,让他冷静。
景明眼中恍若未闻:“我很冷静,你们别拦我!”
冷静个,屁。
魏明看他这样,好像恨不得立刻去找那讨厌鬼,可转念一想,既然涉及到那家伙的人间因果,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便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家与他颇有渊源,所以打算先问个清楚,再去找他。”
还真是仇怨啊。
魏明了然,也对,又不是谁都是叶少侠。
“但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出卖我?而且,你们看上去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若你们贸然出手,牵连到我怎么办?”
另一个修士答道:“我们已经通知了师父,他们正在赶来。而且你放心,景明他虽然看着冲动,但有我们拦着,他不会贸然行事。景明,你也说句话。”
景明皱着眉:“我没那么冲动……”
这么说着,也就表情没方才那般狰狞。
魏明道:“那……可我不能随意破戒。你们从我这儿得到消息,可不能张扬,特别是……你懂的。”
那日情景,懂得都懂。摆明那个穿青衣的也是鬼,且权位更高。
这群修士连忙保证。
魏明拉着他们去了个偏僻无人处,将斐厌怎么缠上自家大人的种种事迹,全盘托出,特别强调了他那些“狐媚子手段”。最后,再次认真嘱咐道:“我家大人也很无辜。你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可不要冲动行事。若害了我……不,也不能害了我。千万记住,不许供出我来!”
哪知这些话说完,面前这帮修士面面相觑。
那个叫景明的脸色更是难看。许久,他才艰难地问了一句:“你家大人叫什么?”
魏明道:“我都说了,这不关我家大人的事——”
“是不是姓沈?”一人问道。
这话一出,魏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们?”
另一个修士认真补了一句:“是不是叫沈恪?”
魏明:“……”
完蛋,他莫不是闯大祸了!?
魏明没绷住表情,这帮修士顿时了然,脸上没有半点欣喜,反而个个呆滞得恍若跟着死了一遍。但那表情不像是悲痛,反倒更像是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景明面色惨白,追问:“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魏明被他勒得脖子生疼,其他人后知后觉将他拉开。
斐厌的消息可以说,可自家大人的消息怎能告知这帮修士?
魏明硬气道:“若不是那讨厌鬼最近不讨我家大人喜欢,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关于他的事。其他的,我可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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